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節 各自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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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日沒夜叫囂的攻擊機突然如遁地下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可101空突擊師的攻擊節奏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減弱。 vw

    從塵埃一般懸浮在地表的煙霧望去,不管有沒有子彈射來,總能看到那麽一兩條或者更多的身影在穿梭。起初還能通過喊話來識破敵我,但喊得多了,隊伍裏連個聲帶正常的人都沒有。好在喉振式耳機和超短波電台還可以用,盡管來自空和地麵的幹擾電波很強,但幹擾電波本身也是電波,電波無法觸及的盲區,幹擾電波同樣無法觸及,隻要外圍地勢足夠高彼此距離足夠近,最基本的班組級戰術通信還是可以保證的。

    四號台四號台,你那邊收攏到多少台

    兩個d級十二個e級,還有一個d級正在甄別。我這邊的信道快滿了,參謀長,得馬換一部可用的c級台來組。

    二號台二號台,你現在到什麽位置

    我們剛剛攻去,又被敵人壓下來了。現在位置很不好,最多隻接三個d級台的信號吃吃嘀

    瑪勒戈壁。肖楊摘掉對講機,爬出壕溝喊:李雷李雷

    通信組本來不是司令部首長該做的事,肖楊這時才想到那個名叫李雷的士。

    李雷曾是lg師鐵軍師cgi團葉挺獨立團,又名紅四團的士班長,得過ed集團軍通信業務大武冠軍,打過台圍過彰化進過高雄,絕對算得是老兵,他在參加戰區通信骨幹反幹擾強化訓練班時被台北101部門相,出任林指駐花蓮工作隊通信軍士。

    其實肖楊和李雷曾在同一所初學,是同屆學生而且鄰班,但這一點肖楊是剛剛才知道的。

    肖楊連喊過兩聲李雷的名字後,站起來,迅速張望了一會兒,很快縮回去,又喊了兩聲,再次站起來 這無疑是個危險動作,但遠處不時炸開的炮彈和近處彼來此往的子彈,使得地表始終遊動著一層不願沉下不肯散去的塵霧,非得站起來才能清楚地尋找到目標,而戰鬥失去目標的戰士反倒是最容易死掉的。

    山崗下橫陳於地的大樹背後探出一個腦袋,先是謹慎地觀察了一會兒,爾後高舉手的紅色布條,飛快揮動。

    肖楊把那支沒剩幾粒子彈的4卡賓槍放在原地,雙腳叉開,借助重力朝山崗下滑去。動作很滑稽,礫石和草木割傷的身體很疼,但這種疼痛感對於幾天未能正常進食餓得頭眼昏花的肖楊來說並未持續太久。當下滑失控的身體狠狠撞到那根失去生命的大樹時,肖楊哼了一聲,像落水的旱鴨般掙紮起來,掙紮的四肢讓無力的身體終於又恢複知覺。一隻手從大樹的另一邊伸過來,抓住他的武裝帶,將他拽離隨時可能血濺當場的地麵。

    李雷掰開肖楊緊繃的嘴,往裏麵倒了一些不知什麽時候從哪條斷流小溪裏舀起的渾濁的水。肖楊咕嚕喝下,閉眼,深深吸了幾口同樣渾濁的空氣。

    不是說好別呆一塊,別讓敵人一窩端嗎怎麽自己跑來了李雷問。

    咯一聲,肖楊打了一個嗝,你這電台得用起來,周邊十幾個台百來部對講機全指望你。

    專線電台隻能專線專用定時收發,嚴禁用於組。一組,準暴露。

    你是花蓮工作隊成員,我是你直接級。

    這是台北101針對這次任務專門改裝的敵軍製式電台。整個師都找不出第二部。眼下隻有它可以輕易避開偵測,隨時與林指老肖李雷一把抓過肖楊顫巍巍伸向anprc117g背負式戰術寬帶電台的手,死死按住,瘋了你林指紀律重要還是你的命令重要,你我懂

    等人死光了,紀律有屁用

    麵對指揮官近乎於無理取聞的喝斥,李雷士無言於對。

    十幾年前,711分的李雷考進當時非常熱門而且不收學費的省屬重點專,399分的肖楊花兩萬塊錢擠進市屬重點高。幾天前他們再次相遇,一個是士,一個是校,差距依然懸殊。

    短暫沉默過三秒,李雷掏出手槍,輕輕地,拉一下槍栓。

    這支槍和代號木首長的林指特使的槍一樣,不到最後時刻時是不會膛的。整個花蓮也隻有這兩隻槍始終一彈未發。

    李雷士握著槍管,把手槍遞給肖楊校。

    先打死我。李雷正準備這麽說。

    短暫平靜的夜空,突然像炸開的油鍋一樣翻騰起來。

    台東方向飛來的機群正轟隆隆逼近,可在國步兵報以垂死之獸凶惡狠毒的目光時,這些清一色空優掛載的f15戰鬥機卻連多看這裏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它們始終保持著飛行高度,徑直朝橫方向趕去。

    詫異的肖楊沒看到李雷遞來的槍,李雷也沒看到沉默了太久的電台正頻頻閃著藍燈

    1a2巷戰加強型坦克渾沉而龐大的軀體,擋住了何雲工恍惚的視線。

    從國銀行花蓮營業部殘破的牆洞,往巷道裏看去,隻見兩名已經摘掉單目式夜視儀的a國海軍陸戰隊員,正依靠著坦克左側的負重輪,湊火點煙。

    煙的香氣,不屈不饒地穿透燒焦的空氣,鑽進廢墟裏幸存的鼻孔。

    何雲工貪婪地深吸了一口。

    cb師政治部副主任何雲工校以前是不抽煙的,他不但不抽,還禁止所有向他敬禮的人當著他的麵抽。據說連一天兩包的前任師長吳至剛,都沒在何雲工麵前抽過煙。何雲工這個惡習直到花蓮失陷才改掉,而花蓮城是在今天的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失陷的,至今不過幾個小時。

    但是從花蓮淪陷的第三小時開始,成建製的抵抗從街麵消失了。

    此時巷道盡頭的大街,不時晃過海軍陸戰隊員和步兵戰車悠閑淡定的身影。暫避於巷道之的這輛坦克正進行引擎冷卻作業,旁邊停靠著擔任外圍警戒的輕型突擊車。突擊車的乘員不在車,而是一種接著一種地嚐著國香煙的味道。

    胸掛anprc148手持式5瓦電台的陸戰隊員,扔掉隻抽了兩口的華,對懷抱hk416的自動步槍手班用機槍手抱怨道:

    這煙可真難抽,難怪國人士氣不振。換一種吧

    好吧好吧,我再去找找。

    委屈的自動步槍手攀坦克尾部的雜物架,繼續搗騰那幾個塗有紅五星標誌的傘降補給包。

    嘿,夥計街可多的是,自己撿去。坦克車長從炮塔裏伸出腦袋大喊。

    自動步槍手撇撇嘴道:我這不是走不開嗎老哥。別那麽小氣,快把燈開開。

    坦克車長碎碎念著,鑽回炮塔。

    在坦克尾部照明燈的照射,自動步槍手翻出了兩條玉溪莊園,隨手扔下。遠遠奔來一輛兩輪摩托車,從坦克與破牆之間狹小的空隙飛馳而過,將香煙碾得稀爛。

    躲在暗的何雲工握著隻剩三發子彈的步槍,咬牙切齒。

    同樣憤怒的自動步槍手隨手抄起一把三等功獎章,朝摩托車揚長而去的背影狠狠擲去。5瓦電台哈哈大笑:消消氣好嗎,再拿不得了

    兩輪摩托車過去後,自動步槍手卻從坦克栽倒下來,狠狠摔到5瓦電台麵前。

    5瓦電台扔掉打火機,腳丫一撒。但他並沒有朝停靠在一旁屬於自己的輕型突擊車跑去,而是直接竄到坦克車頭前,拍打著駕駛艙蓋大喊:狙擊手狙擊手

    閉目養神的坦克駕駛員激靈一下醒來,迅速啟動引擎。

    碩長而粗壯的120滑膛炮轉動起來,狠狠地甩到牆,掃落一片脆弱不堪的磚塊。

    後麵後麵,笨蛋打開艙蓋,讓我先進去避避

    坦克駕駛員遲疑了一會兒,但仍然為這個不屬於坦克車組成員的戰友開啟了駕駛艙蓋。

    在5瓦電台焦急等待駕駛員從駕駛席挪開的時候,何雲工扣動了扳機,將最後三發子彈全部射出槍膛。

    不管剛才那一槍是誰打的,何雲工都不會發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因為他迫切需要坦克車外這兩位陸戰隊員所攜帶的一樣東西電台。

    不到十米的距離,三發子彈至少能有一發命。5瓦電台很快從駕駛艙蓋處失力地滑下,跌落在地。

    完成係統自檢的反狙擊手探測係統終於鎖定了目標。由車長控製的遙控武器台轉過大約九十度角,壓低槍口,對準何雲工的藏身處。

    可這在這時候,不知蟄伏於何處的另一支步槍突然射來第二發子彈。

    盡管這發子彈隻是徒勞無力地在炮塔濺起星點火光,但重新位的駕駛員很快做出了眼下最為明智的選擇:他毫不猶豫地關駕駛艙蓋,掛倒檔,接緊著一腳油門,將重達60噸的戰爭怪獸驅動起來。

    盡管此時發起襲擊的隻是兩條步槍,但沒人能保證下次襲擊不會是重型反坦克火箭筒。而a軍巷戰手冊裏也明確規定:失去步兵支援的坦克必須第一時間離開狹窄地帶回到開闊路麵。

    坦克朝巷道盡頭的大街方向急速退去之時,炮塔的反狙擊手探測係統已鎖定了那個更具威脅性的目標直接打在炮塔的子彈顯然要打在步兵身的更具有威脅性,盡管那隻是子彈。

    遙控武器台的機槍很快從何雲工藏身處移開,調轉方向,並高高揚去。127曳光穿甲彈脫膛而出,爭先恐地穿過長長的巷道,撕破百米開外一座民居

    何雲工扔下槍,從牆洞裏爬出來,滾到地。

    他起身奔跑,奮力扭動因為歲月侵蝕而不再年輕因為戰火摧殘而笨拙不堪的身體,朝5瓦電台奔去。

    鋒利的匕首,順利割斷5瓦電台胸前的電台掛帶。

    他如願抄起他想要的東西,正要起身逃離,卻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生生懾在原地。

    他見過殺人,也親自殺過人,但此時的他魂飛魄散,呆若木雞。

    其實何雲工非常幸運。

    因為他幸運地聽到120殺傷爆破彈迎麵而過之後才珊珊遲來的出膛音,而不是被直接命注:坦克炮彈初速遠遠高於音速;因為他聽到的出膛音來自於坦克炮,而不是並列機槍;因為遙控武器台此時關注的目標不是他

    何雲工不記得那短短的幾秒鍾裏發生什麽,或許那幾秒鍾根本沒有被瞬間空白的大腦記錄下來。

    幾秒鍾之後的何雲工,被至少8條a國造卡賓槍遠遠追趕著,逃進另一條岔道。

    花蓮縣城地圖沒有這條岔道。所謂岔道,隻不過是戰爭廢墟自然堆積而成的狹小入口。沒人知道如此入口的盡頭究竟是一條河一麵牆還是一排槍口,因為人生本是未知數,而戰爭唯一的貢獻,隻是將這個未知數無情地扔進多元高次方程組。

    跑到再也跑不動的時候,何雲工跌坐在地。

    回望忽然安靜的身後,看著即將永遠安靜的自己,何雲工嗬嗬笑起來。笑自己傻。拚命拿到的東西最終還是救不了命,是夠傻的。

    何雲工摘下電台。

    盡管這麽做已經毫無意義,但他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動,既然能動,那做點什麽。一邊笑著自己傻,他一邊擺弄這部電台。

    電台原本的主人直到死時都沒來得及關掉電台,因此不需要開機密碼,也不需要指紋。

    和預料一樣,這部電台與內蒙古朱日和合同戰術訓練基地藍軍部隊使用的anprc148手持式5瓦電台幾乎一模一樣。和預料一樣,調到師主力撤離前約好的報平安頻率後,何雲工隻聽到沙沙的幹擾聲。

    師主力也完了嗎何雲工想。

    這麽想著,夜空炸開的照明彈刷亮了這個屋子。何雲工這才發現,自己停下來的地方是個屋子。

    屋子裏還有個人。

    何雲工鬆開電台,繼續用那虛弱無力的手,將插在靴幫套裏的匕首一點一點地摳出來。匕首咣當掉在地。

    自己人照明彈留下的黑暗傳來這聲音。

    何雲工深吸幾口氣,再次將匕首握到手。

    哪部分的何雲工問。

    借著屋內紛亂而昏暗的光線,何雲工警惕地觀察著布滿彈孔的牆角處,那個倚牆而坐的黑衣人。

    黑色製服,黑色軟帽,和黑糊糊的臉龐。國軍隊不流行黑色,這人顯然不是cb師的。

    台北公安總局花蓮防防暴大隊

    這人的口音很特殊,至少不是標準的普通話,而且聲音短短續續,但何雲工很快聽出了那是專屬於大西北援台幹警部份人群的特殊口音:是自己人。

    堯裏瓦斯那人仍然努力地說道,仿佛非要用盡最後一絲生命不可,二級警司。

    cb師政治部,何雲工,校。

    何雲工站起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站起來。

    名叫堯裏瓦斯的警察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略感失望道:隻有你一個

    現在是兩個加你。

    何雲工這麽說著,感覺此前失去的那些力氣又回來了一些。何雲工扶著牆,挪到堯裏瓦斯身旁,正要坐下時,發現地有一支警用型762狙擊步槍。

    是他。

    開槍的是他。

    何雲工握住堯裏瓦斯冰涼的手,是你救了我

    何雲工嗬堯裏瓦斯笑道:大大領導。

    花蓮公安係統沒有人不知道何雲工這個名字的。何雲工不但是cb師政治部副主任,還是花蓮軍事管製委員會三個副主任之一,而花蓮軍管會公安處與花蓮公安分局本身是兩個牌子同一機構。

    何雲工報以會意的笑容:堯裏瓦斯必定救過不少人質,但救下大領導或許還是第一次吧。

    堯裏瓦斯的身體猛地抖動幾下。

    何雲工把手伸進堯裏瓦斯的製服裏,摸到一些粘糊糊的地方和感覺像是碎磚一類的硬物。也隻能是碎磚一類,因為被127機槍彈直接命的存活概率實在微忽其微。可是照現在的情形看,堯裏瓦斯恐怕也頂不了多久了。

    阿依麗婭安拉阿依麗婭安拉

    堯裏瓦斯的聲音越來越小

    直到聲息全無時,何雲工仍緊緊抱著這具徹底喪失體溫的身體。何雲工沒再想追兵為何遲遲不到,也沒想cb師主力是否也完了,隻是清清楚楚記得堯裏瓦斯生前念叨的某個女孩的名字。

    何雲工始終沒能在堯裏瓦斯身找到一張照片,或者其它與那個女孩名字有關聯的遺物。最後他拿起堯裏瓦斯的槍,離開這個屋子。

    城市已經淪陷,但戰鬥沒有停止。

    花蓮城其實本來不大。

    花蓮縣下轄1市花蓮市12鄉鎮,雖然號稱寶島麵積第一大縣第二長縣東部地區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全縣麵積四千六百餘平方公裏人口近四十萬,但以花蓮市為心,包含新城鄉壽豐鄉等幾個近郊鄉公所駐地在內的主體城區麵積不到一百平方公裏,戰前常住人口不到十萬。若按戰前的地理人數據,花蓮縣主體城區無論如何展開不了一場師級及以規模的巷戰。

    但早在戰爭爆發前夕,胎毒公投當局考慮到寶島西部地區普遍處於大陸陸基海基直射火力射程內,不利於戰備資源囤積與後備兵力動員,於是以兩蔣時代留下的軍備設施為基礎,將寶島東部花蓮台東諸城鎮改造為所謂的輸血帶,企圖以縱貫寶島南北平均海撥3000千米以的央山脈為阻隔,避敵鋒銳,坐等外援。作為東部陸路交通心兼主要港區的花蓮城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用各種地表的和地下的新的和舊的軍事設施將周邊鄉鎮連點成片,迅速擴張為僅次於台北高雄的全島第三大東部第一大軍事重鎮。

    隻不過這座軍事重鎮在開戰之初尚未來得及發揮作用,被聲東擊西的空降15軍趁虛而入,由內至外迅速占領。從傘兵占領花蓮到cb師接替防務的不到一個月時間裏,總參直屬某工程旅更是以驚人的改造施工速度,將花蓮城從軍事重鎮升格為工事叢生處處設防的不折不扣的巷戰陣地。

    陸戰遠征第一旅目前的兵力和士氣而言,攻克並占領城區已經非常艱難了,哪裏還有餘力做到逐街逐巷消滅每一個敵人。

    追兵沒有繼續追來,正是因為像何雲工這樣的蟑螂,a國大兵見得實在太多了。

    多的不是人數,而是人次。這些為數不多但不厭其煩地繼續著所謂各自為戰的國士兵,像蟑螂一樣出沒在這座城市的廢墟裏,盡管不會對已成定局的花蓮戰役造成實質性影響,但短時間內很難根除。為攻克這座城市而心力交瘁的陸戰遠征第一旅,早已不堪其擾,煩不勝煩。

    旅長布萊肯特準將在轉達太平洋司令部戰役總動員令的時候,對少尉們如是說:

    我們已經用納稅人子弟的鮮血解放了這座城市,沒有義務再為國人清理國人自己的垃圾沒錯,夥計們,不管這島的人肯不肯承認,他們永遠都是塔瑪的國人現在我隻要求你們管好自己的夥計身邊的武器彈藥和倉庫裏的藥品,然後呆在堅固工事裏吹著空調看看電影,或者幹脆幹幾架也好。至於那些缺醫少藥饑腸轆轆的所謂各自為戰者,讓他們躲在陰暗潮濕的垃圾堆裏發黴生蛆,自生自滅好了。隻要不是十人以規模的襲擊,請不要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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