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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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全定的小天使不能看, 麻煩清一下緩存,謝謝啦!

    張娘子從側門, 將他們重新帶入雲水一品居。

    方才翟容將秦嫣拖出去時, 楊召他們都正在興頭上, 對於翟家二郎君一見到那個小樂師, 就會做出種種反常行為, 諸位白鶻衛高手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便拜托張娘子來處理這件事。

    此刻, 那幾個都帶著看上的姑娘, 去自己定好的屋子,相擁折騰去了。崔家小二十七郎則與一個清倌人說笑聽曲,也在屋子裏,廳堂裏也剩下了沒幾個客人。

    張娘子心思體貼, 知道翟容不希望花蕊娘子再穿過那個豔笑聲聲的大廳堂, 從側門沿著一道逼仄的木樓梯走上一個小閣。拉上方木格子蒙素絹的閣樓門,樓下的喧囂嬉鬧聲被漸漸濾去。小閣裏陳設簡單,但也相對有了翟容需要的清淨。

    小閣四麵白牆, 牆外一個長長的走廊圍了三麵。朱紅色的柱子邊,如樓下門口一般,整齊掛著一排雲水居的金色鯉魚紅燈籠,彩帶在夜風中飄得宛轉。

    雙魚盤繞,是陰陽調和的意思。簡潔的樓閣因此有了旖旎的味道。

    張娘子看見翟容一雙眼睛仔細打量著, 看得出他是個挑剔的人。待他審視夠了, 道:“這是我平日休息的地方, 翟郎君覺得如何?”翟容點頭示意還不錯,再次謝了張娘子,請她坐下:“娘子,我有些事情要請教。”

    張娘子看他還挺有禮數,道:“小郎君,也坐。”對秦嫣道:“小娘子也坐過來。”

    三個人坐在東側窗下的黑漆矮幾上。張娘子給他們倒了水。

    翟容道:“張娘子,花蕊要做個樂師,這我是同意的。可是我不希望她做今晚這些場麵上的事情,我須向誰商量?”幽若雲既然入了這裏的教坊籍,當然得按照教坊樂班的規矩做。到底如何運作他不太清楚,問張娘子打聽一番。

    張娘子聽著他的語氣,儼然是將個小姑娘當自己的人似的。她抿嘴笑一下,先不忙著回答,笑道:“花蕊娘子願意在我們雲水居彈琴,小郎君不願意。小郎君,你可想清楚是為什麽?你如今這般問,你是以什麽身份問呢?”

    翟容想了一下,他更習慣把人當做兄弟罷?但——是!想到方才被他按在桐子街牆壁上的情形,到底跟“兄弟”還是差了許多,說:“她跟我mèi mèi似的,怎麽可以在這裏任人……那個……”他想起這件事情就惱火,可是到底miàn pí薄,沒法細說。

    “哦。”張娘子拉長聲音,對秦嫣道,“他是拿你當妹子看。”

    秦嫣跟他鬧過了、出了氣,還被他背過來,心裏當然是平靜了。聽到這話也覺得納悶。她怎麽記得?他原先是說要將她買入翟府當家婢的,還要將她配小廝,給她孩子放良的,怎的又變成了“妹子”?她疑惑地看向翟容。

    翟容被她的視線迎上來,也知道自己原先的說法,威脅地掃了秦嫣一眼:他現在改主意了,怎麽著?

    秦嫣不敢去挑他的刺兒,又不願意替他去圓謊,低頭不語。

    張娘子從秦嫣的表情上看得出,兩人本來並沒有這個說法,隻是小郎君臨時起意。她湊近秦嫣追問著:“花蕊,你也將他當兄長待?這可很是要緊,他將你當什麽看,阿姆才好給你們合適的建議。”

    翟容的手伸出來,將張娘子和秦嫣隔斷開來:“張娘子,我家妹子年紀小。她的主意不要緊,你跟我商量就行了。”

    張娘子歪著頭看著秦嫣:“花蕊娘子?”

    “……”秦嫣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頭默認了他的說法。

    張娘子乜著一雙眼睛瞅秦嫣:“花蕊小娘子,你的意思到底是……”

    翟容清了一下嗓子,秦嫣眼角瞄向他的衣角,小聲道:“那個……聽翟家郎君的……”

    翟容放鬆地咳了一聲:這才乖。就該這樣聽他的話,多好!

    “哈!”張娘子心道:這算什麽事?兄妹?把人都按牆上,就差嘴對嘴咬下去了,還兄妹?兄你妹啊!她手中團扇搖得飛起,扇得秦嫣的發絲也隨著飄動。

    “張娘子。”翟容耳根是紅的,臉上神色沒變,稍微帶點惱怒的語氣,在提醒著張娘子:有話好生說,別陰陽怪氣的!

    張娘子這才回過頭,放下團扇。

    她看他雖有些羞赧,氣勢倒不減半分,端正態度對翟容道:“小郎君是有些誤會的,我們雲水居雖然是做那些生意的,不過小娘子是蔡玉班請來的樂師,不會有你說的那些事情。”

    “算是我多慮了。”翟容先表示抱歉,然後又指出,“可是,為何我將她帶走沒人阻攔?若是她在此處彈琴,被其他人帶出來了,張娘子可會阻止?”

    張娘子沒有立即回答,掩了口,笑了一下。

    翟容額頭上抬起一道細紋,等著她的回答。

    張娘子用圓滾滾的手指,點戳著黑漆案桌那涼滑如鏡的桌麵:“平時有這樣的事,我當然會出麵阻攔的。這花蕊小娘子今日之事,卻有所不同。”

    翟容不解地看著她:“請教娘子,有何不同?”

    秦嫣也覺得張娘子這次處理事情不幹淨,讓她被嚇唬了那麽久,也抬頭很關注她的回答。

    張娘子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小郎君不愧是翟家主的兄弟,看問題這麽犀利。可惜不懂這妓寮裏人情世故,著實清純地有趣!她徐徐說:“小娘子入翟府三天,阿姆我不清楚她跟你翟郎君什麽關係,不敢隨意出麵,這是第一層。第二層,若是她大聲呼救,用力推搡小郎君,我們沒有不上前解圍的道理。我們雲水居做事的姑娘們都是嬌貴人,兩廂情願蜜裏調油才好,強人所難那就沒意思了。”

    兩個人都沒聽懂她話裏話外的意思,兩雙漂亮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她。

    張娘子看一眼秦嫣,忍笑,“不過,方才小娘子被小郎君拉著,既不呼救,也不用力掙脫……你讓我如何上前?桐子街也是有規矩的,破壞有qíng rén的好事,這不是我們教坊假母該做的事情,會壞了自家風水的。”

    兩人還是沒聽明白,翟容問:“娘子到底什麽意思?”

    假母發現他們實在不懂,隻要掩著口說大白話:“小娘子那個樣子,我們叫做‘半推半就’、 ‘欲拒還迎’。嗯,嘴上說不願意,那身子呢?又驚又愛,已經由不得自己啦!啊哈哈哈哈……”張娘子笑得好生風騷,拍著腿道,“你們說說看,阿姆怎麽好意思來打擾哦!”

    一通話,說得秦嫣的臉狠狠紅了起來,背上如上了芒刺,坐立不安起來:“我哪有?!”

    翟容也張口結舌,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張娘子十分體貼地倒了杯水,推到翟容手裏:“小郎君喝些水。”對秦嫣道,“你不是客人,自己倒水喝。”兩人雙雙端著杯子,借喝水掩飾心裏湧起的尷尬。

    張娘子潤一下嘴,感覺水有些涼,跟兩人招呼一下,出去找服侍的小丫頭添熱水。張娘子是十分老辣之人,借口弄水,晾著他們兩人,讓他們好好消化消化,自己方才做出來的那番事情。

    小閣中立時安靜了下來,雙方都能隱隱聽得到自己的心跳。秦嫣尤其難受,她才不是什麽“欲拒還迎”“半推半就”呢,她隻是……他手勁太大,她掙不開而已……哦,掙不開還可喊叫……那個,那個……堂屋裏那般吵,她叫了有人聽見嗎?

    找了半日理由,她終於放棄了。

    當翟容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拖出去的時候,她確實心裏有著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若若。”耳邊響起翟容的聲音,她唬得手一抖,杯子側翻了,幸而水已經喝完了。

    “什麽事情,請郎君吩咐。”她將杯子扶正,行個禮,盡量顯得兩人生疏一些。

    “還能有什麽事情?”翟容:“這種錢以後不讓賺了。我今日要跟張娘子斷了這事兒。”

    秦嫣道:“可是不賺這個錢,我哪裏還能有外快啊?”一說到錢她就清醒了,她還想在敦煌好好享受的,沒錢怎麽辦?她急切道:“郎君,你不能斷我這個財路的!”

    “那你就寧願被人碰?”

    “我怎麽會讓人碰?”隻有他,才會將她跟塊大抹布似的拖來拖去。秦嫣道,“再說了,旁人也不要碰我啊。”她膚色黑黃,衣裳都撐不起來,唐國的土地上,沒幾個男人想碰她罷?

    “我是說萬一!”翟容壓低嗓子。

    “才不會呢,我又不傻。”

    “還不傻方才玩成那樣亂,你還在使勁彈曲子。”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樣子,翟容就來氣。

    “我是樂師,總要湊好客人的興。”

    “不許賺這個錢!”

    “郎君你講不講理”

    ……

    兩個人兜了個圈子,又吵架吵在原處。

    張娘子站在門口,聽他們說話,暗自搖頭:這小郎君真是不懂事,她都將事情點得這麽明白了。換了懂事些的郎君,早就開口問她開個房間,溫香暖玉享受起來。隻要他開了這個口,她就可以好好替花蕊娘子謀劃錢帛。如此一來,雲水居又能多賺一筆。翟家主上回問她進了幾個絕色的丫頭,都沒能給小郎君開竅。小郎君這事在她這裏辦成了,她又能討好翟家。小娘子又能跟自己喜歡的郎君過chū yè,手裏也能有一把不錯的積蓄。

    等睡完了,小郎君的興致過了,再慢慢勸姑娘,這小花蕊就能慢慢調/教起來了。過幾年出息了,又是一個白桃兒。

    這事怎麽看怎麽齊全。

    翟家小郎君,你也老大不小了,十七八歲的年紀,你倒是開口啊!張娘子蹬著門檻,吹著穿堂風:這滿園都是春/色,小郎君你不要再作了。男女之間不就是一條縫嗎?插進去,啥都能解決!爽快利落地拔掉腰帶,把姑娘擺平撲倒,大家都有好處拿!

    張娘子對翟容的麻木不仁覺得無法理解,卻不知道,他身負聖命,在翟家春仲家祭之後,就要離開敦煌,離開河西的。

    上一回,他離開敦煌就有九年,這一次離開更是有公務在身。他已經加入了大唐承啟閣,會去西域做臥底,為大唐帝國著手平服、治理西域地區做準備。這件事情複雜艱難,根本就不知道何時是歸期。

    他隻是希望,自己留在敦煌的最後這半個月,給若若安排一份安穩的生活和前途。哪怕知道他和若若之間,是有一點彼此小小的心動。但是,他目前對於這些事情,是不會納入考慮的範圍。

    第二十八章

    回到“蔡玉班”,上上下下都忙碌得不行,說是明日乃三月上巳節。樂班裏會安排車輛,讓眾人去敦煌城外的陌桑湖邊玩。資深樂班的娘子提醒新入行的小姑娘們,名為隨意玩耍,其實是可以隨意尋找恩客。若是各自有看上的年輕郎君就約著一起去。

    大姑娘們都心領神會,第二日天沒亮,就到處聽到姑娘們洗沐梳頭的悉悉索索之聲,大家都尋出自己最好的家當,用心裝扮起來。

    秦嫣和幾個小姑娘有的年齡小,有的在敦煌入行沒多久,談不上什麽約相熟的年輕郎君一起去湖邊祓禊。

    秦嫣這種沒來幾天的,連好一些的衣裳都沒有,早早跟著起來。跟著其他小姑娘們先是好奇地各處轉了轉,看看大娘子們的頭麵衣裳,又去看了看夥夫挑公們準備的轅駕,嘻嘻哈哈議論了一番,漸漸散開。

    秦嫣想著沒自己的事兒,打算洗洗躺一天。

    “蔡玉班”負責梳洗打扮姑娘們的陳娘子將她從屋子裏趕出來。說新來的小姑娘們也得去,沒有好衣裳,讓大家穿起最漂亮的演出衣裙,跟馬車到陌桑湖去,要給“蔡玉班”搭個行障出來,讓那些與qíng rén歡愉的大娘子們能夠有地方喝水、休息。

    秦嫣翻出自己唯一的一套絲綢表演衣裳,裏裏外外穿戴起來。陳娘子沒有功夫替她盤發髻。而唐國也就是有身份的貴族女子,或者教坊的大娘子們才梳那般高聳的雲鬢,普通姑娘都隻要整齊簡單就好。她將自己額前稀疏的發髦拿篦子梳整齊,打了兩個辮子。翻遍自己簡陋的小妝奩,除了幾個不起眼的小絹花,一個小珍珠發釵。出翟府的時候,翟家主倒是送了她很貴重的一套紅寶石頭麵和一盒金箔花鈿。花鈿她一回“蔡玉班”就讓姑娘們搶走了。寶石頭麵陳娘子不讓人搶她的,說她長大了自己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