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節 常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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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正濃,寂靜的山林幽閃著一對眼睛,正偷偷地窺視著黑暗某一角落。小說

    小狗日的躲在那三個小時了,也不見睡覺,難道真想襲擊團部救出那個特工陳誠小聲嘀咕道,將微光望遠鏡遞給身邊的人,如果沒什麽事兩個小時後再叫醒我,不要亂動。

    是,戰友牢牢地接過望遠鏡,換崗警戒。

    陳誠回視一眼,見昆明籍新兵小展一手環抱著槍,另一手緊攥著隱隱反襯著夜光的刺刀,沉沉入睡。不知從何時起,這把烈士留下來的刺刀從此便長在小展的身,從來沒有離開過手,每到棲息時都要仔細地磨幾下,試一試刀鋒。陳誠湊向前,挪過小展的行軍包的一角,準備蓋住刺刀。

    陳哥小展夢囈語般出聲道。

    陳誠拍拍他胸口,睡吧,刀會反光,注意點咯。

    小展嗯一聲,緊緊了手的刺刀,微側過身體,輕輕壓著,嘴裏仍念念不忘道:老子跟你沒完海豹突擊隊

    子夜的冷風拂過臉頰,陳誠拭去殘留在眼角的微小冰晶顆粒,依著小展身旁躺下,臉帖著他握刀的手,疲倦地閉眼睛。

    迷迷糊糊,依稀聽到哨兵腳下打滑的聲響,陳誠在夢笑話他,站著都能跌倒,那新兵蛋子居然還嘴硬,說是看見了美女。恍惚望去,頓時回到昆明街頭,走在金碧廣場,穿著初夏吊帶裙的漂亮小女生正盈盈走來

    美女說,乖,不許說話。

    陳誠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說話,我不說話。

    輕輕地睜開眼,不要吵醒其它人,美女微笑地撫摸著他的額頭,還故意生氣地說,會炸營的喲。

    炸營陳誠依稀記得方排長說過,戰事頻繁時,士兵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尤其是大戰鬥前夕都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如果半夜之某人睡出臆症或者做惡夢時發出尖叫,繼而是所有的人一齊尖叫,大家互相毆鬥混戰,甚至互相啃咬,追殺軍官仇人不認識的人和戰友。這叫炸營。

    可是,才四個人也會炸營嗎陳誠疑惑地睜開了眼睛,想看清美女的模樣。

    不要緊張哦,是自己人。

    光線很暗,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聲音很甜,很清楚,手還拿著一枚臂章,隱隱能看到熟悉的雙槍交叉的八一圖案。陳誠倏地醒了,瞪大了眼睛,腦海裏轟地一聲,斷電了

    來人臉塗著迷彩油,露出一對大大的眼睛,直溜溜地盯著陳誠,口令

    陳誠壓低嗓音回答:天龍八部,雖然心裏很緊張,但直覺告訴他,來人絕對沒有惡意,否則他早橫屍野外了。

    葵花寶典,來人再次確認口令完畢後,嘻嘻一笑,你們的口令真有意思。

    陳誠終於緩過神來,舒了一口氣,你是哪部份的。

    總參情報部駐第八戰區特工局直屬特偵大隊淩小芳尉。一個個叫醒,我要見你們班長,淩小芳移開目光,另一條女人的身影正在不遠處蹲著,翻看著什麽。

    我是四連九班代理班長陳誠,陳誠回答,循著她的目光望去,駭然道:他是哨兵

    淩小芳愛理不理道:知道是哨兵。隊長怕他大驚小怪,讓他暫時先睡一會兒。

    陳誠一陣怵然:幸好她們不是海豹。

    約莫一分鍾後,四連九班全體成員一名等兵三名列兵用興奮的目光打量著像鬼一樣突然冒出來的兩名女軍官。

    我是特工局直屬特偵大隊蠍子少校,不要問我的真實姓名。 蠍子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一刹那,再也沒有人把她當成女人,隻見她抬起纖細的手指點了點陳誠,我剛看過電台,很正常。你為什麽不與id團指揮部聯絡。

    首長您過來一下。

    陳誠把蠍子領到高處,遞微光望遠鏡,小聲地報出了方位。

    不多時,蠍子放下望遠鏡,麵無表情道:你做得對。雖然我暫時隻能確認六個目標,但是那台a國製uoie558型智能化無線電測距儀一直豎著天線,一千米內任何無線電通信行為都將引起他們的警覺。

    陳誠露出欽佩的目光,短短的幾分鍾內,這位女少校能發現這麽多隱蔽目標,其視力之強觸覺之敏銳連警偵連的阿流也甘敗下風。

    白天我數過,他們至少有十來人。陳誠如實述說。

    蠍子嗯一聲,這是海豹的實力,野外偽裝水平確實很高。

    他們潛伏在那裏已經三個多小時了,團部營地離這裏不遠。我手下那三個都是新兵,讓誰回去報告情況都不保險,我暫時想不出什麽辦法,隻好先跟著。

    蠍子尋思片刻,便做出了決定,肖楊那邊是來不及了。你帶你的人悄悄地從後麵繞過去,直接到團部找方政委,讓他派一個連到cp52號地區待命,我盡量將敵人引過去。

    陳誠小心提醒道:留守團部的步兵隻有警偵連兩個排,另一個是坦克連。

    要的是59d坦克連,蠍子沒有多說一句費話,陳誠已經明白了:cp52號地區正好處於團屬炮兵射界內,且地形較平坦,利於機械化分隊機動。

    如果引誘沒有成功,敵人直撲團部怎麽辦陳誠大膽地提出了疑問。他覺得這位女少校太過於自信了。

    冷哼一聲,他們呆在這不動是在打團部的主意。調走一個連更能增強他們襲擊團部的信心正下懷。

    陳誠腦海裏電光火石一閃,恍然大悟:調走坦克連,便能打消敵人的顧慮,誘其主動襲擊我團部營地。警偵連兩個排加所有能拿槍的勤雜人員,保守估計也有二百號人,難道還防不住區區十幾人的偷襲

    你還不走蠍子突然擰過頭來,眼神透射出一股與纖秀身段毫不相稱的戾氣。

    陳誠激靈一震,壓低嗓音道,保證完成任務首長保重。說罷,偷偷地瞄了淩小芳一眼,轉身便帶班裏的兄弟,隱沒在黑夜。

    淩小芳望著陳誠的背影,小聲嘀咕著:賊眉鼠眼的別以為我不知道,男人沒個好東西。

    等你見到處長,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賊眉鼠眼, 蠍子菀爾一笑。

    隊長,咱們處長叫什麽名字我是說化名

    常曙。

    2

    東南部海岸,烏雲密布,急風驟雨,海浪層層湧來,狠狠地摔打著礁石。距海灘不遠的公路,三輛雲豹步兵戰車打著探照燈,在黑暗徘徊,小心地觀察著風雨飄搖的海岸。

    聽說昨天a國人在海打沉了一艘無國籍漁船,麵全是j國人。抱著t93狙擊槍的士副班長昏沉沉地倚坐在軟綿綿的靠墊,跟車長說話。

    車長席傳下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最好能吵翻臉,我們也不用打仗了。

    吵不起來的。a國大兵一有空去街強奸j國女人,沒種的j國男人遊行了大半天還不是照樣幫a國人當馬前卒。哎,次你拿給我那張無碼av是誰演的。

    一井揚子,剛出道沒多久退隱了,給你那張是絕版。

    真可惜,沒說退隱的原因嗎

    我在j國論壇聽人說,好像是因為家裏出了命案。她姐夫是叫什麽南來著,大陸人,到j國做it的,有傳聞說是唐人街什麽宗人社的老大是把兄弟。

    然後

    大陸姐夫把姐姐給殺了,然後被j國警察關起來了。

    嗯,一定是跟姐夫床被當場捉奸,然後合夥把姐姐給殺了。

    我想也是,哈哈。要是我我也那麽幹。

    兩人的笑聲越來越大,被吵醒的其它士兵不敢抱怨長官,也隻能忍聲吞氣,心不斷祈禱著能再多活幾天。

    車載電台突然傳來排長的聲音,沙灘好像有人,2號車過去看看。

    車長罵了一句娘,操起一隻鐵扳手猛敲車壁,想活命的都給我起來,拿好槍擦亮眼睛兩分鍾後副班長帶隊,出艙警戒。

    車艙內頓時一陣躁動。

    3

    探親結束那天,我回到了昆明,突然接到通知說,那架準備直飛前線的運輸機由於特殊原因改在民用機場起飛。我隱隱有一種預感:成都軍區空軍將有大動作。

    叔叔,這裏不能亂扔果皮紙屑。

    一個童聲打斷我的思緒,每一個字都要停頓一會,慢慢地念出來。

    調頭回視,是個戴著寬大的白色帽子約莫四五歲的男童,正閃著一對大眼睛,嘟起嘴用左手指著地零散的報紙。我很怪這個小不點怎麽會獨自在機場大廳裏亂跑。

    小不點看我沒有絲毫反應,於是蹲下來,一片一片地撿起紙屑,放進右手的紙袋裏,一個字接著一個字慢慢地念叨道:老師說,不能亂扔果皮紙屑的。

    我蹲下去,一邊撿起自己撕掉的報紙,一邊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一個人亂跑

    我叫仇無月。

    仇無月哈,很好聽的名字我笑道,看看四周好像沒有認識她的人,便開玩笑道:你很可愛,小心我把你拐去賣哦。爸爸呢

    仇無月一邊埋頭認真地維護公共衛生,一邊說道:爸爸死了。那口吻沒有絲毫異樣,仿佛隻是回答一個很普通的問題似的。

    我一怔,心裏一酸,小心地問道:媽媽呢

    仇無月扭過頭去,大聲喊道:媽媽

    哎,來啦一個年過不惑的年婦人從人群鑽出來,匆匆跑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年紀大小不一的孩子。我這才發現,她們都戴著同樣款式的帽子,貌似在做義工。

    校同誌,請和我們一起維護環境的清潔,謝謝。年婦人露出親切的笑容對我說,接著摸摸小可可的腦袋,可可辛苦啦,過去跟大家一塊,不要走散了,乖。

    仇無月攬起自己的紙袋,向我搖搖手,叔叔再見,爾後向其它孩子跑去。

    非常抱歉,想事情走了神,下次一定注意。我滿懷歉意地撿幹淨地的紙屑,心隨即湧起一陣苦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名軍人。

    我提醒她道:這地方人雜,看好孩子,別走掉了。

    謝謝,我會看好孩子的。我常帶孩子們來,這裏的工作人員都很熟了,會幫著注意的,不用擔心,她輕聲對我說,我是幼兒園的老師,得到家長的同意教育局的允許安排好安全事宜後才帶他們來的。

    辛苦啦。我由衷讚道,又問道:是你的孩子啊,很乖呢。

    不是我的,她低聲說道,怪可憐的,還什麽都不知道。她媽媽原來有心髒病,幾年前一聽到消息跟著去了。孩子原本是跟爺爺,那時好哇,他爺爺也不知道是什麽官,住在長沙的幹休所裏,雖然腦子有點毛病,但待遇很高呢。後來爺爺也去了,現在跟外婆,唉,她的舅舅舅媽唉,都不是人。

    我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憤懣。

    他外婆不讓送兒童院,現在守著點養老金養著這孩子。部隊派人來幾次,聽說級別都蠻高的,但都說服不了。唉,他外婆的日子也沒多少了。她憂心忡忡地說。

    他父親怎麽去的

    好幾年前的事了,當時孩子還在她媽媽肚子裏。部隊說的是失蹤,解釋得很含糊。失蹤失蹤吧,反正都這麽多年了。

    混賬東西前幾年沒打仗哪來失蹤

    唉,聽著憋氣啊。父親是校處長母親也是個少校,爺爺更不用說了長沙幹休所的人提起他都說是老英雄。

    我直起腰,腦海裏電光一閃,姓仇我強壓住內心的緊張,刻意做出搭訕的口吻問道:她父親不,他母親叫什麽

    展婷。

    宛如晴天霹靂,生生地打在我的身。

    先生

    他的父親是不是叫仇唯,海軍駐廣州某部原校處長,還是個博士。

    對你認識

    您能給我留個他外婆的聯係方式嗎我現在得飛機了。

    您

    我叫常曙,是第八戰區司令部某局的處長。這仗打完如果我還能活著回來的話,我想收養這孩子。展婷是我軍校同學。

    我今天穿的是便衣,所以掏出了軍官證遞給她。

    她喜出望外,好我寫給您。

    我接過紙條,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遙望著仇無月遠遠的身影,道:請您一定要照顧好他,拜托了。這孩子是英雄的後代,是紅葉的孫子

    紅葉

    拜托您啦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調轉身,埋下頭,急步向登機口奔去。隱約聽到她犯著嘀咕,真的假的有這麽年輕的處長嗎我怎麽看著他像j國小鬼子。

    運8型運輸機緩緩啟動,不斷地攪擾著塵封在我腦海裏某處的回憶,又一陣陣被那孩子的呼喚打斷爸爸,爸爸

    孩子,不管那個人有多壞,他永遠是你的爸爸。是叔叔親手殺死了他。孩子,叔叔對不起你。

    紅葉前輩,我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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