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哥！童話哥！”

    “嗯？怎麽了？”小北的喊聲將童話的思緒扯了回來。

    “叫你好幾聲了，童話哥，你在想什麽呢？”

    童話還沒有從黑暗的回憶中完全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好像有一點濕潤的眼角，說：“小北啊，你，還記得自己爸媽的樣子嗎？”

    “嗯我隻從以前房子裏的老zhào piàn中見過爸爸。聽孤兒院的阿姨說，我媽媽得病了，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要我了。”小北直視路燈的燈光，思索了一會，說：“哈哈哈，有點印象，但是比較模糊。怎麽了呢？”

    “沒什麽。”童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我們繼續走吧，去找些吃的，然後到老街後麵的公園睡一覺。”

    “好嘞，出發！”

    大大的鞋子和他們的小腳完全不成比例，以至於兩人走起路來，像是從烤鴨店逃出來的鴨子。

    嗨夠了的人們從俱樂部裏走出來，臨近午夜，也差不多到了散夥的時候。喝地東倒西歪的男男女女，相互攙扶著，更加東倒西歪。一個中年大叔一隻手攔腰摟著留著洋氣短發身穿包臀藏藍色裙子的少女，另一隻手甩著一把閃閃發亮的高檔車車鑰匙，女子用瘦弱的身板支撐著臉紅脖子粗，渾身酒氣，走著交叉步的大叔，眼中濃烈的嫌棄在撇了一眼車鑰匙之後一閃而逝。童話和小北兩人，正慢悠悠地從他們眼前走過。měi nǚ攙著大叔，從童話身邊走過，大叔耷拉著腦袋好似霜打的茄子，被橫肉堆住的小眼睛，打量了一下童話和小北，隨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用肉盾一般的肩膀，扛了小北一個踉蹌。

    童話扶住小北，眼神示意不要吭聲，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向前走去。

    “哎！那兩個，小子過，過來！”

    童話拉起小北的手就準備跑。誰知，原本路都走不穩的大叔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兩人，一個蹬腿將童話身後的小北踹翻在地。用猥瑣又鄙夷的神情居高臨下地瞪著倒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小北。小北仿佛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頓毒打，怯生生地抱住頭，雙腳貼胸，蜷縮成一團。

    “你幹什麽！”童話衝上前，此時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保護小北“一定要保護住小北”童話這樣想著，腦海中無數念頭飄過，但是逐漸清晰的，就隻有他的mèi mèi，童語的笑顏“童語都怪哥哥不好，沒能力守護你。可是哥哥向你保證！無論如何，不會再一次，令我身邊的人受到傷害！不會！”刹那間，童話與小北初見的場景，映入眼前。

    

    “滾。滾遠點！”那件可怕的事情過去一年了。進入嚴冬的京城，銀裝素裹，雪虐風饕，好一番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對於藝術家，攝影家，旅遊者來說，這幅京城雪景，簡直美不勝收。可是對於蝸居在西直門橋下某個橋洞裏的流浪孩子——童話來說，這幅美景堪比地獄。寒風凜冽，似刀似劍，恨不能將衣衫襤褸的童話挫骨揚灰。他在路過一家燒餅店的時候，趁著老板不注意，抄起坩堝鉗，夾起一塊大大的燒地通紅的煤，飛速跑向好不容易尋到的避風港——橋洞。這個橋洞在西直門立交橋東側的橋墩下，剛好避開瑟瑟北風。童話已然蝸居在這裏一周多，將各處搜尋來的食物貯藏在這裏，食物的味道吸引來了附近餓壞的流浪狗。童話夾著頑強燃燒著的煤火，奔進橋洞，看見一隻黑黃相間的小狗刨開他藏起來的食物，正在酣暢淋漓地狂吃。“滾開！你吃完了我吃啥！啊？”童話厲聲嗬斥，企圖趕走小狗。小狗汪地大叫一聲，跑了出去，沒跑兩步，又回過頭來，用委屈的眼神望著童話。童話不予理睬，走進洞內，在地上徒手刨了一個小坑，接著拿起藏在橋洞深處的一張黑漆漆並且布滿泥漬破洞的厚被褥，裹起自己，又拿出一遝疊地整整齊齊的舊報紙，撕爛，鬆鬆散散地堆在坑裏，將坩堝鉗和紅彤彤的煤塊塞進坑裏，不一會，報紙開始燃燒。跳動的火苗，漸漸在橋洞內擴散的熱浪在童話眼裏，簡直無與倫比的可愛。漸漸，凍僵的雙手雙腳，血液重新開始活躍地流動，蜷起來的手指腳趾，漸漸舒展開來。在火焰最旺的時候，他拾起幾根木條，塞進火堆。

    “唉，你。你過來吧。”小狗一直委屈地蹲在橋洞外，默默地看著童話生起火堆，長的醜歸醜，神情還是很惹人憐愛的。這不，童話剛才趕它走，現在又開始同情它。“過來過來，唉，你這家夥。長這麽醜，肯定沒人要吧。”小狗緩緩蹭著步子，向童話走來。

    童話撫摸著小狗脖子上亂蓬蓬的毛，慢慢把毛捋順，說：“你和我真的好像。沒人疼，沒人愛，哪天橫屍街頭都沒人知道。”接著拿出藏起來的，已經凍硬的一個饅頭，掰成小塊。“你長成這個樣子，哈哈哈。還毛乎乎的。就叫你醜毛好了！雖然比較隨便，可是也想不出來別的了。嗯，你的名字，叫醜毛！”接著把手中的碎摸摸渣湊到醜毛嘴邊，醜毛剛伸出粉粉濕濕的舌頭舔了一口，突然，豎起耳朵，一躍跳到橋洞口，似乎發現了什麽，警覺了起來。

    “醜毛？過來，過來，你怎麽了？”童話走到洞口，醜毛突然開始衝著一個方向大叫，然後向橋東跑了起來，童話抱著厚被子，跟在它身後慢慢跑著。“醜毛！你跑慢點！”

    跑了一段之後，醜毛在一個橋墩邊停了下來，湊過頭去使勁地嗅。童話慢慢跑向醜毛。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凍得皮膚發紫的小男孩，無論是身材還是年齡，看起來都比童話更小。

    “喂！醒醒！”童話蹲下身子，扶起小男孩，使他靠在橋墩上。童話拍了兩下他的臉，沒有反應。

    突然，童話大叫一聲，後退兩步，癱坐在地上，嚇得醜毛向後跑開幾米。“醜毛！啊！怎麽辦！他死了！他死了！”童話哭喊了幾聲，冷靜下來，擦了擦眼淚，隨後又爬向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勁動脈。

    “還在跳動。說明還活著。”童話把懷裏抱著的被子放在地上，一手摟起小男孩的脖子，一手抬起小男孩的腿，“好輕”童話心裏嘀咕，這麽小的孩子到底是怎麽在外麵活下來，也不知他是多久沒有吃飯，童話靜靜地抱起他，居然絲毫感覺不到費力。童話把他放在被子上，細致地裹起小男孩的身體。“醜毛，該走啦。”“汪汪！”童話抱著小男孩，朝橋洞走去。醜毛歡愉地叫著，跟著童話，在他身邊繞著圈地跑來跑去。

    一夜無話。

    “嗯嗯。我，我在哪？”小男孩慢慢從厚被子中爬出來，口中的苦澀味自己都可以聞見；四肢乏力酸痛，感覺好像從樓上掉下來卻沒死。他一扭頭，看見一個個子高挑的男孩，靠在橋洞的牆壁上，伸手烤著火，靜悄悄地注視著他。

    “你總算醒了。”

    “是你，救了我吧。謝謝你，我叫楊北安，你呢？”

    “我叫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