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石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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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3-06-11

    詭怪的氣氛僵持不多久,院中原本輕鬆歡快的幾人也察覺氛圍不對勁,但卻隻見四個男人或冷或愧表情各異站在原地,而陸夢箋毫無察覺的同忠兒蹲在地上戲耍著。

    李嬸摸不清狀況,亦不敢貿然上前,眼見蒸餾爐中開始不斷有水汽冒出,於是輕輕起身,將陸夢箋拉到身旁,壓低了聲線問:“林公子今日是怎的了,莫不是這三位客人……”

    話尚未完,陸夢箋忙將食指豎在唇前做了噤聲的姿勢,“他們男人的事情,咱們不用操心。”說罷自顧旁若無人的取來一旁的淨瓷盆,在冷凝管上淋起水來,李嬸自然也不再多言。

    終於,林岱莫的身子微微晃動幾下,麵部依舊如冰山般開口道:“進屋說罷。”口氣雖生冷,但方圓聽在耳中卻如釋重負般,擦擦額頭滲出的細汗,同宇文宇武一道畢恭畢敬尾隨至堂屋之中,旋即關緊了房門。

    陸夢箋見狀,臉上反而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看來林岱莫再逃避不成,隻能麵對現實了。

    不過李嬸卻隱隱有些擔憂,畢竟那三個男子看身量比林岱莫都要結實幾分,若是在房中起了衝突,那吃虧的豈不是林岱莫,不免憂心的看著陸夢箋,可在她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憂慮神色,以她的性格,不免又要開口提醒幾句。

    “夢箋,咱們住在這樣偏遠的地方,你真不怕會遇到些歹人嗎?”

    “若該遇上的,早晚都會遇上,不過至少現在咱們還是安全的,”陸夢箋笑嘻嘻的回應一句,心下卻也起了小波動,至於這個問題,她也曾憂心過,不過在此地住了這麽久,還未發現有何異常,甚至除了相熟的這些人,平日連陌生人的影子都不得見,再說荒郊野嶺,想必那些強盜也不可能從此地榨出些油水,也便安下心來。

    而李嬸新搬來不久,平素過慣了村中那安寧的生活,雖說石塔村人口也不甚多,但至少出門前後左右都有鄰居,縱使家中有事也可照應一二,若在此地,卻萬事隻能靠自己,因而難免會生擔心。這樣想著,自然也總覺住不踏實。

    “今日若是忠兒他爹在還好,總歸能有些照應,”李嬸看看緊閉的堂屋門,壓低了聲音說著,反倒叫陸夢箋覺得屋中那人同李嬸才是一家人,而自己雖與他相處同一屋簷下許久,卻絲毫沒有擔心的感覺,臉上默默掛了兩道黑線。

    七日前,李大壯一家經過再三考慮,又加之李家婆婆因忠兒偷嘴吃過一塊雞腿一番惡意罵街之後,才終於下定決心搬至林岱莫所居的這一片荒嶺之上,李大壯心中對石塔村雖有眷戀,但也不舍得看自家婆娘再遭那般待遇,因而背井離鄉來到此地。

    雖說此地居住空間實在有限,但吃喝方麵卻毫不犯愁,再加上李嬸素日幫助陸夢箋侍弄花草,也能得些銀兩,也算令人安心。於是最近幾日,經商議之後,李大壯決心從附近村中買些土坯磚塊,在如今林宅旁邊再蓋一間小房,以便自家人居住之用。故而今日一早他便已駕著牛車往附近村莊走去,如今家中隻餘四位婦孺同林岱莫一名男丁,以此忽而來了三名大漢,李嬸擔憂也是不無道理。

    “他們四人本是故交,李嬸您且不必擔憂,再說他們的模樣也不是凶神惡煞的那種,您隻管放心就是,”陸夢箋淡定的話語無疑給李嬸吃了一顆定心丸,李嬸雖則心中尚有不安,但也不便再過多言。

    過了足有大半個時辰,堂屋門才緩緩從裏間打開,卻是劉媽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神情淡漠的林岱莫,方圓等人垂首立在身後,臉上的神情卻顯然放鬆了許多,甚至嘴角還隱隱藏著一絲笑意。

    陸夢箋這才意識到,方才隻顧著跟李嬸閑扯收集精油,竟未發覺劉媽還在房中之事,不由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眼睛瞟過林岱莫微垂的眼瞼,卻不料對方似察覺到此處的目光,竟抬眼向此處看來,嚇得陸夢箋忙低垂了頭,口中還低低咕噥:“誒,上次托李叔買的瓷瓶又快用光了,看來過兩天又得去買幾隻了。”

    結果李嬸卻當了真,結果話茬,“夢箋,你記錯了,前幾天咱們提煉的精油不是都失敗了嗎,那些個瓷瓶還沒用幾個呢。”

    陸夢箋哂笑,忙連連點頭,再抬頭看時,林岱莫早已將目光轉向別處,卻聽劉媽臉上帶笑的看向門口的四人。

    “你們接著聊,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坐的時間久了就得起來走走,你們正事要緊,剛才是我這老太婆胡說的,你們別往心裏去啊,”劉媽說著就要抬腿朝陸夢箋走來,而身後幾人都輕聲應承幾句,又重新返回房中,這次卻任由房門大開,氣氛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劍拔弩張。

    “今日又做了什麽花水,怎地同前幾日的聞起來不同呢?”劉媽過來,湊在瓷盆前一嗅,便覺此香同往日提的那些又不盡相同,於是好奇的看向陸夢箋。

    陸夢箋卻抿嘴一笑,將手中瓷瓶打開,在劉媽鼻前一晃,重又塞好瓶塞,故作神秘的說:“劉媽,您不是見識多廣嘛,這次您就猜猜這裏麵裝的是何花的花香?”

    “你這丫頭,這世上那麽多花,我哪能猜的過來,快別考我這老太婆咯,”劉媽上了年紀,反而如同一個孩子般耍賴,倒惹得旁邊二人大笑起來,忠兒聽見動靜也跑過來湊熱鬧,卻被劉媽一把拉住,攬到懷中,“乖忠兒,你可知你姐姐今兒用的是什麽花?答對了奶奶給你糖吃。”

    忠兒正要回答,卻見陸夢箋狡黠的眨眨眼睛,小腦瓜一轉,伸手撓撓頭道:“劉奶奶,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花,但是那花可香了,長得跟娘繡花用的線團一樣。劉奶奶,這樣忠兒還有糖吃嗎?”

    “你這小鬼頭,”劉媽作勢點點忠兒的小腦瓜,笑眯眯的說著,“就算忠兒不知道,奶奶也要給忠兒糖吃,你姐姐故意賣關子,咱們偏不給她吃。”

    陸夢箋故意苦著臉,蹲在劉媽麵前,忠兒眼看漂亮姐姐不高興,也忙從劉媽懷中掙脫出來,小臉一縝,義正言辭的說:“姐姐不高興,忠兒寧可不吃糖。”

    這一說,倒叫劉媽落得沒臉,陸夢箋重又笑起來,將忠兒支到一旁,拿出懷中的瓷瓶交到劉媽手中,“劉媽,方才我跟您開玩笑呢,不過這花名嘛----”

    陸夢箋故意賣關子,看劉媽巴巴的看著自己,便又拐了個彎,“不如咱們互相交換一下,您說說剛才在屋裏聽見了什麽,我就把花名跟您說?”

    對於林岱莫的事,陸夢箋雖並無太大興趣,但今日這四人的樣子卻令人深覺好奇,恰好劉媽又在房中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楚,因而心中難免也想詳知一二。

    “原來你在這裏下套等著我呢,”劉媽也不生氣,抬起手指在陸夢箋額上輕輕一點,臉上卻笑得開心,“行,反正也不是啥大秘密,你早晚也會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於是一五一十將在房中所聽聞的消息告與陸夢箋,甚至連一旁的李嬸也不曾避忌。陸夢箋早先偷看了飛鴿傳書而來的紙條,心中早有準備,但聽在李嬸耳中卻似當頭一聲驚雷。

    “什麽!讓林公子當城裏石頭記的大掌櫃?”李嬸一聲驚呼,竟忘了房中那四人,說完才知失態,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石頭記本來就應該是我們少爺的,這有何好稀奇的!”劉媽對於李嬸的反應很是不滿,鼻中不由冷哼一聲。

    相處許久,李嬸隻覺林岱莫行事不似尋常百姓,卻隻道他是自普蘭城中來,城裏人自然不似鄉下人一般,卻不料他竟是城中赫赫有名的林氏長子,當即驚得一屁股坐回木凳上。陸夢箋早就猜測到林岱莫的身份,因而臉上並無驚訝之色,相比於林家少奶奶的身份,她反而更喜歡普通人的生活。

    “既然石頭記本就屬相公所有,為何今日他卻極力不肯接手石頭記的生意?”陸夢箋想起林岱莫今日陰沉無比的那張臉,實在想不通此事有何可拒之處,何況以劉媽之意,也唯有林岱莫才對石頭記的經營極為熟悉,方圓又是他曾經的伴讀書童,邀他做大掌櫃更是必然之選。

    “我們家少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倔脾氣上來,一頭牛都拉不回來,再說他出林家門時,被那個女人那般羞辱……唉,也怪不得他不想再同林家有牽連呐!”劉媽想起當初聽林府下人描述的情景,難免為林岱莫起了傷心,“就算少爺真的不肯接手石頭記,老婆子我也尊重他的選擇。”

    陸夢箋一聽有現成的店麵可以接手,心中自然高興,至少還可改善一下家中生活環境,可那畢竟是林岱莫的事情,縱然自己滿心希望,也無法左右他的決定。

    正這般胡思亂想著,林岱莫突然從堂屋出來,向劉媽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