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贈之以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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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8-01
陸夢箋正在裏間休息,心中正思量著如何打通在普蘭城的勢力,思來想去卻也沒個頭緒,於是閉了眼靜聽著花店中的響動,見有人在店中耍賴,越發煩躁,可當聽到尤子期問的那句話時,忽的眼前一亮。
隻聽方圓苦笑一聲,“公子這不是為難在下嘛,方某不過是區區一個小掌櫃,隻懂些臉麵上的生意,至於這富貴和離草,在下真不知……”
尤子期大喜,臉上笑意更濃,雖說他還沒想好該許什麽條件,但來日方長,更何況這花坊的東家看樣子同那丫頭相熟,這樣的話,更要仔細想好才是。
這廂正意淫的開心,卻聽見雙點撅嘴哼了一聲,“這個你問方大爺當然白問,可是我們家東家可是養花高手,這天下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方圓揮手便要責斥雙點,卻見雙點衝著裏間的方向擠擠眼,那簾子一陣晃動,雙點借機蹭到方圓麵前,在他耳邊悄聲道,“剛才夫人衝我直點頭呢!”
“你這孩子竟瞎胡鬧!”方圓會意的眨眨眼,臉上卻變得很是嚴肅,低聲斥道,“真是懶驢上磨,處理完了快回來,天天就知道偷懶!快去快回!”
雙點委屈的抱著肚子一路往裏間跑去,方圓已然換了笑臉,衝著尤子期微微屈身,“這店裏的小夥計吃壞了肚子,真是對不住客官了,您繼續看,繼續看。”
“別介,剛才我說的掌櫃的還沒回答呢,”尤子期決意死磕到底,哪由得方圓打什麽馬虎眼,仍舊堅定的看著方圓,無論如何,這個賭注他是贏定了。
“這個嘛,公子先別急,您若是問富貴和離草的區別,總也要先讓人想想吧,”方圓笑嗬嗬的敷衍,眼睛卻偷瞄擋在裏間門口的布簾,這個雙點去了這麽長時間,怎麽還不見人影,要是這無賴般的公子繼續逼問,他還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不多久,雙點便掀了簾子出來,臉上得意的笑著,“公子,我們東家說了,你的問題由她來回答,要是答出問題來,公子要答應我們東家三個要求。”
“要是答不出來呢?”
“悉聽尊便!”雙點胸有成竹,拍著胸脯兩眼直放光,被這個家夥纏了半天,他巴不得看見他出糗的樣子,方圓無力的看看尤子期,又瞅瞅雙點,最終盯著布簾的方向不動了。
“不過是三個要求,好,本公子答應你,不過一個要求對應一個問題,一共三個問題,你們東家若是都能答得上來,我尤子期保證以後沒人敢在你們花店鬧事!”
“喂,你這人怎麽能出爾反爾,剛才不是說……”雙點急的直跳腳,便要上前跟尤子期理論,結果被方圓一把扯住。陸夢箋大喜,她正巴不得讓他護著這花店,如此一來,倒省了她一個要求。
尤子期詭怪的笑起來,“可說了半天,怎麽都不見你們東家現身呢,莫不是故意糊弄本少好拖延時間吧?”
“公子有何問題,請講。”陸夢箋找來一塊厚厚的毛巾捂在嘴上,聲音變得低沉而粗厚,縱是方圓一時都沒意識到這竟是陸夢箋的聲音。
“哈哈,東家可真是爽快,那好,第一個問題,還是剛才那個,富貴同離草形容貌似,但在世人口中,卻相去甚遠,這是為何?”
“所謂富貴即為牡丹,上古時,原無牡丹之名,其同離草統稱芍藥,自唐武周以後才將木芍藥稱為牡丹,詩仙曾有詩雲‘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等便是歌詠幾種不同顏色的牡丹。而富貴一名則起於唐明皇之時,楊貴妃當時素愛牡丹,而楊家因皇上對貴妃的專寵,也被上賜木芍藥數本,從此富貴花開之名越盛,而牡丹也越發為富貴人家所推崇。至於芍藥,花姿綽約,花大色豔,被古人推為花中宰相,兩者花卉乍眼看去雖相差無幾,不過芍藥為草本,不同於牡丹。而古時人們別離時,常以芍藥相贈,以表達惜別之情,所以又名將離或離草。”
尤子期細細聽完,禁不住拍手,“好一個雲想衣裳花想容!不過東家還有一點沒說,那就是,離草又被稱為‘五月女神’,這可是有名的愛情之花。”
雙點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嘴問:“奇怪,離草明明是離別時送人的花,怎地又成了愛情之花?”
“這便是你們東家沒有提到的一點,《詩經》中便有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心生愛慕,相贈以香花,這是多麽美好的場景……”
尤子期頭顱微揚,無限懷想,卻聽見布簾後聲音變得極為冷漠,“原來公子心中所想,竟是那男女之事,又何必跑到小店中來肆意尋事。古代男女以牡丹表露愛慕之意,何其高雅,豈是公子這般不堪,以富貴離草之名,說些個不三不四的混話!”
方圓嚇得臉色煞白,他們才開店不幾日,生意還沒鋪張開,若是因此得罪了顧客,隻怕會落了有心人的口舌,不過這位公子也實在過分了些,光天化日之下便說什麽男女什麽愛慕的,本身就太過輕浮,更何況東家還是位女子。
雙點卻滿臉快意的看著尤子期,這個衰男他一早就想痛扁一頓,可惜方大爺一早說過顧客至上,他才一直忍著,沒想到東家一句話就讓這衰男臉色由紅變白又變青,心裏樂得直哈哈,就隻差拍手叫好了。
“姑……東家請息怒,子期並無惡意,隻是同東家話語投機,一時忘形,言語中有所唐突,實在,抱歉!”尤子期艱難的吐出抱歉二字,臉色已漲成了豬肝色,手中折扇時而開時而合,終於站起身,向方圓微微鞠一躬,“本公子略有不適,恕先告辭,至於其餘兩個問題,本公子他日再來請教,不過掌櫃的請放心,本公子既答應了保你們花坊無事,必定竭盡所能。告辭!”
“公子慢走,不過希望公子記著,公子還欠著花坊一個要求哦!”陸夢箋被毛巾捂得粉麵通紅,聽見尤子期走出門去,立馬扔掉毛巾嗤嗤笑起來,這個尤公子也實在太好騙了!
不過聽他的話,倒是有些個學識的,隻可惜這些書都沒讀到正地方去,想必也是仗著家中財勢豐厚,圖做個富貴閑人罷了,他這一來倒解決了自己擔心的問題,如此一來自己也可睡個安心覺了。
將近傍午,太陽終於不再那般毒辣,陸夢箋這才啟程回了石塔村,不過兩日的功夫,劉媽原本白胖的臉上,竟瘦了小一圈,看到陸夢箋安全歸來,這才眼淚婆娑的一把抱住陸夢箋大哭起來,“我的孩兒,你受苦了!”
胡伯立著眉頭看不下去,轉身去了柴房,自從雙點去了城裏,那裏已經積攢了一大堆木柴要劈,正好又趕上陸夢箋被擄走,誰也沒心思去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林岱莫一早趕著回家中報信,又怕陸夢箋累壞,於是獨自雇了輛驢車便先回了家,可真正看到陸夢箋回家時,還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來。五個人圍坐在敞亮的堂屋中,聽陸夢箋講完一夜的經過,都忍不住唏噓,劉媽好歹也是在林府中伺候過人的,竟也忍不住噙著眼淚哽咽,“這些有錢人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幹嘛還要跟咱們這些老百姓過不去,咱們不偷不搶,辛辛苦苦這麽久,卻被人家一句話就全都毀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聽完這話,陸夢箋眼中猛地蒙上一層霧氣,花院中的花,想來也已經毀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雖然那些被扯斷了花枝被仔細插回了土中,可是在烈日的毒烤下,也都已蔫得不成樣子,而且這種天氣縱使剪枝扡插都難保成活率,更何況,陸夢箋一聲歎息,彎腰將那些仍有活力的枝條一一撿在懷中,用剪刀仔細剪了傷口,除枝去葉,全部插在花盆中,擱置在陰涼處,順其自然。
可是花坊中的花源本就不足,如此一來,花坊之中所有的盆花隻得由其他店麵買進而後再轉手賣出,這樣一來,成本大大增加,況且以如今的能力,花坊所能買到的不過是些未成形的幼苗,根本難以盈利!
幸好牆根的那些盆栽仍舊安好,否則陸夢箋真要一夜愁白頭了。
不過還沒等陸夢箋安定下來,李嬸突然找上門來。自打自己將精心挑選出的百合花交給李嬸之後,李嬸便將院子的大部分空地全都開墾出來,種了滿滿一院,再加上成日還要操持家務,而忠兒個子眼見的往上竄,故而又要縫製了換季的新衣,整日忙得團團轉,因而隻得抽空才能過來一趟。
一聽李大壯說昨日之事,李嬸也嚇壞了,在林宅陪了幾位老人一天,一聽說陸夢箋回來,便立刻趕了過來,圍著陸夢箋轉了好幾圈,這才紅了眼圈撫著胸口大叫:“阿彌陀佛,幸好你沒事,回頭我得給觀音菩薩好好上柱香!”
兩人絮叨說了許久,李嬸突然想到村裏傳的那句話,禁不住沉了臉色,拉著陸夢箋的手說道,“夢箋,要是你在村裏聽到什麽話,千萬別往心裏去,哼,一群長舌婦,也不怕嚼舌根爛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