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茯苓的話似是讓“她”有些生氣了，臉上顯得越發的暴戾嗜血，手上的力道更是陡然加重，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殷紅的嘴唇，顯得格外的森寒冰涼，“好啊，試試就試試，我倒是要看看，你死後，還怎麽阻止我？”

    鳳茯苓呼吸一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痛苦之色，非但如此，隱藏在黑暗中的唇角好像還對著他勾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諷的弧度。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鳳茯苓在笑些什麽，手腕上突然傳來一陣碎骨一般劇烈的痛感，他雖不是人，但是目前附身的這小丫頭卻實打實的是個人類，隻要不是死人自然就有痛感，手腕上的痛感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身旁那人渾身上下全是殺伐之氣，戾氣衝天，這種氣場對人類來說沒什麽大問題，但是對於目前還是靈體的他來說卻會帶來致命的傷害。

    她臉上陣陣發白，忽而又開始泛出青黑之色，雲楚見她手上力道一弱便一把將鳳茯苓扯到了身後，揚手便甩開了她的手腕，似嫌惡般的在身上擦了擦。

    鳳茯苓臉色也不大好看，這雲楚，還真是陰魂不散。

    嗬嗬！我當你是有什麽依仗呢？到頭來還不是要靠男人，果然，女人都一樣……咳咳……”跌倒在地上的小丫鬟揉了揉膝蓋，聲音中滿含不屑，雖然雲楚的確是讓他有些敬畏，但是就算這樣又怎樣？她款款的站起身，那雙青灰色顯得有些木訥的瞳孔之中滿含不屑和憎恨。

    雲楚眸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冰冷而又溢滿了來自於沙場的血腥殺伐之氣，那小丫鬟的臉色頓時更加的白了幾分，就連站立的腳步都顯得有幾分的虛浮。

    鳳茯苓扯過雲楚讓他離她遠一點，在雲楚森涼森涼的眸光中自己又上前走了幾步，眼睛直視著她那雙詭異無比的雙眼，一眨不眨，“隨你怎麽想，但不管怎樣，我說到做到，除非……”

    除非什麽？”她驚訝於鳳茯苓在這個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竟下意識的便問了出來，話說出口的瞬間那人明顯一愣，眼中好似閃過一抹懊惱，還有對鳳茯苓這種喜歡玩把戲的人更加厭惡的情緒。

    鳳茯苓淺淺的笑了笑，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就連那雙時常掛滿了溫和的雙眸中，似也略微的閃過了一絲暗芒，“等哪天我放棄的時候，你就解脫了。”隻要你有那個本事，想殺誰她都不會再阻止了。

    放棄？是放棄想要限製他行動的可笑的想法？那人又笑了，笑得更加的輕蔑，更加的不屑，“怎麽？你是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所以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嗎？”

    鳳茯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可是雲楚明白，她所說的放棄，並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沒那本事，可是到底具體指的是什麽，他也無從得知，更加的不會在這個時候問鳳茯苓。

    像鳳茯苓這樣的人，說實話，他也實在是沒辦法，她沒有欲望，也不怕折磨，什麽都不怕的人，想要讓她安然度日，他根本就顧及不了那麽多，鳳茯苓要什麽時候才能不那麽任性啊。

    隻是他實在是有些想知道她以前究竟都經曆了些什麽？到底要什麽樣的人，才能培養出鳳茯苓這種……毫無鬥誌又毫無信念的人。

    不要拿我當白癡，我隻是有所不為。”鳳茯苓淺淺一笑，轉身便走，他今日靈魂因為雲楚的緣故有些受損，現在也不過勉強支撐，就算是他們都離開了，那小丫鬟也不會有性命危險，她可以救她的命，但絕不會同情心泛濫的還要將人送回去。

    雲楚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看鳳茯苓離開，便也跟著她一塊離開了，他落後於鳳茯苓幾步，鳳茯苓背上溢出的鮮血被他盡收眼底，無奈的歎口氣。

    鳳茯苓的性情脾氣很是讓人捉摸不透，說她柔弱沒辦法保護自己吧！她又從來不依賴於任何人。

    說她有氣度吧！她對八寶又那般的嚴苛。

    說她不問世事吧！偏偏對華秋堂的事情比誰都上心。

    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人，偏偏那麽執拗，就算渾身傷痕也不會開口求人半句。

    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雲楚過來的也很匆忙，根本就沒顧及那麽多，他和鳳茯苓都是冒著大雨過來的，如今兩人身上全都濕淋淋的，難受的慌，隻是他們兩人好似都已經習慣了一般，渾然不放在心上，雲楚幽幽的歎了口氣，“茯苓，本王該拿你怎麽辦？”

    鳳茯苓耳尖，雲楚的聲音透過淡淡雨幕傳過來，卻顯得越發的有些無奈，鳳茯苓身子不由的微微一僵，漆黑一片的眸子之中暗芒一閃而逝。

    一邊慢慢的往外走，一邊沉默了好長時間之後，才輕輕的道了句，“你什麽都不用做，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不值得誰為了誰付出些什麽。

    如果你是感念舊情，還牢牢記住當初我救了你，其實大可不必，我是個很隨性的人，從來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沒人能逼的了我，當初之所以救你，是因為看你那麽執著的想要活下去，所以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罷了。”

    當初她不也是那麽執著的想要活著嗎？可是現在想來，到底有什麽意義？她活了下來，可是，卻也失去了一切……

    雲楚一愣，似是沒想到她會忽然說這些話，一時之間心裏竟隱隱的有些高興，可是隨即卻被鳳茯苓後麵的話一驚，開心蕩然無存，他知道鳳茯苓幾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但是這麽多天的相處，她還是隻是將他當作是陌生人嗎？

    為什麽？你非要……”非要那麽冷酷、那麽絕情嗎？

    世人都說他雲楚絕情，可是如今，卻還比不過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他卻又那麽的放不下。

    無關風月，隻是莫名的為她擔心罷了。

    鳳茯苓回頭衝著他淺然一笑，“其實我是想說，我會不會在你身上重新看到希望，或許有一天，我們會成為朋友。”隻是那一天，或許也有可能永遠也不會到來。

    雲楚看著她，神色更是複雜了幾分，但是他大概還是能猜到鳳茯苓話裏的意思。

    或許早在很久之前，她也是一個懷抱著希望生活下去的人，為了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她也曾努力過，也曾拚搏過，也曾無助過，也曾絕望過，可是最終還是挺了過來，或許就在她滿心歡喜、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時候，命運卻又跟她開了個無情的玩笑，所以她才會懷疑自己的努力到底應不應該？命運到底能不能被改變？

    可是時間越久，人心便越是絕望，如今反倒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希望，所以想要借他看清這個世界、看清現實到底會不會因為人的努力而有所改變嗎？

    雲楚難得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不深，但卻足夠的溫暖，一眼便能讓人知道發自於心底，他說，“榮幸至極。”

    鳳茯苓愣了愣，“你是個王爺……”能不能注意點身份？她不過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他卻說榮幸……

    雲楚笑而不語，隻是腳步不停的上前走了幾步，與鳳茯苓並肩而行，因為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鳳茯苓絕對不簡單，她的身份，他應該重新定位重新審視一下的。

    走了好長時間之後才終於到了棲梧院，鳳茯苓剛踏進院子沒多遠便看到上次那老大夫一臉興奮的坐在她堂屋的下首位置，那眼睛晶亮晶亮的，活像是馬上就會看見寶山一樣，市儈的不像話。

    鳳茯苓頗為頭疼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雲楚，“怎麽又把他叫來了？”這人年紀雖大卻鬧騰的緊，鳳茯苓有些疲倦，實在是不想再應付他了。

    雲楚有些幸災樂禍，“誰讓你那麽不聽話的？他一看見蘇七立馬就開始收拾東西，都不用催的，顯然是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你上次話說一半，他心裏肯定癢癢的，要不是顧忌著這裏是王府，恐怕早就想衝進來找你了。”

    鳳茯苓話還沒說完，可是另一邊那老頭年紀雖大眼卻一點不花似的，一眼就看見了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人，立馬“唰”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動作飛快的朝著鳳茯苓狂奔而來，那樣子哪有一點老態在裏麵？

    丫頭，傷又重了吧！”他一臉的媚笑，小眼神撲閃撲閃的盯著鳳茯苓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雙手交叉相握不停的搓來搓去，金山銀山近在眼前，他本來想表現的悲傷一點的，奈何實在是掩飾不了心底裏的興奮與急切。

    鳳茯苓頭痛的想把這老頭扔出去，她雖不通世俗，但也知道招呼不是這麽打的，誰一上來就開始詛咒別人的？偏偏還笑的一臉的諂媚，那一臉市儈的樣子恐怕連千靜都要甘拜下風了。

    鳳茯苓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幾步，離他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