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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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司徒雨牽上NiNi往大門外麵走。
司徒霖問她去哪兒,她說:“遛狗。”
雨停了,連接大門的柏油路上灑滿落葉,秋景畢現。
金黃的路麵鋪在腳下,灰色的宅院做背景,穿黑色風衣的司徒雨牽著穿粉色裙子的小狗出現在畫麵裏,顧行雲腦中蹦出三個字——活掛曆。
一隻腳剛踏進斑馬線,紅燈亮了,司徒雨縮回腳,又收了收狗鏈子,與顧行雲隔街相望。
司徒雨見顧行雲的髒辮不見了,不由得盯著他的新發型多看了一會兒。
車輛來來往往,視線斷了又連上。
十幾秒後,司徒雨先移開目光,因為她發現顧行雲自戀的笑了。
第六十秒,綠燈亮。
司徒雨走到顧行雲麵前站定,NiNi伸著脖子去嗅顧行雲身上的味道,顧行雲立刻往後退了兩步。
“怕狗?”司徒雨問他。
顧行雲聳一下眉毛,“對這種日天日地的物種過敏。”
司徒雨無語。
“你怎麽來蘇南了?”司徒雨又問。
顧行雲朝她抬抬下巴:“不是你催我來的嗎?”
對這份默契感到一絲驚喜,司徒雨沒打算辯解,她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我回蘇南了?”
“猜的。”
“鬼信,肯定是打聽了我同學,知道我回來給長輩過生日。”
顧行雲從上到下掃她一眼,“你也知道家裏長輩過生日啊,那你還穿得跟奔喪似的。”
司徒雨:“……”
“唉,我說,這都一個多月了,你總不至於還沒走失戀的陰影吧。”
聽了這話,司徒雨的熱臉冷了下來。
顧行雲隻好打住話題:“得,小爺也沒空操這份兒這閑心。”
“那你囉嗦什麽,東西在我房間,你要的話,我現在去拿。”司徒雨頓時沒了接待“朋友”的興致。
見她又回到那幅樣子,顧行雲隻覺得自己高看了她,也懶得再和她磨嘴皮子。
將地上的背包挎在肩上,顧行雲抬腳就走,“別動不動關機,老子在這兒等了你三個小時。”
這個男人大步邁得瀟灑,又像個少爺似的丟下的這句話。司徒雨鬱結更深,完全不明白他不拿東西跑來做什麽,有一種一回去就把盒子扔掉的衝動。
轉身往回走,又是紅燈。司徒雨站在斑馬線外,抬頭看一眼灰蒙蒙的天,呼出一口悶氣。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司徒雨回過頭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折回來的顧行雲將一個大紅色的鐵盒子塞進她懷裏,不冷不熱道:“拿走。”
司徒雨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又邁著大步走了,這回是真走了,步子都快了。
不自覺地翹了下嘴角,看了眼盒子上“南鑼鼓巷特色酥糖”幾個字,司徒雨將東西抱在懷裏,牽著狗往回走。
走到這棟陳年老宅麵前,司徒雨停下腳步看門前的幾根石柱子,剛剛身上的那份鮮活瞬間散去。
那天看著酒單,她想起了《紅樓夢》,所以點了那兩杯酒,純屬是一時興起。眼下再看這棟宅子,卻有種一語成讖的悲涼。
賈家東府門前尚有兩個石獅子是幹淨的,司徒家呢?
司徒雨無限唏噓。
*
老爺子因近日西藥吃得多,胃口不太好,幾個小輩又各懷心事,食欲也淡淡。於是一頓晚餐草草結束,很快就散了桌。
飯後,老爺子叫了司徒霖去書房裏談事情,司徒雨回了自己房間。過了一會兒,司徒嵐來敲她的房門。
“小姑有事嗎?”
司徒嵐剛洗完澡,穿一身粉藍色的睡袍,筆直的腿露出一些在外麵,胸前還能看到隱隱約約的□□。
想起那天,司徒雨別過臉,沒再盯著她看。
“也沒什麽事,時間還早,想找你聊聊天。”司徒嵐語氣猶疑,不自然地握緊腿側的衣料又鬆開。
司徒雨坐在地毯上,也遞給她一個蒲團,“坐吧。”
“小姑,你是想聊那天的事情吧。”見司徒嵐坐下後無所適從,司徒雨開門見山。
白天司徒雨一下車,司徒嵐就覺得她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現在她氣定神閑的說出這句話,司徒嵐更是沒了底氣。
“姍姍,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待這件事情的,但是你應該知道,小叔和我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這是司徒雨早就猜到的開場白,她點頭:“我知道,也知道你很早就喜歡他了。”
“嗯,那就好。”司徒嵐最怕她不理解,現在心中石頭落了地。
“可是爺爺是不會同意的。”這才是司徒雨想表達的重點。
她沒看司徒嵐,暗自下了下決心,而後又開口:“小姑,你忘了你上大學那會兒,爺爺打你的那一巴掌嗎?”
司徒嵐驚訝地看著司徒雨,“你怎麽知道?那會兒你還不到十歲吧……這件事情連你小叔都不知道。”
司徒雨淡笑一下,神色冷靜道:“當時我看到了,所以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小叔也知道。小姑,我不信詛咒,也不反對你和小叔在一起,但前提是,他也是真心愛你的。”
“什麽意思?”
“司徒霖不愛你,你放手吧。”司徒雨給出最大的坦誠。
司徒嵐顯然不認同,她情緒激動起來:“你怎麽知道他不愛我?我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他不再對我冷淡……算了,不說了,你還小,我和你小叔之間的事情你不懂。”
司徒嵐已經深陷,這場談話從一開始就無意義。靜靜地看著司徒嵐起身離開,司徒雨沒再開口。
打開門,司徒嵐卻又回頭,“姍姍,你永遠是我和你小叔最疼愛的人,我們也是你最重要的親人。”
“小姑……”司徒嵐的這句話打到司徒雨心裏,她沒忍住叫了她一聲。理了理情緒,她又接著說,“小姑,我們是血脈至親,這一點無法割舍,所以你記住,不管怎麽樣,我都愛你,隻要你是對的,我會向著你……”
司徒嵐回頭,對上司徒雨的紅眼睛,她點了點頭,“我也愛你。”
關上門,司徒雨站起身來,拿著睡衣進了浴室。
再次凝視鏡子裏這張像極了司徒嵐的臉,她終於在眼神裏找到了她們倆的區別。
剛剛那句話她沒有說完——
隻要你是對的,我會向著你,可如果你要是錯了,我會拚命拉你回頭。
*
洗完澡,司徒雨拿了本書靠在床上,又塞了耳機聽音樂。
剛翻幾頁,顧行雲打來電話。
“幹嘛呢?”
“看書。”
“別又看愛情小說。”
“……”司徒雨合上書,“你到底有什麽事?”
顧行雲正趴在酒店的床上看筆記本電腦,他故作輕鬆道:“晚上和幾個朋友吃飯時聊到你們家……你爺爺這次過生日,動靜弄得挺大啊。”
“嗯,你想說什麽?”
顧行雲頓了頓,“司徒雨,你應該不傻吧……”
“……什麽?”司徒雨覺著他不對勁。
“嗯……”不確定這個時機合不合適,更不確定以這個女人目前的狀況,她聽不聽得進去,顧行雲猶豫了。
司徒雨知道顧行雲這個人有點本事,而且不是隨便說話的人。她放緩語氣:“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顧行雲依然不作聲。
司徒雨急了:“顧行雲,我拿你當朋友。”
聽見這話,顧行雲也沒什麽顧慮了,他坦言相告:“聽說你爺爺身體不太好,這忽然中醫換西醫……唉,你當我多句嘴,老人老了,說不定哪天就……你多少留個心眼兒,得給自己留一手,你這份兒家產到底比你那點兒私人感情重要。還有一件事兒,三年前,你小叔偷偷把他的生母從精神病醫院帶走了……”
這話顯然不是空穴來風,司徒雨沉默了。
“喂?人呢?”
呼出一口長氣,司徒雨對電話裏的人說:“在,我聽到了。”
這聲音太冷靜,但顧行雲知道她聽懂了。
從床上彈起來,顧行雲語氣溫柔了許多,“今天看你臉白的跟鬼似的,明天好好化個妝,再換身喜慶點兒的衣服……其實吧,你還挺好看的。”
愣了愣,司徒雨無聲地笑了一下,“顧行雲,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你說。”
“司徒家未來的主人隻能是我。那天我給你講的故事,你忘了吧。”
握著電話,顧行雲輕輕勾了下嘴角,“司徒雨,我果真沒看錯你。”
*
那天晚上,司徒雨問顧行雲到底是做什麽的,他沒坦白。
後來一直困在司徒家的噩夢裏,司徒雨也沒心思再深究。
掛了電話,司徒雨將顧行雲托她保管的盒子拿了出來。
盒子上了鎖,沒有鑰匙打不開,她聞了聞,裏頭有淡淡的中草藥的香味。
打開電腦,司徒雨在搜索引擎裏輸入了幾個關鍵詞。
按下回車鍵,商業巨頭顧家的新聞洋洋灑灑地出現了好幾頁。
看著屏幕上顧家的資料,司徒雨豁然開朗。將資料拷進手機裏後,她吃了塊白天顧行雲送給她的酥糖。
另一邊,顧行雲給一個賬戶匯了一筆錢。
對方收到錢,回複一條信息過來——
“謝了,下次有需要再聯係,蘇南的大鱷,沒我不知道的料。”
幾個小時前,顧行雲跟顧海生在蘇南的幾個老朋友一起吃了頓飯。
飯桌上有人提起明天要去司徒家參加生日宴,顧行雲就順著話題打聽了幾句司徒家的事情。聽聞司徒老先生患病,他留了個心眼。
回到酒店,他立即聯係私家偵探高價買了司徒家的消息。
這一打探,他將司徒家的狗血家族史了解的透透的,在他看來,司徒霖爭家產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所以他開始擔心起那位正幫他打著掩護又深陷感情迷局的司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