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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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娘子兩根胖胳膊,挽起一個結抱在胸前。先鄙視了一把翟家二郎君:如今的年輕人, 玩來玩去也就這一套早八百年就爛了大街的東西。看這小郎君一臉心恬意洽,耍弄姑娘耍弄得滿臉興致的模樣。張娘子心裏一聲冷哼:這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事情, 有多不上台麵?
她揚聲道:“我說翟郎君, 花蕊娘子是你家什麽人?你喊她回家回家的?”
翟容正欺負女孩子欺負得順手,聞言隻瞥了張娘子一眼,沒搭茬。
秦嫣一聽見張娘子的話, 則得了救星一般,忙擦了眼淚,伸出脖子道:“我不是他什麽人, 我們……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張娘子臉上堆起客套的笑臉:“就是啊, 小郎君, 我們做人要講道理……”
“誰說一點關係都沒有?”翟容聽秦嫣推得得幹淨,一把將她按回去, 低頭看著她,“我教你輕功算個師傅吧?”
秦嫣再次捂著嘴,仰起頭看著他:這, 這……也太牽強了吧?
張娘子款步走過來, 看到秦嫣在跟翟容強著, 又被壓回去。張娘子笑得肥肉亂抖:不管是蔡玉班蔡班頭的交情, 還是翟羽翟家主的權勢,這都是她不想得罪的。於是她用心看著,若兩個人真有什麽矛盾,她得從旁邊好好開解,萬萬不能讓兩個孩子玩出個不痛快來。
雖然對翟家二郎君的不懂事,張娘子稍微有些責怪之心,不過走到了近前,她的想法就有所改變了:小郎君這事兒玩得俗套,但是架不住人長得好看。看他按著那姑娘,一個年輕俊美,一個溫婉靈氣的,少男少女的還挺養眼。
張娘子推了推翟容:“二郎君跟姑娘可以好好說話,這樣子不像是說話,倒像是……”
“像什麽?”翟容斜覷了她一眼。
張娘子笑容蕩漾:“倒像呀,就像小夫妻吵架。鬧得娘子我都不好意思拉架了。”
秦嫣聽了又是大急:“我跟他沒關係的!”
有了外人在,翟容也有點耳根燒,手臂鬆開一些。秦嫣一見有了鬆動,連忙從他胳膊底下鑽過去,還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仿佛生怕他又將她按回去似的。
張娘子轉過眼睛看秦嫣。她正慌作一團跑到張娘子身邊。還跟見了灰狼的兔子一般,縮到張娘子身後,扯著她的縐紗腰帶,讓她擋著自己。
張娘子的頭重新擰過來,又看翟容。小郎君有點尷尬地站著,不過眼睛是看著姑娘在呆。
“嗯——咳!”張娘子故意咳嗽著,提醒他,大街上來去人眾多,地方很金貴,不是讓你小郎君看著姑娘呆的。
她待翟容將目光從秦嫣身上收了過來,行個禮道:“二郎君,如今桐子街外頭也宵禁了,你也出不去了,要不要張娘子給你安排地方休息一下?”
翟容打量著張娘子。她胖若粉團的臉上,五官十分清秀,氣度有著歲月沉澱出來的雍容。這是一個在歡場沉浮很多年,而依然立足穩健的女子,是個值得請教的人。
翟容平整了一下心緒,將身上的袍子輕輕一撣,風度得體地給張娘子行禮。儀態之從容,仿佛方才那不良人的街霸勾當,跟他完全無關:“張娘子,是這樣,我跟這位小娘子有話要說,你可否安排一個清靜些的地方說話?”他大致掃過這個桐子街了,一個安靜些能說話的地方都沒有,到處都是熱鬧得心煩之處。他相信,張娘子會給他們合適的地方。
張娘子道:“雲水居有,郎君跟我回去。”
“娘子帶路吧。”翟容跟在張娘子的身後,看著與張娘子並肩的秦嫣,道:“過來,走在我邊上。”
“……”秦嫣拉著張娘子的衣裳,不願意過去。
翟容便來扯她,她帶著哭腔說:“我不過去……”朝張娘子的身前躲去,差點沒把張娘子絆了個大跟鬥,摔了個底朝天。
“哎唷!”張娘子停下來,用手中的生絲團扇,拂下她細細的手指:“聽話,過去吧。阿姆長得太胖,你站我邊上就擠到街心了。對麵都是馬車、駝隊的,到時候撞了你,”她的嘴巴朝翟容一努,“有人會心疼。”
“不,我不要。”秦嫣不想落入他的魔爪。
正說著,一匹大馬打著噴鼻出現在秦嫣的頭頂,大鼻孔忒兒一下,將她唬得倒退一步。她個子太矮,那些駝隊的騎手、馬車的車夫看不到她,直接趕了大馬朝她麵前而過。
翟容眼疾手快,將她拎得離那馬腿遠一些。一串馬隊踩著馬鈴鐺,一聲聲響著從他們身邊經過。馬車夫這時才看到下麵站了人,嗬斥道:“小姑娘,看著些路!”
秦嫣隻好退到張娘子身後,哭兮兮地跟翟容並排。還沒走穩,身子又是一斜,是翟容將她扯到了他自己的裏側靠街邊處。他冷著臉:“走個路也要人操心!”
“哎哎哎,”張娘子返身,團扇輕輕拍在翟容的胳膊上,“對女孩子要溫和一些。太凶了姑娘就不願意聽你的話了。”
“她就不肯聽我的話!”翟容說。
張娘子哄孩子似的說:“好好好,等會兒阿姆給你們安排一個舒服的地方。你跟她慢慢說。”
秦嫣一聽,是要單獨跟翟容相處,連忙道:“我不要跟他在一起。”
“你!”翟容怒。
張娘子隻得再次停下腳步,說:“翟家郎君稍安勿躁。花蕊,你好好聽話。阿姆答應給你的六個開元錢,一個不會少的。”
秦嫣是要在張娘子手下賺工錢的,被她如此一說,哪裏還敢哼出一個不字,隻能低頭走路。
翟容看到,她一邊走一邊又在抹眼淚,他不由後悔起來。剛才自己壓著她的時候,隻圖個好玩。如今看到她被張娘子每日那幾個小錢,就管得不敢吱聲,倒是很不舍得起來。兩個人是並肩走在張娘子後麵,翟容壓低聲音:“你放心。”
秦嫣抬頭看他一眼,她對他此刻有點厭煩。張娘子要管著她的工錢的,她隻能屈服,她心裏也憋著一股氣,懟他道:“放什麽心啊?”
張娘子扭動肥臀走在前麵,假裝沒有聽見。翟容看看張娘子沒有反應,繼續放低聲音:“我不會欺負你的。”
他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女孩,熟料,秦嫣聽到這個話,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今天晚上本來過得好好的:先是被許散由師傅選作那些小樂師的頭兒,在雲水居彈琴還被張娘子稱讚,賞了香荷包。張娘子還答應給她多一個大錢……這麽多美好的事情,都被他毀了!
自從進入敦煌城,她看著那巍峨高大的城牆,知道憑自己那點微薄的道行,哪怕刺殺了石/國使者,也是不能安然脫困的。如果不去完成任務,“牧刀人”莫血一旦覺,她也會性命難保。所以隻想在人生最後一個月的時間裏,好生賺點小錢,吃點好東西,好好玩玩……
自從遇到這位翟家郎君,一路全是倒黴事!
先是絲蕊墜下舞台,她當然可以選擇不救她,如此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手,也就沒有後麵的事情了。
可是當時她不知道在場有高手,翟家郎君在大澤邊,從頭到尾就沒有出過手。他淨忙著生火、烤肉了,她還以為他是一個擔任指揮的文職。哪裏知道,他的武功遠在楊召那些白鶻衛之上,可以從那麽遠的地方跳過來?
而且,她知道絲蕊是個在舞技上十分有追求,心氣很高的姑娘。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另一個有大好前途的性命,在自己麵前折隕?哪怕再做一次選擇,她也會趴到那座仙雲佛國台下,去給絲蕊墊背。
此後,翟家郎君對她起了疑心,暴風驟雨般的敲打、盤問、嚇唬……她都認了,也努力跟他交鋒了。
她也知道,他不是壞人,從某些角度說起來,還對她挺好。她有時候也挺喜歡他。可是今天整個這麽莫名其妙的事情,她真的很生氣啊!
說實話,她對他家那個杏香園真是半點興趣也沒有。那裏的姑娘們雖然錦衣玉食,可是等級森嚴,不能隨意出府。蔡玉班相形之下,自由多了。她今日賺了工錢,明日練完琴,午後就跟幾個樂班的姑娘約好去逛街!
敦煌多好玩啊。
她要去南市買酸棗、買烤雀子……有一家店,用天竺的婆羅門糖裹了胡麻,油裏炸成糖果。聽說,是從高昌國一個老字號糖鋪特地運來的材料,又香又脆,好吃得不得了。
——她的人生她自己會安排,憑什麽被人指手畫腳?!
她垂著頭跟在張娘子後麵,越想越不開心,哭得一塌糊塗。感覺手臂上一熱,是翟容扶住她:“我背你吧,你鞋子都沒穿。”
秦嫣這才現自己果然沒有穿鞋子。以她的腳勁,穿不穿鞋子當然沒什麽要緊,她走路也沒有一瘸一拐。可是她沒有穿鞋子,這不就是他造成的嗎?秦嫣爆了:“誰要你背!你不來雲水居,我今晚明明可以過得很好的!我討厭你!你討厭死了!”
張娘子臉都綠了,這孩子……這是要幹什麽?連忙轉過身想勸勸架,可別真的鬧起來。這可是關係到翟家的事情,敦煌翟羽誰敢惹啊。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就有點嚇人了……
張娘子看到翟家二郎君伸出手,把花蕊小娘子扶住,口中在說:“好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不好?”花蕊娘子吼了兩嗓子,又壓抑了那麽久,大概也身心俱疲了。她撐不住,順勢靠在他懷裏抽抽搭搭了幾下,捶了他幾下,就乖乖讓他背起來了。
“咦?”張娘子拿著扇子使勁扇:這是什麽變故?
翟容一邊背她,一邊還在問她:“腳痛不痛?是我大意了。”花蕊娘子抱著他的脖子,肩膀一聳一聳的猶自在哭泣。看兩個人的動作,男孩子不是第一次被她捶;女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背。雙方的動作都還挺熟練,隱約透出默契……
張娘子忽然心酸起來。
雖然她方才拿“小夫妻”打趣了他們,不過想著就是個花街柳巷的關係。她當個笑話看。此時見到女孩子能在大街上那麽吼小郎君,小郎君還吃進去了。張娘子對男女關係的不同性質,是何等敏銳?她立即察覺到,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唐國“當色而婚”的製度十分嚴苛,想推行一個打破門閥製度的“科舉”,都受到無數勢力的阻撓。如果,這兩個孩子門當戶對,那眼前這一幕她會祝福他們的。可惜,一個是官身,一個是賤籍……他們自己知不知道自己成不了?她倒是不心疼翟家郎君,這種事情,男人甜言蜜語哄個幾天,該拿的拿到手了,一旦遇到問題,甩句“身份懸殊”,就能拔屌無情。他們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姑娘,那可就苦了。
張娘子決定,好好敲打敲打他們兩個:小娘子也別犯傻,男人算個什麽東西?沒必要為他們動心,為他們哭!
大姑娘們都心領神會,第二日天沒亮,就到處聽到姑娘們洗沐梳頭的悉悉索索之聲,大家都尋出自己最好的家當,用心裝扮起來。
秦嫣和幾個小姑娘有的年齡小,有的在敦煌入行沒多久,談不上什麽約相熟的年輕郎君一起去湖邊祓禊。
秦嫣這種沒來幾天的,連好一些的衣裳都沒有,早早跟著起來。跟著其他小姑娘們先是好奇地各處轉了轉,看看大娘子們的頭麵衣裳,又去看了看夥夫挑公們準備的轅駕,嘻嘻哈哈議論了一番,漸漸散開。
秦嫣想著沒自己的事兒,打算洗洗躺一天。
“蔡玉班”負責梳洗打扮姑娘們的陳娘子將她從屋子裏趕出來。說新來的小姑娘們也得去,沒有好衣裳,讓大家穿起最漂亮的演出衣裙,跟馬車到陌桑湖去,要給“蔡玉班”搭個行障出來,讓那些與情人歡愉的大娘子們能夠有地方喝水、休息。
秦嫣翻出自己唯一的一套絲綢表演衣裳,裏裏外外穿戴起來。陳娘子沒有功夫替她盤髻。而唐國也就是有身份的貴族女子,或者教坊的大娘子們才梳那般高聳的雲鬢,普通姑娘都隻要整齊簡單就好。她將自己額前稀疏的髦拿篦子梳整齊,打了兩個辮子。翻遍自己簡陋的小妝奩,除了幾個不起眼的小絹花,一個小珍珠釵。出翟府的時候,翟家主倒是送了她很貴重的一套紅寶石頭麵和一盒金箔花鈿。花鈿她一回“蔡玉班”就讓姑娘們搶走了。寶石頭麵陳娘子不讓人搶她的,說她長大了自己可以用。
秦嫣將紅寶石頭麵裏的釵子拿了一個放在頭上,橫看豎看都顯得太貴重,跟她的衣裳不配。隻能光著頂,走出屋子。
一個姐姐看到她就道:“花蕊,你怎麽也不知道打扮打扮?來,姐姐給你弄一下。”
這個姐姐是上回搶她的金箔花鈿搶最多的,笑著拉秦嫣去了自己的屋子。
這種大娘子是最擅長調理脂粉的,又得過秦嫣的好處,很用心地給她畫了臉,又在妝奩中取了兩小片圓形的金箔花子,將嗬膠弄濕潤,貼在秦嫣的唇角兩邊,說:“你看你,不會笑,如何討好男子?今日姐姐給你貼個假靨,就好像在笑一般。”
她還拉秦嫣到銅鏡旁,給她看。秦嫣努力將僵硬的嘴角微微彎起,配合臉上金光閃爍的假靨,果然好似有了點笑意。
走出那個姐姐屋子的時候,姑娘們都穿起表演用的絲綢衣裳。她們露出雪嫩的脖頸,頭也都仔細梳理過了,帶上新折的鮮花,點著翠綠嬌紅的花鈿,衣袖間有濃濃的熏香味道。“蔡玉班”裏洋溢著一團香濃意暖的春閨之氣。
蔡班主準備了十五輛大車,除了五輛裏坐的是男子樂師和百戲人,其餘都是花枝招展的姑娘們。
“蔡玉班”在敦煌城一向富有名氣,此刻長長的車隊啟動,走出羅淄官道,出了西越門。姑娘們從車窗簾中向外探出。一群敦煌少年郎已經或三五成群,或兩兩並轡等在了城門外。
他們看到“蔡玉班”的女伶們,便騎著馬兒追上車隊。將手中新采的柳枝、鮮花往車裏扔。姑娘們嬉笑著接花,也有往外回扔的。
少年郎們得到姑娘們的回應,心花怒放,一路放聲歌唱:“騎馬春風揚,醉酒薄衣裳。誰家少年郎,水岸春夢長。”歌聲方落,“蔡玉班”的歌伎們應聲而和:“酥雪凝冰肌,挽烏鬟倚。勻妝點花子,雙/飛青草棲。”聽得姑娘們如此多情,無賴少年們都高興起來,不乏上前隔著車窗獻殷勤的:“可是蔡玉班的商小娘子,三日未見,久思也矣,今日娘子肯賞某桃花酒水一杯?”
“去去去!昨日我就跟商娘子定下了。”有人在邊上抬杠。
馬車邊蜂蝶飛舞,惹得女子們個個粉麵含春,十來輛馬車裏一時花開無數。
秦嫣沒想到三月節是如此熱鬧風流,心中暗道幸虧沒有去躺鋪上,否則少了多少見識。也張著兩隻大眼睛左顧右盼著,生怕少看到什麽。隻見官道上還有許多其他車隊,也在慢慢向陌桑湖邊行進。仿佛整個敦煌的人,都要去那湖邊遊春一般。
到了陌桑湖邊,已經有好十幾個行障紮在了湖邊。根據各家貧富不同,有的是白絹行障,有的是錦緞行障。裏麵坐著各自的女眷,對著湖麵看風景。
陌桑湖是一個古河的故道。
那曾經飽含著祁連雪水的寬大河流,在時間的長流中慢慢消融於無形。留下一帶彎彎的修長碧湖,給敦煌的民眾帶來無限春日愉悅。敦煌曆任刺史在此疏通湖底,種柳植桃,弄成一片小江南。
秦嫣隨眾人來到一個對著湖邊,較為平坦的地方。秦嫣挽起一雙袖子,想等著幫忙,搬搭建行障需要的布帛。誰知左看右看並不能見到那些布匹。
陳娘子道:“姑娘們,都將外裙脫下來,我們搭行障。”
大小娘子們齊聲笑應,她們是樂班,賣笑的生意雖做得不多,但是籠絡郎君們的手段也是一樣不能少的。她們的行障與普通人家不同,是要用各自身上的外裙搭出行障來。如此可令經過的男子一眼便看到這行障的與眾不同,能夠進入這裏勾引流連。
秦嫣在無奈之下,隻得隨了大流剝下了外裙。幸而她表演所穿的衣裙,是粉色厚緞的裙子上罩了一層薄綃的石榴春水裙。拿走了那外裙,裏麵的襯裙隻是過於素淡一些,況且裏麵還有褲子。
她看著其他娘子們大多都已做好準備。脫去了外裙,裏麵的襯裙,也都是上好的布料。上麵描金繡花的十分華美。走動時,裙底裏隱約露出的膝絝,有的手繪,有的夾纈,俏麗得很。越顯得秦嫣裙底風光的粗陋。
不過秦嫣這種身量未足的小娘子們本來就沒什麽人留意。裝扮得不足些,也沒人過多注意。
姑娘們坐在外裙搭成的行障間。那五彩繽紛的顏色,那輕紗曼妙的飄動,果然吸引了不少年輕的郎君,不時進來說話,帶著相中的娘子出去勾當。
一個時辰後,就隻剩下幾個小丫頭們,穿著不太得體的襯裙站在那豔麗嬌媚的行障中。
秦嫣正看對岸,一葉扁舟貼著她們的行障從湖麵上掠過,那扁舟上的郎君站得那般近,手伸出來那般長,差點便能摸到她們。小丫頭們都唬得倒退一步。
立在扁舟上的郎君本想著偷襲一下這個樂班的行障,以此取樂。那站在最前麵的郎君,不慎失了重心,踩在了湖中,一雙粉靴踏在水中,濕了半邊衣襟。
小丫頭們都笑了起來。
扁舟上的其餘男子仔細看了一番,沒想到那些長得有些姿色的大娘子們都已經出去了,剩下的丫頭們身材寡淡,看著就無趣。見沒有什麽值得招惹的女子,那些郎君便拉起那落水的公子,互相打趣著繼續劃船向前,去偷襲別的行障了。
秦嫣倒是認出來這幾個是什麽人了,正是二郎主的那些兄弟們。最孟浪跌下水去的,是楊召楊郎君。
秦嫣看著行障裏就剩她們一些小丫頭,其他年輕郎君還是在不住向這裏鑽進來。她不想去應付他們,便走出了行障。
岸邊數十尺開外的桃花都甚好,枝條向上攀升,下麵樹身深碧,泥土芬芳。
桃樹粗壯,縛了幾匹沒有主的馬。秦嫣是喜歡馬的,看一匹白馬渾身上下幹淨喜人,便過去撫弄那馬頭、馬頸。馬兒性子不錯,伸出濕潤的舌頭舔她的手指。
她正在馬的右側撫弄那匹馬,見一隻手從馬嚼下伸出:“姑娘讓一讓,我要給馬喂水。”
秦嫣聽得聲音熟悉,將頭從馬頭邊側過去:“二郎主?”
若是換了別的郎君,她肯定就躲回行障中去了。一來穿著襯裙,不太雅觀。二來她不知道外裙要被脫了,身上的膝絝是最難看的粗麻,怕提了裙角時被人取笑。
二郎主是不同的。
她覺得他根本分不清女子外裙和襯裙的區別。她露出的膝絝醜不醜,也不是他會留意的事情。而且這些馬一看就知道是楊召他們的。他們故意將馬係在樂班女子用外裙搭出的行障附近,估計也是戲弄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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