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章

    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在這安靜的會議室裏, 如同在平靜的湖麵上丟了幾個石子, 引起一陣波瀾。

    秦執安指尖壓在文件的扉頁上, 指甲上是豔紅的蔻丹，蘇辛言盯著看了會, 默不作聲的移了視線。

    “蘇主播這是什麽意思？”秦執安麵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閑, “我相信蘇主播是成年人，應該不會因為錄個節目這麽簡單的事情就做出這樣賭氣的決定吧？”

    “解約是我私人的原因。”蘇辛言坐直了身體，手指按在桌麵上一下一下點著，如炬的目光落在秦執安臉上, “我還有事, 先走了，合同要是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給我打diàn huà。”

    秦執安沒作聲, 會議室裏也沒有人說話，蘇辛言屏息等了會後拿上東西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一直坐在邊上沒說話的耳東看了眼攤在桌上的合同，站起身，“我出去勸勸她。”

    耳東一直追到電梯口，才看見她，抿嘴喊了一聲, “蘇辛言。”

    蘇辛言正準備給顧衍川打diàn huà，聽到聲音, 放下shǒu jī回頭看著朝她走來的耳東, “有事嗎？”

    “有空嗎, 我們聊一聊。”耳東往前幾步, 和她並肩站在電梯前，伸手按下電梯按鍵，“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蘇辛言盯著她看了會，舔了下嘴角，“好啊。”

    還是以前那家星巴克。

    蘇辛言和耳東坐在角落的位置，店裏低吟淺哼的音樂聲聽得人昏昏欲睡。

    “好幾年沒見了。”耳東低頭看麵前摩卡上的圖案，“這些年總覺得欠你一個道歉，當年你和月半江的事情上，我很抱歉。”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爭，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大二那年，蘇辛言和月半江的粉絲，因為兩人的直播內容在微博引發了一個多星期的口水戰。

    一邊站酥心鹽，說月半江抄襲酥心鹽的創意。

    一邊站月半江，說蘇辛言抄襲月半江的點子。

    一個是直播新秀，一個是直播大觸。

    風向持續幾天後，酥心鹽當時最好的朋友耳東，什麽也沒說，直接在微博上取關了她，還刪除了兩人當時在微博上互動的微博狀態，於是輿論慢慢的都倒向了月半江的這邊。

    後來，還是公司出麵，以guān fāng壓下了這次鬧劇。

    事情過去後，耳東沒有給過她隻言片語的解釋，微博也沒有了互動，蘇辛言也學著成長，沒再會想掏心掏肺的對一個陌生人好了。

    “當時你肯定有你自己的想法，再加上事情過去這麽久了，該忘得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蘇辛言拿起讓fú wù員打包好的咖啡，拎上包，走了幾步後，停下來背對著她，“陳爾，當年你那樣做，我如果說不怪你，那肯定是假的，但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有把你當成好朋友來對待的。”

    但是，是你先不要的。

    “那我們現在還能做回朋友嗎？”

    “做朋友很簡單啊，但是你覺得我們現在重新做回朋友，心裏麵真的會一點隔閡都沒有嗎？”蘇辛言歎了口氣，低頭看著瓶口那一點小縫隙，“陳爾，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天高水遠，再不相逢了。

    她從星巴克出來，將咖啡杯丟進垃圾桶裏，走了幾步後又重新折返回去，從外麵的小巷繞去了hòu mén，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停在熟悉的位置。

    小跑著過去，拉開副駕坐了進去，脫了外套連包一起丟在後座，她又伸手將車窗降下一道小縫隙，“走吧。”

    顧衍川側目看了她一眼，又給升了上去，“去哪？”

    “去學校吧，老師讓我回去拿個假條。”蘇辛言揉了揉臉，有些疑惑，“顧老師，你最近都沒有工作的嗎？”

    “嗯空檔期。”

    “啊那我最近好忙的欸沒時間陪你了。”

    “那還能怎麽辦啊，女朋友事業有成，我總不能拖她後腿吧。”

    “嘻嘻那我要特別努力的加倍賺錢了，畢竟養一個男朋友還是蠻貴的嘞。”

    “錢不用擔心，你男朋友什麽都沒有，隻有錢。”

    “哇，給大佬遞茶。”

    顧衍川笑了聲，伸手屈指在她腦門上崩了一下，點火發動車子離開了小巷。

    一路無阻。

    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剛巧碰上學生下課，蘇教授讓直接去他家找他拿假條，顧衍川直接將車開進了學校老師的家屬大院門口。

    大院門口有兩棵百年的鬆樹，顧衍川車停在樹下，樹上淅淅瀝瀝的落著針葉，蘇辛言降下車窗接了幾個，調皮的在顧衍川手背戳了幾下，“那你在這等我，我去找老師。”

    “我跟你一起進去，順便回家拿點東西。”

    “哦。”

    大院裏住了四戶人家，蘇教授家在南邊，顧衍川家住在東邊，隔著兩條路的距離。

    蘇辛言過去的時候，蘇致清的老伴譚清在給門口的小菜園澆水，瞥見她來譚清放下手裏的水壺，從花園裏走了出去，“小蘇來了啊，老師在屋裏等你，進去吧。”

    “老師今年打算種些什麽啊？”蘇辛言往她小菜園瞥了眼，“還是有機小蔬菜？”

    “是啊，你老師不就愛吃這些。”譚清站在門口換了鞋，給蘇辛言拿了雙幹淨的拖鞋，對著客廳喊了一聲，“老蘇，小蘇過來了啊。”

    “知道了。”

    蘇辛言換好鞋往裏走的時候，才發現客廳裏不止蘇致清一個人，她站在一邊，“老師，顧教授。”

    “坐吧。”蘇致清從桌上把批好的假條和一疊文件推到她麵前，“這是這些年地鐵線附近的設計稿，你拿去看看。”

    “好的。”

    “你可是我們院第一個研一就參加這麽大合作案的，出去了代表的是我們學校和我們建院的形象，可別讓老師失望啊。”

    “一定不會，保準讓老師麵子有光。”蘇辛言把文件和假條一起裝進包裏，“那老師要是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啊？”

    “你晚上有事啊？”蘇致清瞥了她一眼，“沒事就留下來吃飯吧。”

    “啊……沒事，就是有人，在外麵等我。”

    她話音剛落，門口譚清的聲音響了起來，“小顧今天沒上班啊？”

    “嗯休息，爺爺在這兒嗎？”

    “在，在裏麵呢，進去吧。”

    “好。”

    沒幾分鍾，蘇辛言就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外麵慢慢走了進來，站在她手邊，聲音清淺，“爺爺，蘇爺爺。”

    “回來了啊，坐吧。”顧行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蘇辛言一眼，笑嗬嗬的，“小蘇啊，你剛剛說誰在外麵等你啊，著不著急啊？”

    蘇辛言咽了下口水，哭喪著臉，“應該……是不著急了。”

    “哦，那正好，今天都留下一起吃飯吧。”顧行之起身，“我回去拿瓶酒。”

    “那你們聊，我去看看老婆子晚上準備的什麽。”蘇致清後腳也跟著走了，客廳裏一時間隻剩下她和顧衍川兩個人了。

    “顧老師，我怎麽感覺這兩老頭怪怪的啊。”蘇辛言回頭看了一眼，蘇致清和譚清並肩站在廚房，時不時交頭接耳的說兩句，氣氛融洽，倒也看不出什麽奇怪的地方，可她還是覺得不對勁，“我們要不偷偷溜走吧？”

    “去哪？要不去隔壁我家呆會？”顧衍川靠在沙發上，伸手捏著她手指，“就一起吃頓飯，你別想那麽多。”

    “哦。”

    “下午去環城怎麽樣啊？”

    “完勝。”

    “嗬——”顧衍川勾唇笑了下，“小姑娘信心挺足的啊。”

    “那當然了。”

    “嗯那我跟你說件事。”

    “什麽啊？”

    “我爺爺知道我們的事。”

    上次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就已經直接跟顧行之坦白了，蘇辛言是他未來的孫媳婦，他剛才回去家裏的老太太還抓著他問蘇辛言的事情。

    “哦草。”蘇辛言聽他說完，直接拎著包準備跑。

    “你幹嘛？”顧衍川勾住她腳，拉著她胳膊，“我都見過外婆了，你見一見我爺爺奶奶，挺公平的啊，再說了，你在學校也是天天跟他們見麵啊。”

    “那怎麽能一樣啊，我在學校見到那是要喊一聲老師的，現在我？？？”

    “一樣喊老師啊。”

    “感覺不一樣啊。”

    兩人爭執間，顧行之和他夫人已經拿著東西進來了，“老蘇啊，我可是把我珍藏了好多年的酒給你拿過來了。”

    “一提到酒你就這樣。”殷蘭眉頭蹙著，掐著他拿酒的胳膊，目光瞥見蘇辛言時，眉頭倏地又舒展開了，笑著走了過來，“這是小蘇吧。”

    蘇辛言腳一抬，直接踩在顧衍川腳背上走了過去，乖巧道，“顧奶奶好。”

    “欸好好好。”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看著就舒服，再加上她平日又經常聽顧行之和蘇致清提起這小姑娘的事情，殷蘭心裏麵對她的好感度是歘歘的往上升。

    “奶奶，你再不鬆手，人家的手都要被你捏住褶子來了。”顧衍川起身，攬著蘇辛言的肩頭往後退了一步，“您別嚇著人家。”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殷蘭話是這麽說，但手上的力度還是鬆了點，跟著蘇辛言坐在一旁沙發上，“聽老蘇說，在設院接了個大案子啊？”

    “嗯，是院裏接的，我就跟在後麵出一點力。”

    “這一點力也是不得了的啊，比這小子好，當初好好的建築不學，跑出去拋頭露麵的。”殷蘭一想起顧衍川改誌願的事情就氣。

    “他現在在娛樂圈也很厲害的啊。”

    殷蘭笑了笑，拍著她手背，“你就替他說話。”

    蘇辛言抓了抓耳朵，笑著沒說話。

    “有沒有想好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