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天下 34 | 雪覆紅燈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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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雪覆紅燈晚(下)



    



    京中各部對於這位天子駕前的紅人哪有不識的,雖然禦馬監掌印官職並不算高,但刑部左侍郎卻客客氣氣親自出迎。寒暄幾句,雨沁田說明來意,侍郎不敢怠慢,趕緊交代仵作帶二人前去停屍房驗看。



    



    楚進良見雨沁田一臉驚恐,隻望著那燭光昏暗處猶豫不前,戴著口罩手套還是用帕子掩緊了口鼻,哪有一絲出門前的氣魄。心中好笑,隻得上前握緊他手,一起進到屋中。



    



    跟妖狐案相關的多具屍身已堪堪停滿一屋。仵作殷勤地向二人介紹,“這便是城西趙富戶,那是董員外,裏邊是新死的毛參將……”



    



    楚進良隨仵作察看一番,隻覺屍臭撲鼻,而那些屍身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詭異笑容,在昏暗的燭火下看著更是陰森恐怖。再看身邊的雨沁田,捂口皺眉,一臉無法呼吸的痛苦模樣,身子小心地側著,唯恐衣衫碰上那些死體。如此肮髒晦氣的所在,他這向來好潔之人如何呆得?



    



    楚進良將手握得略緊些,道:“刑部多位仵作皆已驗看過,閆是舉領著東廠的人也調查過幾次,這些人的確死得離奇,若說是頸部被咬而亡,那頸部傷口必定血肉模糊一片,不會留下如此清晰的齒痕。可若說這齒痕隻為掩人耳目,那屍身並無其他傷處,卻也查不出死因。因此才傳得神乎其神,認定是妖狐所為。”



    



    雨沁田沉思片刻,方道:“他們都沒有中毒的跡象?”



    



    身邊仵作趕緊作揖道:“小的在各個屍身上皆已查驗過,並無dú sù。”



    



    雨沁田卻不接話,隻差遣仵作把幾具屍體並在一處,露出頸上傷口,盯著那些咬痕若有所思。半晌方低低在楚進良耳邊說:“進良哥可否再驗看一次?”



    



    楚進良與他對視一眼,已了然他心中所慮。依言在屍身各處插入銀針,撥出驗看,確無中毒征兆。



    



    “進良哥拿最小的銀針試試那些人頸上傷口處可有dú sù?”



    



    楚進良施針再試,仍無結果。



    



    “入針再淺些,隻薄薄刺穿牙印處表皮即可。”



    



    楚進良三次下針,方見那細細的銀針最頂端,隱約發著幽光。二人對望一眼,楚進良又在其他幾具屍身上驗證了一遍,悄悄將幾枚試毒的銀針包好收入鹿皮囊。



    



    二人並不向仵作和刑部眾人明言。出得刑部,楚進良感歎道:“果然還是你心細,刑部和東廠的人多番調查,竟都沒驗出屍體中毒。”



    



    雨沁田道:“我們既然已經料定妖狐乃是由人所扮,那些人便不可能是被咬噬而死。倘若咬噬而死,頸部血脈噴湧,傷口何其猙獰?而我剛才仔細觀察過,這些人頸上的齒印竟然絲毫不差。試想人或獸咬人,下口有輕有重,怎地這些死人頸上齒印卻是如出一轍?”



    



    “因此你推斷所謂齒痕隻能是一種特殊的暗器所為了?”



    



    雨沁田點頭道:“我覺得有此可能。隻是想不出普天下會有何人把暗器做成齒形?而且看那齒印的深淺,絕不至於要人性命,因此我才想到必定是齒上有毒,並且是一種入血即散,馬上置人於死的巨毒。這種毒不但功效奇佳,想必還有在血行中快速消散的能力。否則這些死體也不會查不出中毒的跡象。不知道進良哥是否聽聞過江湖上有這樣的奇毒?”



    



    楚進良搖頭道:“倒是沒聽過還有這樣厲害的毒物。不過江湖之大,奇人異術很多,卻也難下定論。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拜托一些江湖故人去打聽打聽總能理出個頭緒。”



    



    二人邊走邊聊,轉眼已回到禦馬監門口。



    



    雨沁田忽然又道:“還有一事我尚未參透,進良哥可覺得那些死rén miàn上表情極為相似,好像哪裏見過?”



    



    “這些人死前笑容的確詭異,要說有什麽共同點,大概多少有些yin逸之態吧。”



    



    雨沁田沉吟半晌,突然似有所悟,“進良哥昨夜勞累,今晚就回府好生休息吧。”



    



    “那你呢,怎地還要出去?”



    



    “嗯,我……我方才想起一事,需得進宮查個明白。”



    



    



    第二天傍晚天將擦黑,楚進良剛至府門,見門口候著一位笑意盈盈的俊秀公子,錦衣裘馬,富貴非常,正是未著官服的雨沁田,見他一臉驚訝,上前笑道:“怎地進良哥不認識我了?難道我穿這樣不好看?”



    



    “你穿什麽都好看,隻是今夜為何如此裝扮?”



    



    “不光是我,進良哥也換一身便裝吧。我對於妖狐之事已有了些許想法,往後的幾日,恐怕我們便要成為望君閣的常客了!”



    



    楚進良心裏覺得到妓院去查案大大的不妥,但要回絕,又於心不忍,依這人雷厲風行的性子,一旦下定決心斷不肯輕易罷休,自己若不陪伴,也著實不放心他一個人去胡鬧。見他一臉興奮躍躍欲試的模樣,隻得進屋換了便裝,二人一路往八大胡同走去。



    



    “進良哥,一會兒進門莫忘了,我現在是荊州府富甲田慶春之子田雨的身份,已派人往當地招呼過了,這個身份就算有人猜忌也絕對不會穿幫。進良哥身為錦衣衛南鎮撫使,在京城大名鼎鼎,倒是無法輕易改換身份,便說是我在京中的摯友吧。”



    



    “我理會得。隻是你要去這家望君閣是八大胡同中生意最旺的店麵,姑娘少說也有一兩百人,我們卻去查誰?”



    



    “見機行事吧,總之這店鋪和其中的花姑娘肯定和妖狐案有所牽連,花些時日,總會有眉目。”



    



    “你如此肯定,隻因我們前夜跟蹤白影消失之處是望君閣的後院嗎?”



    



    “也不盡然”,雨沁田遠遠望著望君閣門楣上火紅的大燈籠高懸,在八大胡同一圈勾欄所中顯得尤為出眾,突然附耳在楚進良身邊問:“進良哥可行過男女之事?”



    



    



    楚進良被他突然一問惹紅了臉,“你問這個幹嘛?”



    



    “那你說男子爽極卸精之時,臉上是何表情?”



    



    楚進良隻被他問得懵了,“我又不是女子,哪裏知道這等事情!”



    



    雨沁田自覺失言,臉上也掛不住,趕緊轉移話題道:“我想那些死者的共同點,就是正在淫樂之時毫無警覺慘遭毒手。因此這煙花之地最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