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破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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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全定的小天使不能看,  麻煩清一下緩存,  謝謝啦!  “這如何好意思?”秦嫣連忙客套著。

    翟容看著麵前躺著的那個餅,  皮薄鬆脆,上麵撒著一圈胡麻,  一看就很香的樣子。轉頭看著秦嫣那付口是心非的模樣,  不覺暗暗好笑。

    老板娘笑嗬嗬:“拿吧拿吧,  今日是我和老頭子結婚二十年了。待會兒他帶我去吃酒。”老板娘用一片大青葉包著肉餅遞到翟容手中:“難得見到這麽俊俏的小郎君,  肯陪自己媳婦排那麽長的隊買餅吃,不能讓你空手。”

    老板娘一直在忙著賣餅,  隻是晃眼中似乎覺得這個小郎君生得年少俊秀,  於是特地留著餅給他們。此刻他們走到近前,  一看兩人的服飾,顯然不是什麽小夫妻,  已知失言,  不覺臉上有些訕訕。唐國身份等級森嚴,這當眾說兩個不匹配之人為夫妻,是很不妥的。

    翟容也懶得辯解,道:“既然有兩個餅,  能否都賣給我?”

    一名頭蒼蒼的駝背老頭走過來,說道:“不行,我們每年這個日子都要吃自己做的餅,  隻能給你們一個。”他將剩下的餅切開,  放了一片到老板娘手中:“小花,  我定好位子了,去吃酒。”自去取了木板柵門上栓。

    翟容拿著那餅,退出燒餅店。

    兩人提了一個餅,在四處轉了兩圈,找了個搭有涼棚的小茶寮。翟容點了兩杯水,將那青葉包打開,托著肉餅,手掌一劃便將餅切成兩片,邊緣處如用刀切過一般齊整。他遞給秦嫣一片大一些的。秦嫣稍事推辭以後就接下了,畢竟他有閑錢,想去哪個酒鋪子都能吃上飯。回府也是闔家上下都伺候著他。她可是一針一線都要靠自己掙的。

    兩個人坐在敦煌城灰黃的日頭下,枯草棚子遮著頭。一起津津有味吃著同一個燒餅。秦嫣還借了雙筷子,打開醃菜罐子,挑了兩根菜給他夾著吃。

    翟容與楊召他們幾個的相處之時,其實是很焦慮的。

    十多年前,一個自稱“萬馬王”的西域人,孤身下江南,在重創了幾名中原武林中公認的絕頂強者,破了數個延綿百年的大門派之後,拂袖飄然而去。這次行動,給唐帝國上下,乃至整個中原武林,帶來了可怕的震懾。

    通常來說,人體的力量和爆力,都是受著年齡影響的,因此,哪怕武功在四五十歲達到巔峰,也終究會隨著歲數的增長而逐漸衰退。因此,世間之人無論天賦如何高強,武功都不可能無休止地增長下去。

    可是那位西域人,卻仿佛掙脫了時間的桎梏,他在江南力克無數中原高手,展示的武功,達到了令人無法想象的高度,幾乎近神。

    萬馬王臨走之時,對中原武林留下一句話:“西域之地,唐人休得踏入一步!”

    他並非狂妄,此言一放,如果大唐軍方派軍隊入西域,很有可能被他以越常人的武功,斬殺頭顱於陣前。

    隨著西域情報線密諜人員的不斷深入探查,類似“萬馬王”這樣的強者宗師,似乎還不止一位。

    他們的存在,導致唐帝國如今束手束腳,不能再派遣軍隊平伏西域,疏通西域道。

    中原江湖不少前輩都為此殫精竭慮。

    北海門的小師叔洪遠孤吸收了西域秘術“陣師”之法,創研出的“歸海一濤”陣,可以結合數人的力量,克製武功遠遠高於自身的強者。翟容和紀傾玦西出師門的任務,就是要將這個陣法給訓練出來,希望能夠尋找到合適的方式,有效克製那些西域異人。

    在大澤邊,他讓小紀帶著表哥他們以陣法製敵,就是想通過實戰,提高“歸海一濤”的實效性。可是,他跟聶大哥他們幾個相識時間尚短,還沒有能夠配合好,雙方都有許多不足之處。聖上放了他這個歸家省親的寒食假,同時也令其餘五名白鶻衛一起到敦煌來,看看能否在西域這片土地上,找到新的契機。

    此刻,他暫時放下心頭焦慮,拋棄了身為白鶻衛的責任,將秦嫣當作自己北海師門的師兄弟,不去想“歸海一濤”陣法的磨合之事。

    他和她吃同一塊餅,用小茶寮的粗瓷杯喝著清水,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他又忍不住對秦嫣的未來指手畫腳起來:“喂。”

    “嗯?”秦嫣現,他至今還跟她“喂”來“喂”去的,可見那個嗲兮兮的“小若若”他是有多不好意思出口。秦嫣問:“二郎主有何吩咐?”

    “方才說的那事,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什麽事情啊?”

    “我說,給你在我家尋一個靠譜的家仆,讓你後半輩子有個依仗。”

    “我不是說我不要嗎?”秦嫣皺眉,這人也太愛管閑事了。

    “你都十五了,身契都在別人手裏。不早些打算,到時候不知道吃什麽虧。”

    秦嫣且聽聽他有什麽打算:“二郎主你說吧,哪個人合適?”

    “翟雲見過吧?”翟容道:“那是我們家的家生子,武功好,人長得也不錯,你看怎麽樣?”

    秦嫣記得,是那日送她回杏香園的翟府扈衛,好像是挺一表人才的:“人家看得上我嗎?”

    “有我在,他敢看不上!”翟容問,“怎麽樣?你看得上他嗎?”

    “嗯……”秦嫣抿著竹筷子,她還真挑不出翟雲的毛病,“是挺好的。”

    “好。”翟容道,“你要做樂師我也不會擋著你出名,給你兩年時間如何?兩年後你成了大樂師,再嫁給翟雲。我安排他立一些軍功,到時候他也可以獨立門戶。”

    秦嫣聽著還當真挺不錯的,點頭:“好吧。”兩年以後的事情,誰知道誰呢?

    他關心了她,她當然也要為他著想。秦嫣咬著筷子,開始沒輕重了起來。據她所知,他們翟府的姑娘雖然喜歡他的人不少,但是都對他有些惴惴然的。她認為,二郎主這個人不能總是混在兄弟堆裏打打殺殺的,得盡早接觸接觸女孩子,早些娶妻生子、家庭和美,多好。

    她也很關心地道:“二郎主,你別光想著我的事情呀,你自己打算什麽時候娶妻?”

    “我還早,”翟容夾了一塊肉餅到嘴裏,“我們男子二十娶妻,而且這些年我都要替聖人辦事,估計要到三十才能娶上媳婦。”

    秦嫣道:“這麽晚?”

    翟容老氣橫秋:“有了官身便是如此,身不由己的。”

    秦嫣建議道:“可是,你可以先納幾房妾室啊。”

    “納妾?納誰啊?”

    “我跟你說,你們杏香園的菁菁姑娘,你認識嗎?”

    “不記得。”

    “你太馬虎了。”秦嫣遺憾道,“你今日回府就去認一認,長得十分美貌,而且性情特別溫和,肯定適合你。”

    “我適合什麽樣的,你能看出來?”翟容聽出她也是要管他私事的味道,譏笑。

    “那當然!”秦嫣說,“你那麽凶,找個脾氣好的……”她捂住嘴巴,望著他,眼睛裏露出調皮的神色。她剛才不是還在大街上“揍”他嗎?她自以為跟他已經是哥們了,想來說話熟悉一些沒什麽。

    熟料,翟容已經拉下一張臉:“我很凶嗎?”他勾起一抹冷笑,擰眉立目看著她。

    秦嫣一對上他的黑眼珠,隻覺得渾身毛。這個人……她剛才能捶他,那隻是因為人樂意讓她捶幾下而已。這可是個隨時會翻臉的主兒啊!

    “我……我,不不不,你一點也不凶……”秦嫣慌了,連忙伏身行禮,恢複跟他的尊卑有別。

    “抬起頭!”

    秦嫣抬起頭,驚懼地看著翟容一眯眼睛逼近她,凶光畢露:“那你剛才胡說什麽呢?”

    秦嫣縮著腦袋,不敢作聲。

    翟容俯視著她畏縮的模樣,心中哼了一聲:還幽若雲呢?丫頭——“騙子”!

    縱然他兄長翟羽派出的人馬需要二十來天才能從南雲山回來確認,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幽九州的女兒。此刻翟容則已經有多半猜測出,她必然是偽造了身份。

    見這小丫頭“騙子”嚇得一動也不敢亂動,翟容鬆弛下自己威逼的氣勢,敲著筷子提醒她:“我的醬菜沒有了!”

    “哦。”秦嫣連忙從那個醬菜罐子裏,掏了兩條,小心翼翼夾在他的餅子上,“二郎主請用。”為了顯示殷勤,以便彌補說他凶的錯失,秦嫣一臉狗腿子的模樣,道:“會不會有點鹹?奴婢給你去續些水來。”

    “嗯,別太燙。”翟容看著她一路碎跑不敢怠慢的慫樣,在她背後簡直想拍案狂笑。

    據他猜測,能將慧徹僧囚禁整半年的女響馬,一想便知必然是個瞪眼、抹脖子的狠角色。所以他先是與秦嫣融洽相處,誘她戒心放下。待她忘記要喬裝幽若雲之時,他隨便找個機會突然翻臉嚇唬她一下。果然,稍微一咋呼,她的原形就給嚇得掉出來了,哪有幽若雲囚禁情郎的那股子強硬瘋狂勁兒?這個小姑娘,跟西域彪悍的女響馬肯定不是一個人,她隻是一隻容易受驚的小兔子。

    當然,這隻兔子膽子略大一些。這正說明,她有難言之隱,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本性做事——這麽說來,她其實也挺可憐的。

    片刻過後,翟容低眉喝著她新端來的水。秦嫣在旁邊危坐候著:平心而論,翟家這位二郎君真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孩子,他隻不過是隨意喝幾口水,那移動的白嫩喉結,讓人看著真是……

    可惜,又美又凶,不知道有多紮手!

    她自己見慣了生死仇殺,倒是尚能承受,可是想到自己將菁菁姑娘提醒給了他,那姑娘性子十分柔順,可別吃了他的虧,她不由有些後悔去牽了這個線。

    “你在想什麽呢?”

    秦嫣慌忙搖頭:“沒沒沒,奴婢腦子是空的……”

    “嗤。”翟容對她的這滿臉怯色,再度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

    秦嫣坐立難安地又伺候了他一會兒,看日頭漸漸到了午後,對翟容道:“嗯……奴婢,要回蔡玉班了,下午得去做樂師掙工錢。”

    “好,”翟容說,“走吧,幽、若、雲。”

    秦嫣抱頭鼠竄,急忙遠離。

    她跽坐在他的身邊,從暖鬥裏拿起葵形瓷茶盞,替他篩了一碗茶水。翟容反手給她也取了個杯子,倒了一碗茶放在對手的桌麵上,對秦嫣一招:“你過來,坐這裏。”

    秦嫣挪在他對麵坐下,看他把玩著手中的茶盞,韌長的手指緩緩摸著茶盞上點點微凸的瓷釉。湊得這般近,秦嫣才算看出來,這是一隻握慣了刀的手,雖然手背的皮膚看起來,皎潔得好似手上的瓷器,手心卻會有一把薄繭,捏物即碎。

    她還留意到,他的手指指甲兩側有很多毛刺……她抬頭看了看他的臉,沒想到看起來少年老成的人,居然還有咬指甲的毛病……

    秦嫣正在胡思亂想中,翟容放下茶盞,對她說:“花蕊娘子,我是來跟你說,你那姐妹墜樓並非意外。”

    秦嫣垂著眼皮聽他說話。此事她雖則關心,但與她畢竟關係不是很大。先前擔憂蔡班主上下的飯碗,如今翟家主出麵保了蔡玉班,自然沒什麽可憂心的。

    翟容說:“我哥查出來,她身上的護繩是被人用利器割斷的。”

    秦嫣看看他,她想不出是誰割斷那繩子。上台之前蔡班主親自讓人上去驗看過。此後,又有工匠在下麵把守。

    翟容說:“我們初步排查了一下,割斷繩索的,似乎是你的那位姐妹?”

    秦嫣想不出絲蕊如此做的緣由。如此高的地方,秦嫣也隻能保證一邊往下墜落,一邊抓住那些架子減慢墜,筆直掉下來肯定是摔壞了。

    翟容說:“花蕊,那個女人並不顧你們‘蔡玉班’幾百口人的生計,能這樣一跳,必有隱情。所以我來跟你問問,平日裏你與那小娘子相處,可有什麽異常?”

    秦嫣仔細回憶著,跟絲蕊相處的一幕幕往事從腦海中緩緩而過。絲蕊是個普通舞姬,基本功雖然不錯,但也在尋常水準。她心想,什麽事情,能夠讓一個姑娘家狠絕到自己從如此高台上往下跳?

    想了半日,她搖頭說:“並無異常。我們一起從居延澤過來,一起學藝,她跳舞確實不錯,但是班主選她也是看上她長得好看。”

    翟容說:“一點兒破綻都沒有?比如,晚上會不會去跟什麽人接觸?”

    秦嫣說:“沒有,在路上我們都是一輛馬車裏睡覺的,到了敦煌我們睡一屋,沒看到她去跟什麽人接觸過。”

    “以你的能力,你說沒有異常就一定沒有異常了。”翟容道。

    秦嫣點頭:“如果有特別之處,我一定會留意到的。”

    “說得也是,說起來,還是你的破綻比她多很多。”翟容語氣似乎淡然。

    秦嫣隻覺得心中微微一跳,抬眼看向翟容,他眸光如電,正在專注端詳她。秦嫣警覺起來,他究竟是要詢問絲蕊,還是要套問她?

    秦嫣想了想,旋即又無所謂起來。自從踏入了這個防備森嚴的敦煌,她已經幾乎可以確認,此番刺殺□□使臣的任務,她必然有來無回。當時就打定注意,與其如履薄冰地隱匿自己的蹤跡,還不如放開心胸,好好享受手中有限的時光。

    是啊,隻消有退路。在大澤邊,她不會木秀於林地去學那什麽《歸海波》,規矩做個低等樂師伺機埋伏就是了,根本輪不到來翟府表演;在香積寺,哪怕絲蕊在她麵前摔成血人,她也決不會動彈一根眉毛,讓翟容有機會一窺她的真相。

    冷酷和隱忍低調,這曾是她身為一名紮合穀“刀奴”,最重要的修為。

    隻是自從靠近唐國,生死早已沒了懸念。

    那高掛在頭上的奪命剛刃,她也早已學會無視。人生短暫,她要好好真性情一把,率性地過完這個月。翟容觀察她的神情,她似乎略微緊張了一下,可是很快就又釋然了。

    翟容繼續緊逼一步。他從靴筒中抽出一根細長之物,打開包著的帕巾。

    這一下把秦嫣嚇到了。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恐懼的神色。這是一根長約五寸有餘的金針,上麵幽幽然泛著一層藍紫色的光芒。翟容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頓促,緩了許久才慢慢恢複平靜。

    “是毒針嗎?”秦嫣看了好一會兒,才能重新說話。她盡量做出不太確定的模樣,但是也不能做出一竅不通的模樣。她的身手都快被翟容看光了,再做出一副蒙昧無知的模樣,反而顯得不那麽貼切。

    翟容點頭:“我從那小娘子身上搜出來的。”

    秦嫣說:“她……她要殺誰?”

    翟容說:“你覺得她從高台上跳下來,誰會去接住她?”

    “不是你嗎?”

    “不是,是我哥。”翟容肯定地說。

    “什麽?”秦嫣腦海中閃過翟家主那張臉,“翟家主……”

    翟容說:“那麽高的台,整個人落下來衝撞力之大,不是普通練武之人可以承受。而當時在台下,能夠有這個能力將那小娘子救起的,隻有我大哥。我大哥去接她必然會失去警惕,然後她隻消……”他做了個以針插入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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