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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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鬧鬧哭喊著,最先飛撲到已在血泊之中的胡鎮長身側,雙膝插入沙中,俯身擦去胡鎮長嘴邊的血漬。可無論如何擦拭,依然還有鮮血從口中溢出。鬧鬧哭訴著,不停的顫抖著。

    此時,第一次讓這個平日裏備受寵愛的少女升起了恐懼,生怕失去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往日爹爹高大嚴謹的形象映在血泊中,年幼時的一幕幕的出現在腦海中,還有那些快樂的時光,最後都化為朵朵淚花,墜入沙中。

    鬧鬧別哭!爹爹沒事,不是叫你們快些離開麽?怎麽那個臭小子竟然跑出來了?胡鎮長沙啞的向身旁深愛的女兒詢問著。

    爹爹~您就別說話了!鬧鬧痛苦的看著這位慈祥溫和的老人,已是泣不成聲!小鎮的居民見到胡鎮長被打成重傷,也紛紛趕上前來,護在胡鎮長周圍。

    小雨和趙英是最先跑過來的,他們的心愛兒子正在和那站立在龐大怪異靈獸頭頂,宛如死神降臨般的杜黑炮對峙著。小雨急忙從隨身攜帶的藥瓶中取出幾粒藥丸,送入胡鎮長口中。感謝之後,就隨同趙英一起站在了後破身後。但是此刻,小雨並沒有看向後破,而是死死盯著杜黑炮腳下的怪異靈獸。偏過頭,向身旁的趙英看去,趙英向小雨點了點頭,二人已是心靈相通,不用過多的語言,就能得知彼此的心意。此時亦是無聲勝有聲,雙方都肯定了彼此的猜想。

    雪姨和海明叔隨同包子也來到了胡鎮長身旁,隻是包子身邊的小海卻嗚嗚的不斷發出低吼,還是包子揉了揉小海的大腦袋才讓他安靜下來。

    包子抬頭看著杜黑炮腳下的靈獸,雙眸中充滿了無盡的怒火,再多的憤怒也隻能先抑製住。此刻最讓她擔心的,還是同自己有一段距離的後破,那弱小身影,站在杜黑炮和怪異靈獸腳下是那麽的渺小軟弱,不堪一擊,真是蚍蜉撼樹。哪怕隻是杜黑炮動動手指,就能把後破輕易碾軋而亡,此等巨大差距,後破竟然不為所懼,傲然麵對。包子相信後破,相信這個渺小的身影可以撼動麵前這座無法逾越的高峰!

    臭小子~竟然威脅到本尊頭上了!你若今日自盡在此,我定當要血洗這十島鎮,你沒有資格和我談判,我更沒有必要同你訂下這一年之約。這般弱小,竟口出狂言,妄想與我一戰!杜黑炮惡狠狠的看著後破。

    後破回頭,向身後的眾人深深看了一眼。轉過頭的同時,右手就伸進了腰間的腰包之中,在他回過頭,再度望向麵前這個無法戰勝的黑炮頭領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金光閃耀的金色叉子。右手橫臥叉柄,叉尖直指自己的咽喉部位,叉尖與脖頸接觸的部位已經有鮮血流了出來。

    後破堅定的看向高處的黑炮頭領,平和的語氣,沒有半分怯弱的說道:黑炮頭領,我並未同你嬉笑,一年之約,今日你必須答應!你堂堂一位四覺靈導師,還擁有這麽強大的靈獸,難不成還怕了我?真怕我一年之後打敗你嗎?

    杜黑炮被後破氣的到是癲狂癡笑起來,不屑的說道:我會懼怕於你?給你一年時間就能打敗我?就算給你十年,你都沒這個資格!隻是本尊沒那時間和你這黃毛小子耗下去,否則,你連和我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不知死活的東西!

    後破也毫不相讓,即刻反駁道:好!既然你不答應一年之後的挑戰,那今日你就帶著我屍體回去吧!

    此刻,後破手中的金色叉子已嗡嗡作響,抖動起來,隻因怒火攻心,誓死一搏之意已起,後破根本感應不到。在他用叉子紮破自己脖頸的時候,金色叉子就已經有了變化。金色奇怪的花紋上,被後破的鮮血勾勒出了一個神奇的圖形。圖案四周宛如大海的波濤,又仿佛天上的流雲,金光透過鮮血,金紅雙色閃耀著。

    後破突然察覺到,已經插入進喉嚨部位的叉尖,已無法再向下紮入毫厘,無論自己右手如何使勁,叉子隻能定格在目前的位置,後破此時不知道這是為何,這柄金色叉子卻顫動的更加猛烈了。

    狂躁的壓迫感從黑炮頭領身後天空中襲來,仿佛自己手中的金叉子被那股莫名的壓迫感所控製,不再受自己的支配。

    遠處天空中,烏雲雷動,陣陣驚雷裂開虛空,轟向海麵。每一道閃電落下時,雷雲的範圍就會再度彌漫幾分。壓製著海麵都感覺下沉了許多。烏雲壓日,天塌地陷,天造異象也就是如此這般了!

    杜黑炮聽見身後急切的雷鳴聲,也連忙回頭望去。腳下怪異靈獸已經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感覺即刻就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之中。黑灰色氣流狂暴升騰向空中,怪異靈獸咆哮著,八隻巨大的觸角拍打在黑色海麵上,激起了千層巨浪,在海麵上出現了許多黑色漩渦。此時深海中肯定是混亂不堪,一些弱小的海洋生物也都漂浮在了海麵之上,觸目驚心。

    遠處巨型戰船已被閃電劈中,船身上冒起了濃煙。杜黑炮聽到腳下的靈獸驚恐低吼聲,用獸語向自己傳音道:老杜,不好!這股壓迫而來的力量已經超越了你我認知的層麵,君主要找的小子來曆不明,能讓君主這麽重視的人類,絕對沒這麽簡單!我看你還是趕緊製止他要自盡的舉動,答應他的要求,否則今日恐怕你我定要斷尾求生了。

    人類修煉到靈智劫來臨,度過靈智劫,達到四覺靈導師的層次就能與獸類交流了。一般的野獸開啟靈智,進入靈獸品階,也能和人類進行交流。所以當達到四覺靈導師時候,人類都會去尋找或通過各種手段,獲得與自己屬性相輔相成的靈獸。雙方達成同修協議,有的成為主仆關係,有的則成為朋友,這一切都要取決於彼此的態度。甚至有些人類,會利用某些特殊手段去控製一些不願意與人類親近接觸的靈獸。某些靈獸寧願死去,都不會苟延殘喘為人類所用。如若接觸到神獸的層麵,哪就是自己的機緣和造化了。這個世界一向是不公平的,隻有強者才能決定弱者的生死。所以才會有些急功近利之徒會在生死邊緣遲遲徘徊。

    杜黑炮聽到腳下靈獸恐懼的靈魂傳音,也瞬間醒悟了過來。靈獸說的沒錯,如果這麽簡單,君主何必下達這終級九彩靈魂追捕令呢!這般等級的追捕令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其中一定有古怪蹊蹺,我不應該這麽貿然的前來,應該先等君主的回應。看來要抓的就是這個小子沒錯了,竟然引動了這麽龐大的天地力量!不過今日若是帶不走這小子,也算立功,最起碼得知了他所在的位置。都怪那張氏兄弟,現在的局麵叫我如何收場!看來隻能緩兵之計了。

    黑炮頭領也是圓滑之人,否則早葬身在這浩瀚汪洋之中了,更不會爬到如今的地位。

    杜黑炮立即嘶喊道:小子!等等!黑炮頭領根本不知道,就算他此刻不製止後破,後破也是無能為力。後破自己不想等,也是無計可施。

    杜黑炮感覺腳下一空,靈獸瞬間縮回了海中,自己落回了恢複本色的海麵之上。突然感覺腦海中一陣眩暈,從未聽過的蒼老且久遠的聲音回蕩震響著:靈魂契約者!立即答應你麵前少年的任何要求,否則我就血洗了你們破浪灣,還會帶著你的屍體去滅日王國的無傷閣,抹殺了你那狗屁君主。你這麽喜歡血洗,那就要徹徹底底~

    能將靈魂都震碎的蒼老聲音持續回蕩在杜黑炮的腦海中,杜黑炮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破碎了,連念力都無法操控運轉,周身全部覺醒能量都向頭部位置蜂湧鑽去。麵對這般強大的靈魂傳聲,杜黑炮才感覺到什麽叫做高不可攀,遙不可及。自己連與之對話的勇氣都沒有。就算最懼怕的無傷閣閣主,都沒這般讓自己戰栗和驚悚。這股可以將念力都操縱的力量,究竟是來自哪裏?但肯定和這小子密不可分!

    岸邊上,小鎮眾人都奇怪的看著在海麵上不斷點著頭的杜黑炮。被靈魂爆震的黑炮頭領,哪裏還有方才那般囂張跋扈,煞氣逼人。後破也被杜黑炮這奇怪的舉動驚大了雙眼,不敢再多言。心中暗想,這黑炮頭領點頭是同意了?怎麽說了句等等,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小雨緊緊的拉著趙英的手,二人四目相對,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同時二人都看向了後破手中的金色叉子,趙英的手不斷的顫抖著,手掌上冒出的汗水已與小雨雙掌盡濕。包子此刻已經把小海抱入了懷裏,退回了人群中,目不轉睛得盯著遠處空中的雷雲。

    黑炮頭領眼中混沌消失,一臉彷徨癡傻的看著麵前的後破說道:小~小子,我不知道,你~你到底什麽來曆!但是在下並不想傷害於你。你剛才說的約定我同意,就如你所說,一年之後的今日,還在這裏,我接受你的挑戰,如果你戰敗了!那你便要心甘情願的同我而去,不可再用自盡的方式威脅在下,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做為條件,一年之後,你還要給我帶回一枚深海靈珀。若你擊退我,我依然旅行我的承諾,永遠不侵犯十島鎮半步。如何?

    後破見自己的緩兵之計奏效,立即點頭答應。隻是他不知道,那杜黑炮用的卻是和自己同樣得手段。

    杜黑炮道貌岸然,故作鎮定得笑道: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先不說你能否擊退我,就是這深海靈珀你都弄不來。記住了,你隻有一年時間,到時候不光是你,連胡老頭家的那個妮子我也會一並帶走的。

    黑炮頭領的話音剛落下,後破便要詢問深海靈珀究竟是什麽。隻見黑炮頭領已火速奔向了遠處濃煙滾滾的戰船,哪裏還有來時的氣魄,感覺他一刻都不想在此多做停留。

    後破無奈的看著黑炮頭領的戰船。手中金色叉子已經收回到了腰包中。脖頸上的血漬殘留了下來。心中暗想,就算給我一年的時間,我要如何才能對抗這麽強大的對手,這金叉子怎麽剛才不受我的控製了!

    對~金叉子,叉子老頭!叉子老頭對我說過,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去覺醒城的覺醒殿去找範長老幫忙,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心中的忐忑終究被理智撫平,轉身看向身後的父母,此時父母二人也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眼中充滿了疑問。

    後破剛要說話,就見到父親低沉著臉說道:什麽都不要說,先回去。回去之後,你再給我們解釋你手中的金色叉子是怎麽得到的。胡鎮長傷勢很嚴重,鎮上的居民想必也受到過多的驚嚇,還是先離開這裏。

    後破聽話的點著頭,隨同父母向胡鎮長的方向走了過去。

    倒在沙灘上的胡鎮長已經被鎮民抬起,鬧鬧見後破走過來,看向後破的眼神中複雜了許多。有些幽怨,也有些感激。但是並沒有和後破再做交流,用玉手指了指自己脖頸處。後破微微一笑,便向人群中去尋找包子和小海的身影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聲,都是因為這小子,鬧的咱們鎮上雞犬不寧的,還是讓他離開小鎮吧。

    隨之,便有人應和著喊了起來。後破停下了尋找包子和小海的腳步,站在原地。此時他隻感覺心髒被冰封住了一樣,徹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目光不善的看著鎮民們說道:此事因我而起,牽連了眾位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後破在這裏道歉了!如若我今日離去,一年之後我未曾回來,十島鎮恐怕會受到波及,請大家給我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我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絕不牽連眾位。

    剛麵對過強大的敵人,為了十島鎮的寧靜,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挽救,後破已是身心疲憊。如今回過身,要麵對的卻是這萬般苦澀的人心。人間百味,這才是剛剛開始。

    鎮民聽到後破這番誠懇的言辭,呼喊驅趕後破離開的鎮民,也都沉聲不語。

    是啊~他們要驅趕的隻是一個未曾入世的少年啊!而且就在剛剛,的確是他自己挺身而出,一個少年尚且擁有如此膽量氣魄,看到胡鎮長倒下,我們這些備受胡鎮長庇護的鎮民又做了些什麽?

    人心最深處都隱藏著一份真摯善良的本源,隻是在某些時候,這份弱小得善良本源隻能被勇氣壓榨躲藏,虛偽的用明哲保身的字眼來安慰實際的懦弱。

    後破說完,就感覺一股熱血湧上心頭,因為他的手被那熟悉的溫度和觸感所包裹,包子從一旁拉住了正在尋找自己的後破。不知為何,此時包子姐的眼睛非常的明亮,臉色神情同那些受到驚嚇的鎮民截然不同,感覺似乎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在她身上發生了一樣。

    微笑的看著後破說道:你剛才說的話,都是真心的嗎?

    後破點了點頭。包子嬉笑道:嘻嘻~小後破真棒!我怎麽感覺,你一點都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兒啊?反而比那些活了半輩子的人都更像一個真正的人類!我喜歡這樣的你。

    後破聽到包子姐這麽說,下巴都要掉道地上了,回聲道:我本來就是一個真正得人類!難道是那黑炮頭領的靈獸不成?

    包子裝作委屈,哭喪著臉說道:人類和靈獸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嗎?如果有一天,你喜歡或者愛上一隻靈獸呢?難道因為是靈獸就會放棄嗎?你要知道,靈獸也可以幻化chéng rén類!後破低頭看了看已經被咬住的布鞋,小海的大嘴正在等待後破的回答。

    後破沉聲回應道:人類未必能比靈獸好到哪裏去!不管是人還是靈獸,甚至是一些我們未曾知道見過的生靈。隻要我喜歡上愛上,就永遠不會放棄。

    包子喜笑顏開的拉著後破說道:做為你這回答的獎勵,回去後送給你一份禮物。

    後破驚訝的問道:什麽禮物這麽神秘?我說句話還有獎勵了?

    包子隻是滿懷深意的點了點頭,踢了還咬著後破布鞋的小海一腳,爽朗笑聲在那些思考著自身言語過失的鎮民中響了起來,真是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別人在憂愁,這個包子姐卻在歡笑。沒心沒肺這種形容詞或許再好不過了!

    大家劫後餘生般的瑟瑟之意還未曾褪去,這包子笑聲的發源地莫非是那落荒而逃的杜黑炮?

    後破跟在前麵一蹦一跳的包子姐身後,心裏嘀咕著。卻未曾發覺,在他經過鎮民人群時,鎮民都自動讓出了一條路,帶頭的是興高采烈的包子姐,後麵跟著搖著尾巴的小海。再後麵就是這個剛才字字紮心,一語驚天,震人肺腑的災星少年。

    平平庸庸的少年,如今已在這小鎮之上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隻是這個明日之星的含金量中,含的未必是金子,或許是漆黑的焦炭。但金子就是金子,是金子總有發光的時候。寶石也是石頭,也需要雕刻,否則也隻能被隱藏在其它光彩之下。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所有的美玉在見到陽光之前都是被包裹在厚厚的岩石之中,並且也隻是玉石而已!

    人要懂得學會用理解欣賞的眼光去看對方,而不是,用自以為是的關心方式去管對方。世界上有成就的人,幾乎都是能放開眼光尋找他們所需要的知遇之人,若是找不到,那就自己創造。也許在別人眼中後破隻是一個災難的代言詞,但是在某人的心裏,看到的全部都是震撼和感動!

    剛剛出了人群,後破就感覺腳上一輕,頭上一沉,雙眸陷入了無盡黑暗之中。一頭栽了下去,隱約感覺有人一直在身旁呼喚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