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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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全定的小天使不能看,麻煩清一下緩存,  謝謝啦!  原來是軼兒,他穿著一件淺藍色春袍,  身邊放著一隻烏竹編的鳥籠子。滿臉無聊地坐在池塘的另一邊。秦嫣腳步一頓,  左右一看現這孩子居然是獨自一個人在池塘邊。這事情應該是翟家這種人家不該有的吧?怎麽也得婆子乳娘跟著一大堆。

    她待縮回去,軼兒看見了她,跌跌撞撞朝她奔過來。

    秦嫣的屋子離園子門口非常近,  怕他追到屋子裏爬床、翻東西太煩,就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軼兒氣喘籲籲跑向她身邊:“阿姐,  阿姐。”

    “做什麽?你家仆人呢?”秦嫣遠遠問道。

    “我不讓他們跟著!”軼兒大聲道,  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看著秦嫣道:“阿姐,  你是不是壞人?”

    秦嫣轉念想到,他們翟家雖然表麵看著此處沒人。不過,以翟家主的性子,一定會有暗扈衛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那軼兒踟躕的模樣,大約他父親也警告過他,莫要與她這種陌生人靠攏。於是,秦嫣順水推舟阻止他,  將雙手攏在口邊,大聲道:“我是一個壞人——”

    “啊!你真的是壞人?!”軼兒天真地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秦嫣重重點頭,  揮手道:“你不要靠近我——”她知道,  如果軼兒靠自己太近,  說不定會有像翟雲那般的扈衛來將他們分開。軼兒既然一個人在這裏逛,又心情不好的樣子,如果此時出現藏著的暗衛限製他的行動,一定會讓這小兒郎子不痛快的。

    秦嫣又加重了語氣:“姐姐是陌生人——不要靠近我——”

    軼兒果然跟她遠遠保持了距離,兩人隔著池塘的一片水麵,相距有一丈多遠。水中小魚接喋,激起粼粼水波。秦嫣注視著那些小小的遊魚。

    軼兒忽然又大聲道:“阿——姐。我們這般遠遠說話,可——以——嗎?”

    秦嫣感覺到了他的寂寞,對他道:“可以——”

    “阿——姐,你真的不會捉鳥嗎?”軼兒問。

    秦嫣道:“不——愛——捉。”

    “為——何?”

    “捉了鳥,拔毛——去內髒——洗血水——插在樹枝上烤了半日,沒什麽肉——沒勁!”

    她說的話語太長,軼兒隻是普通孩子的耳力,聽不懂道:“你說什麽?——”

    秦嫣說:“不——愛——捉!”

    軼兒不死心,喊道:“那就是,會捉,對嗎?——”

    秦嫣說:“是——的。”

    “阿——姐,你幫我捉這隻鳥行嗎?”

    “哪——裏——有——鳥?”

    “是一隻翠——鳥,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過來。”軼兒指著湖水道。

    “我捉個麻雀給你吧,還肥一些——”

    軼兒看了看她:“阿——姐,你要優——雅一些,不能老想著吃——鳥——”

    秦嫣覺得他老氣橫秋的頗有意思,道:“那我們別說話了——等鳥來了,我捉給你——好嗎?——”

    軼兒笑得小牙齒都露出來了:“好!”

    一大一小兩個無聊的家夥坐在湖邊好一會兒,空蕩蕩的湖麵上始終隻有幾根精瘦的荷梗,在湖麵上與倒影一起勾勒出奇怪的線條。軼兒無比失望地站起來:“阿——姐——,我回屋子了。”那翠鳥很少在池塘出現,必須專程守候才能捉住它。

    秦嫣道:“別——但——心—,—等會兒你小叔喝完了酒,會幫你捉鳥的——”

    軼兒小小歎了口氣:“翠鳥有空的時候,小叔沒空,”軼兒說,“小叔有空的時候,翠鳥沒空。”

    他一邊歎氣一邊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秦嫣盡管知道院子的暗處肯定有保護他的人,還是忍不住遠遠跟著他,想目送他回自己的屋子。

    他們走到了外麵院子裏翟容正和兄弟們喝酒的地方。

    翟容和楊召他們現秦嫣和軼兒走過。軼兒心中不滿小叔不陪他守池塘捉鳥,嘴巴嘟著故意不理他們,繼續朝前走。秦嫣禮數周到地跟各位郎君行了禮,依然和孩子保持了一丈開外,趨步跟在後麵。

    軼兒唉聲歎氣地走了幾步。秦嫣半蹲下指著前麵的竹林:“軼兒——有人接你來了!”

    遠遠幾個乳娘、仆婦站在一叢竹林下,看到軼兒出現才鬆了一口氣,走過來領他回屋子午睡。軼兒則沒給她們好臉色,咕咕唧唧地向自己小院走去。

    秦嫣撒著手往杏香園走,剛到那個池塘,覺得眼前極豔麗的顏色一閃,一隻色彩嬌麗的小鳥亭亭立在荷梗上。她抬眼望去,那荷梗獨立於池水綠漪之中,上無樹枝可依憑,下無長草可以掩身。她跟著那翠鳥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便想捉住它。免得那個小小孩童唉聲歎氣,一副年少先衰的模樣。

    晃眼看到軼兒的烏絲鳥籠丟在草叢中,她左看看右看看,其實,努力一把,這隻鳥兒還是可以捉到的。那就努力一把吧!

    秦嫣緩慢地從手邊悄然擰斷一根蘆葦,將那空心的蘆葦杆塞在口中。撩起裙子無聲地矮到草叢裏,先讓池水浸透裙子,接著如同一條水蛇一般,平平滑入了水池中。她整個人都在水麵之下,僅靠口中含著的蘆葦管呼吸。她不曾學過鳧水,對她而言,水就是個掩藏物,她能在任何地方很快尋找到掩藏自己的方式。

    從上麵看,平靜的湖麵沒有任何波動,隻有一根淺淺露出池水的蘆管,在緩慢接近那隻精怪一般機靈的翠鳥。

    春日的水還是比較寒冷的,不過,能在紮合穀湊乎活下來的,都是體質特別強悍之人。秦嫣沒覺得這點冷水是個事兒。雙眼在清澈的水中浮沉,一點點接近荷梗上那點囂張的翠綠和馥紅。翠鳥混不知危險將近,秦嫣待到終於接近那翠鳥,運氣讓自己慢慢沉入水下,待到腳上踩到可以著力的地方,猛然一蹬。

    玉瓶漿炸裂,一片水聲中,她如一尾越過龍門的白鯉魚,準確地跳向翠鳥所在的荷梗,手指輕捏,便將那鳥兒捏在了手中,她單臂高高揚起,以免那鳥兒被淹死。然後劃動另一條手臂向有鳥籠的岸邊過去。

    她正歡喜著翠鳥被捉住,忽而感覺水麵上暗沉沉的,倒影濃重。

    抬起頭,河岸上或站或蹲,五個大男人用一種難以言狀的目光看著她。好幾個都抱著手臂,仿佛看怪物一般盯著她。

    秦嫣在水麵上露出上半張臉,一雙被水打得濕透的杏仁眼從左邊掃到右邊。

    翟容站在最前麵,無奈地叉起腰:“你……喂!”對於一個如此渾身浸沒在水中的姑娘,他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還是軼兒的聲音打破了此處的無語:“阿姐,你把鳥兒給我!”他歡不迭地將鳥籠遞過來,小臉都快笑裂了:“謝謝!謝謝阿姐!謝謝!”翟容伸出手,說:“你把翠鳥先遞給我。”秦嫣把翠鳥遞給他,看著他將鳥兒放到籠子裏。

    “水冷,快上來。”翟容說,旁邊楊召就笑:“她渾身濕透怎麽上來?”

    聶司河說:“小姑娘,捉鳥用這種方式,你還真是奇特。”

    崔家兄弟站著直搖頭。

    翟容說:“你們都出去,我來帶她回屋子。”

    秦嫣從水裏又冒出下半張臉,尖尖的下巴頦貼在水麵,以便自己可以開口說話:“奴婢可以自己衝回屋子,各位郎君先請回避一下,行吧?”此處離她屋子不遠,她是真打算捉了鳥,就迅跑回屋子就是。她對自己神行百裏的飛毛腿相當自信。

    “哈哈哈!”崔瑾之忍不住大笑:“衝回去?二郎,你家婢女堪稱骨骼清奇。”

    秦嫣衝岸上這些幸災樂禍的家夥,暗自翻個白眼。

    “瑾之,你抱著軼兒,大家都趕緊出去。”翟容將身上的外袍鬆開腰帶和衿帶,“她會凍壞的。”

    聶司河帶著眾人退出此處,猶能聽到崔瀾生和楊召在放肆嘲笑著,還有軼兒向崔瑾之炫耀這隻翠鳥毛色的說笑聲。

    秦嫣一側身,準備遊到離杏香園門口近一些的池塘台階邊。上得岸來,她便可以像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一般,迅滾進屋子。

    翟容氣得雙唇微顫,臉色微微白,這又是要往哪裏去?!

    方才他們在園中飲宴,見軼兒無精打采地走過,察其方向應該是池塘那邊。軼兒曾求了他幫著捉那翠鳥,隻是水鳥性子弱膽小,稍有驚動便久久不肯出現在園子裏。翟容去了幾次都沒遇上那隻翠鳥。此時,又看到軼兒不高興,便跟幾個兄弟說了要幫侄兒捉鳥的事情。大家都很高興地去找了軼兒,哄著他玩了一會兒,這才帶著他往池塘邊來碰碰運氣。

    但見一泓碧波中,一隻翠鳥獨立水中央。

    軼兒就高興了,等著翟容飛過去捉那隻鳥。卻被他們又現了水麵上那根若隱若現的蘆管……

    大家很快看見水底有個人,眾人麵麵相覷,想不出誰那麽頭腦有毛病,春寒料峭時鑽在水中。於是,等這個人從水中躍出、抓鳥、重新落入水中,還記得將手高高舉起,如此一氣嗬成……六個人恍然大悟,那水中人費了忒大周折,就是為了逮住一隻鳥。

    問題是:為什麽捉個鳥如此別出心裁?功力不足就別捉啊!

    翟容心頭怒火中燒,一掌拍到水麵上,那半池碧水變成了深綠色的波浪。罩卷過來,秦嫣看著水勢驚人,嚇得在水中四肢亂舞,狗刨了一通。身子卻如定在水中,不能挪動。那波浪在對岸猛然一激,回撞過來。她身不由己被水浪帶著,衝向了岸邊。

    秦嫣聽見又要勞動管娘子,囁嚅道,沒事的,換身衣服就好……

    被翟容瞪回去,將她放在坐塌上。抓起她的手,把她五根手指戳到她自己麵前:“看看!手指都凍紫了,水裏冷不知道麽?”

    秦嫣其實常年累月手指甲都是紫的,呐呐:“不礙事的。”

    “我覺得很礙事!”

    秦嫣低著頭,不敢與他眼神對視。她知道他在生什麽氣。

    主人了怒,管娘子不敢怠慢,滾熱的洗澡水搬進屋子,秦嫣被幾個小婢奴服侍著脫盡濕衣,坐入黃木浴斛中。

    擰幹了頭,讓她蓋了被子。一碗放了鹽的薑湯已經在床頭了。

    剛忙亂落定,翟容換了身幹淨的袍子,推門進來。

    先問管娘子:“燒不曾?”又問秦嫣:“可有不舒服?”看她被子散著,走過來,動手將她的被子緊緊裹成一個動彈不得的大棉球。秦嫣氣還沒喘過來,他又將薑湯塞到她手中。

    秦嫣連忙很聽話地接過來,悶聲不響地喝薑湯,這碗薑湯被煎得有些濃,那辛辣的滋味鬧得她臉上皺成一團。

    她放下不喝了,翟容重新端到她麵前:“都喝完。”

    “辣得很。”秦嫣搖頭,“喝不下去。”

    翟容喝了一口,果然又辣又鹹。管娘子在屋子外指揮奴子們打掃,他便出門去找管娘子重新煎一碗去,讓多放些黃蜂蜜。

    秦嫣的小屋終於清靜了,她裹著被子靠在床邊。

    床上的六曲素屏上映出她棉球兒似的影子。她心裏覺得很有趣,十歲以後就沒再被伺候過生病了,根本不敢生病。原來這就是尋常唐國小娘子生病的感覺,有人管著她裹被子,喝薑湯,湯燒得不好喝還可以重新要……雖然樣子挺凶……

    隻是這些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一點點照顧,在她心目中已經覺得自己要被寵壞了。這種自肺腑的關切,哪怕對方表達得有些笨拙,她是能夠很快體會過來的。

    她在考慮,等會兒是不是假裝咳嗽幾聲,他會不會更加擔心?

    正在這麽想,翟容進來了。秦嫣一見到他的臉,立馬佝僂起脊背,假裝咳嗽了幾下。

    翟容果然有些擔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身上等會兒如果燙,要叫人。”秦嫣點頭。

    他略站了一會,說:“管娘子薑湯還沒煎好,等會兒會送來。我讓人給你蒸了梨子。你兩樣都吃了。我去陪表哥他們吃飯。你自己捂著被子。”

    他說一句,秦嫣點頭一下,都快成雞啄米了。翟容本來看她人生得那般瘦弱,還不曉得珍惜自己,為了隻鳥鑽冷水中,著實光火。此時見她一團乖巧裹著被子,臉色也尚好,也就沒氣了。想著她咳嗽了,說:“過會兒,再來看你。”

    重新煎過的一碗味道還不錯的薑湯,端了上來,剛被那鹽湯辣味的薑湯弄得眉眼皆皺的秦嫣,吃得很是香甜。喝完薑湯,她將旁邊的黃褐釉小罐打開,裏麵是一隻蒸梨,挖了梨核,還塞了葡萄幹、杏脯、拌上軟米,又澆了兩勺蜂蜜。她吃得渾然忘我。

    管娘子送上了粥漿小菜,吃完收拾了,看看西麵的窗戶上漸漸染了夕陽的胭脂色,管娘子在靠竹枝隔窗的那個小高腳案上點燃了一支蠟燭。

    翟容用了飯,踩著暮色,手中托了一個香囊過來看秦嫣:“軼兒讓我謝謝你的鳥。這是他給你的。”秦嫣謝過他,伸手接過來。

    說起軼兒,秦嫣想起了那隻梅子餃子的事兒,問翟容:“二郎主,你和軼兒都喜歡吃的梅子餃子到底是什麽味道?”

    “軼兒?”

    秦嫣便將那日軼兒搶她餃子的事兒憤憤說給他聽:“真那麽好吃麽?”

    翟容看她惦念一隻餃子惦念得如此生機活潑,知道她好得很。笑著說:“明日讓廚娘給你做就是了。”

    她心中抓耳撓腮了半日的東西,放到他身上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秦嫣說:“那就先謝謝二郎主了。”手中捏著軼兒的香囊,借著燭光,看著上麵的刺繡。

    翟容見她專心看刺繡花紋,思忖了一番,說:“我讓我哥把你贖出來吧?”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