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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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想著沒自己的事兒,打算洗洗躺一天。
“蔡玉班”負責梳洗打扮姑娘們的陳娘子將她從屋子裏趕出來。說新來的小姑娘們也得去, 沒有好衣裳, 讓大家穿起最漂亮的演出衣裙,跟馬車到陌桑湖去, 要給“蔡玉班”搭個行障出來, 讓那些與情人歡愉的大娘子們能夠有地方喝水、休息。
秦嫣翻出自己唯一的一套絲綢表演衣裳, 裏裏外外穿戴起來。陳娘子沒有功夫替她盤髻。而唐國也就是有身份的貴族女子, 或者教坊的大娘子們才梳那般高聳的雲鬢,普通姑娘都隻要整齊簡單就好。她將自己額前稀疏的髦拿篦子梳整齊,打了兩個辮子。翻遍自己簡陋的小妝奩, 除了幾個不起眼的小絹花, 一個小珍珠釵。出翟府的時候, 翟家主倒是送了她很貴重的一套紅寶石頭麵和一盒金箔花鈿。花鈿她一回“蔡玉班”就讓姑娘們搶走了。寶石頭麵陳娘子不讓人搶她的, 說她長大了自己可以用。
秦嫣將紅寶石頭麵裏的釵子拿了一個放在頭上, 橫看豎看都顯得太貴重,跟她的衣裳不配。隻能光著頂, 走出屋子。
一個姐姐看到她就道:“花蕊, 你怎麽也不知道打扮打扮?來, 姐姐給你弄一下。”
這個姐姐是上回搶她的金箔花鈿搶最多的, 笑著拉秦嫣去了自己的屋子。
這種大娘子是最擅長調理脂粉的, 又得過秦嫣的好處, 很用心地給她畫了臉,又在妝奩中取了兩小片圓形的金箔花子,將嗬膠弄濕潤,貼在秦嫣的唇角兩邊,說:“你看你,不會笑,如何討好男子?今日姐姐給你貼個假靨,就好像在笑一般。”
她還拉秦嫣到銅鏡旁,給她看。秦嫣努力將僵硬的嘴角微微彎起,配合臉上金光閃爍的假靨,果然好似有了點笑意。
走出那個姐姐屋子的時候,姑娘們都穿起表演用的絲綢衣裳。她們露出雪嫩的脖頸,頭也都仔細梳理過了,帶上新折的鮮花,點著翠綠嬌紅的花鈿,衣袖間有濃濃的熏香味道。“蔡玉班”裏洋溢著一團香濃意暖的春閨之氣。
蔡班主準備了十五輛大車,除了五輛裏坐的是男子樂師和百戲人,其餘都是花枝招展的姑娘們。
“蔡玉班”在敦煌城一向富有名氣,此刻長長的車隊啟動,走出羅淄官道,出了西越門。姑娘們從車窗簾中向外探出。一群敦煌少年郎已經或三五成群,或兩兩並轡等在了城門外。
他們看到“蔡玉班”的女伶們,便騎著馬兒追上車隊。將手中新采的柳枝、鮮花往車裏扔。姑娘們嬉笑著接花,也有往外回扔的。
少年郎們得到姑娘們的回應,心花怒放,一路放聲歌唱:“騎馬春風揚,醉酒薄衣裳。誰家少年郎,水岸春夢長。”歌聲方落,“蔡玉班”的歌伎們應聲而和:“酥雪凝冰肌,挽烏鬟倚。勻妝點花子,雙/飛青草棲。”聽得姑娘們如此多情,無賴少年們都高興起來,不乏上前隔著車窗獻殷勤的:“可是蔡玉班的商小娘子,三日未見,久思也矣,今日娘子肯賞某桃花酒水一杯?”
“去去去!昨日我就跟商娘子定下了。”有人在邊上抬杠。
馬車邊蜂蝶飛舞,惹得女子們個個粉麵含春,十來輛馬車裏一時花開無數。
秦嫣沒想到三月節是如此熱鬧風流,心中暗道幸虧沒有去躺鋪上,否則少了多少見識。也張著兩隻大眼睛左顧右盼著,生怕少看到什麽。隻見官道上還有許多其他車隊,也在慢慢向陌桑湖邊行進。仿佛整個敦煌的人,都要去那湖邊遊春一般。
到了陌桑湖邊,已經有好十幾個行障紮在了湖邊。根據各家貧富不同,有的是白絹行障,有的是錦緞行障。裏麵坐著各自的女眷,對著湖麵看風景。
陌桑湖是一個古河的故道。
那曾經飽含著祁連雪水的寬大河流,在時間的長流中慢慢消融於無形。留下一帶彎彎的修長碧湖,給敦煌的民眾帶來無限春日愉悅。敦煌曆任刺史在此疏通湖底,種柳植桃,弄成一片小江南。
秦嫣隨眾人來到一個對著湖邊,較為平坦的地方。秦嫣挽起一雙袖子,想等著幫忙,搬搭建行障需要的布帛。誰知左看右看並不能見到那些布匹。
陳娘子道:“姑娘們,都將外裙脫下來,我們搭行障。”
大小娘子們齊聲笑應,她們是樂班,賣笑的生意雖做得不多,但是籠絡郎君們的手段也是一樣不能少的。她們的行障與普通人家不同,是要用各自身上的外裙搭出行障來。如此可令經過的男子一眼便看到這行障的與眾不同,能夠進入這裏勾引流連。
秦嫣在無奈之下,隻得隨了大流剝下了外裙。幸而她表演所穿的衣裙,是粉色厚緞的裙子上罩了一層薄綃的石榴春水裙。拿走了那外裙,裏麵的襯裙隻是過於素淡一些,況且裏麵還有褲子。
她看著其他娘子們大多都已做好準備。脫去了外裙,裏麵的襯裙,也都是上好的布料。上麵描金繡花的十分華美。走動時,裙底裏隱約露出的膝絝,有的手繪,有的夾纈,俏麗得很。越顯得秦嫣裙底風光的粗陋。
不過秦嫣這種身量未足的小娘子們本來就沒什麽人留意。裝扮得不足些,也沒人過多注意。
姑娘們坐在外裙搭成的行障間。那五彩繽紛的顏色,那輕紗曼妙的飄動,果然吸引了不少年輕的郎君,不時進來說話,帶著相中的娘子出去勾當。
一個時辰後,就隻剩下幾個小丫頭們,穿著不太得體的襯裙站在那豔麗嬌媚的行障中。
秦嫣正看對岸,一葉扁舟貼著她們的行障從湖麵上掠過,那扁舟上的郎君站得那般近,手伸出來那般長,差點便能摸到她們。小丫頭們都唬得倒退一步。
立在扁舟上的郎君本想著偷襲一下這個樂班的行障,以此取樂。那站在最前麵的郎君,不慎失了重心,踩在了湖中,一雙粉靴踏在水中,濕了半邊衣襟。
小丫頭們都笑了起來。
扁舟上的其餘男子仔細看了一番,沒想到那些長得有些姿色的大娘子們都已經出去了,剩下的丫頭們身材寡淡,看著就無趣。見沒有什麽值得招惹的女子,那些郎君便拉起那落水的公子,互相打趣著繼續劃船向前,去偷襲別的行障了。
秦嫣倒是認出來這幾個是什麽人了,正是二郎主的那些兄弟們。最孟浪跌下水去的,是楊召楊郎君。
秦嫣看著行障裏就剩她們一些小丫頭,其他年輕郎君還是在不住向這裏鑽進來。她不想去應付他們,便走出了行障。
岸邊數十尺開外的桃花都甚好,枝條向上攀升,下麵樹身深碧,泥土芬芳。
桃樹粗壯,縛了幾匹沒有主的馬。秦嫣是喜歡馬的,看一匹白馬渾身上下幹淨喜人,便過去撫弄那馬頭、馬頸。馬兒性子不錯,伸出濕潤的舌頭舔她的手指。
她正在馬的右側撫弄那匹馬,見一隻手從馬嚼下伸出:“姑娘讓一讓,我要給馬喂水。”
秦嫣聽得聲音熟悉,將頭從馬頭邊側過去:“二郎主?”
若是換了別的郎君,她肯定就躲回行障中去了。一來穿著襯裙,不太雅觀。二來她不知道外裙要被脫了,身上的膝絝是最難看的粗麻,怕提了裙角時被人取笑。
二郎主是不同的。
她覺得他根本分不清女子外裙和襯裙的區別。她露出的膝絝醜不醜,也不是他會留意的事情。而且這些馬一看就知道是楊召他們的。他們故意將馬係在樂班女子用外裙搭出的行障附近,估計也是戲弄他的意思。
而翟容顯然不在意,或者說,根本就不明白。秦嫣覺得他在這種事情上,與大多數唐國男子相比,單純得有點可笑。
翟容雖然的確分不清女子衣飾的種種細節,但也沒單純到可笑的地步。
他沒打算在敦煌待幾天,不想惹什麽露水姻緣。今日盛情難卻來了此處,若站在別處,熱情的娘子們都會過來跟他說話。他冷眼看了一下,索性站到了樂班、教坊女子們的行障邊。因裏麵的娘子們是最搶手的,早早就被恩客們約走了。而那些良家女子自重身份,不會靠近這種五彩外裙搭作的行障邊。反而比較清淨些。
此刻見到秦嫣在這裏,也很是高興:“小娘子也來過節?”他也不當自己是外人,直接差使道:“你幫我給這馬去喂個水。”
“嗯。”秦嫣摸著那馬,她本來就喜歡這馬,將馬匹的韁繩從桃樹枝幹上放下來,就往河邊走。
這湖邊有些沼澤地,腳踩上去會陷進去半寸許,秦嫣沒料到這片淤泥,隻能提著裙子慢慢走近水邊。
翟容另外牽了一匹馬,跟著她走近水邊。他是牛皮長靴子,自然是不怕淤泥的,走得呼呼有風。
馬低下頭開始喝水。翟容左手扶著馬匹的背,右邊隔著兩匹馬,站著秦嫣,兩人一起看著對麵湖岸上的花雲柳霧。對麵也是無數行障,有遠遠年輕男女的說笑聲,有人吹起了羌笛,隔著水聲傳來,尤其清越可人。
此時對岸有十幾對年輕男女開始手拉手踏歌。他們唱的是秦嫣最熟悉的《綠枝繞》。“河畔草離離,庭院杏花濕,青衫誰家俏郎君,白馬引轡來……”
翟容道:“這曲子唱的人也太多了。”
秦嫣說:“大澤邊她們就唱這個歌,大約河西諸城到處都在唱這歌呢。”
翟容說:“今日唱著還挺應景。”
秦嫣點了點頭,看到翟容穿了一身青色襴衫,手中扶著那白馬身上的金泥木鞍:“……是挺應景。”
翟容也在低頭看她。
昨日回府之後,他就召了翟雲來說婚事。翟雲是翟羽的手下,雖然當時沒說啥,過後翟羽捎話給翟容,讓他少管這事。翟容那脾氣一上來,當麵去問了翟雲。翟雲是翟家主的人,受的是翟羽的恩典,自己又是有武藝有本事的人,對他自然不會唯唯諾諾。翟容便知道了,翟雲的意思是看不上秦嫣,嫌姑娘長得不起眼,又是賤籍。
翟容很生氣,哪裏不起眼了?他記得分明長得很好看啊!
如今,他十分認真地看著秦嫣的長相。她又塗了粉,化了妝容。被西北風沙侵蝕得暗晦的麵色,重新白嫩了起來。眉目細膩柔糯,頗有些人麵桃花的味道,怎麽看都挺美。配翟雲綽綽有餘了!
這種長相,再加之在大澤邊為了跟蹤赫利老賊,他曾經親耳聽過她如何從生疏到流暢地彈出《歸海波》。他知道,她在樂器上也天分極高。翟容決定,要以他們翟家在河西的勢力,好好提供機會給她,讓她成為一名河西知名的大樂師。哼,那個翟雲敢對自己看上的人愛理不理,他就有本事讓他以後高攀不起!
此時,楊召因踏到湖中,不慎將粉靴打濕,過來找馬背上馱囊內的幹布擦腳。
楊召在桃樹下找到自己的坐騎,拿了布擦著腳。抬頭看到桃花掩映下,翟容青衣白馬立在湖邊,旁邊站著一個粉衫的小姑娘。
楊召好奇,過來看看是個什麽小姑娘站在他身邊。套起靴子走過來,楊召手搭上翟容的肩膀:“宜郎,你怎麽……”
翟容回頭見是自家表哥,恐他又是一堆葷話出來,將手中的馬韁繩往他手上一丟:“你栓馬去。”拉著秦嫣的手,便往桃花林裏鑽了進去。
翟容隻覺得眼前雪白的大腿搖晃個不停,身上的血都衝到了頭頂。當下轉身退去。
他想著息事寧人.
對麵男子卻不肯善罷甘休,轉手將擱在草叢旁的一柄長劍,鏘然拔出。唐國男子尚武血性,好勇鬥狠。今日此人正在得趣之中,竟然被這不懂事的年少人驚破,哪裏能咽得下這一口濁氣。他要兵刃相見,狠狠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規矩的野小子:“死小子,不許走,我與你決鬥!”
翟容一言未,背著秦嫣直接落荒而逃,手中依然緊緊攥著那雙鞋子。他的整個少年時期,都是張揚恣肆欺負人,從不知道躲避為何物。而“決鬥”兩個字,一直是最容易點燃他激情的字眼兒,十七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有在“決鬥”麵前後退一步。
可惜現在他變了個人似的,跑得那般快,簡直如同遇見了貓兒的老鼠一般。這般背著個姑娘在桃林中奔逃,的確是他此生頭一次的遭際。
那男子頗有些功夫,又占著一個理字,甩著膀子追得氣勢澎湃。銀刃錯落著向翟容的背後砍上去,可惜出手太過猛烈了,翟容聽得耳後一聲驚叫,卻是陌桑湖邊搭著的一個行障,被那男子一劍揮翻。裏麵不知誰家的女眷被嚇得哭了起來。他住了腳,回頭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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