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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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3-10-28

    沁心居中的合歡樹光禿著枝幹,看得薛文佩直惡心。

    隻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句喜歡,霍雙城便在這院中植下一棵又一棵合歡,她從沒見他笑得那樣開心過,除了在那個女人的麵前。

    薛文佩心頭驀然一冷,自打那以後,霍雙城就極少笑了。

    她推開院門,院子被打掃得極幹淨,似極任意的裝點著終年常綠的鬆柏青竹,角落中的那從慈孝竹到了冬日裏反而顯得越發翠生了。

    因了她之前的吩咐,院裏的幾個小丫頭若無要事便隻能呆在房中,故而院中靜靜悄悄毫無生氣。綠環從霍雙城房中端出一盆泡過腳的溫水,看也沒看便潑在了廊外的綠叢中,幾滴水濺出來不偏不倚正落在薛文佩的前襟上,轉身就要往屋裏走。

    薛文佩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山竹向來看不慣綠環在薛姨娘麵前得寵,這會覺察到薛文佩的不悅,於是沒好氣地嚷嚷一句,“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頭,竟然敢往姨娘身上潑水!”

    綠環聽見聲音回頭,這才發覺薛文佩正站在院中,檸檬正彎了身子用帕子仔細擦拭著薛文佩的衣服,心中大驚,手裏端著的木盆險險掉在地上,她頭皮一緊,趕忙將木盆放在一旁,緊跑幾步走下廊去,急急跪在尚沾著幾滴水的地上。

    “請姨娘恕罪,請姨娘恕罪,奴婢實是無心之失,沒想到姨娘會在院裏,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綠環深知得罪薛文佩的下場,她雖說被稱讚過幾次,有今日的一切也都是因了薛文佩的賞識,可是那是主子,她想讓你得意,你自然風光無限,可是稍有不如意,自是能讓你摔得比普通人更狠。

    薛文佩冷冷盯著麵前的女子不說話,眼中越發冰冷,可臉上卻漸漸沒了方才的狠厲,“石竹,快去扶綠環起來,這麽冷的天,跪得久了對咱們女人的身子可不好。”

    “哼,”石竹心中惱恨,不出聲地鼻中冷哼一聲,假意伸手扶綠環起身,卻連她的衣襟都沒碰到。

    “多謝姨娘,奴婢再也不敢了。”綠環起身,看著薛文佩微微笑的臉,心中瞬間警鈴大作,她怎麽突然來了,若是被她看到那房中……

    不由綠環多想,薛文佩早已扶著檸檬的手往前走去,兩個小丫鬟上前將房門輕輕推開,薛文佩笑靨如花,款步走進房中。

    “咳咳,”床上那人咳疾發作,咳得整個帳幔都在顫抖。

    “老爺,您近日可好些了?”薛文佩站在兩米開外,神情極是關切,“老爺咳得這樣厲害,怎麽不去請太醫瞧瞧?”薛文佩語中透出怒意。

    綠環低眉順眼,“回姨娘,昨兒請太醫來看過了,說是近日天寒,老爺身子本來就弱,許是夜中著了風寒,煎了幾服藥,太醫說過兩天就能好起來。”

    “夜裏是誰當值,怎麽這麽不小心,我看她是不想留在這裏伺候老爺了!”薛文佩又氣又急,說著便要差人把人尋出來問罪,綠環嚇得臉色蒼白。

    “佩兒,咳咳,”霍雙城極艱難的忍住咳嗽,聲音有些嘶啞的說著,“佩兒無需擔心,你不要離得那麽近,這風寒會過人,你平日身子便弱,也要當心才是。”

    一聲佩兒叫的薛文佩鼻頭酸楚,除了那幾個月,她再沒聽到霍雙城這樣叫她,她還記得他溫和的話語,還有看著她時的柔意,多少年了,她險險都快忘了有這樣的一段快樂,可是今日霍雙城又叫她佩兒,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他們曾經的那一段快樂,那幾個月,曾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佩兒,你也知我眠淺,有旁人的聲音便容易睡不著,所以就沒讓她們值夜,”霍雙城又輕咳幾聲,“佩兒,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要過年了。”

    “是啊,過得真快。我剛剛經過梅園,去年的這個時候,臘梅都開了,今年開花倒是晚了許多,”薛文佩想起當初她在紅梅樹叢中,為他翩翩起舞的情形,那樣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她的心突然融化許多,輕抬著腳步緩緩挪到床邊,在腳凳坐下。

    “十七年了,難為你,這些年,”霍雙城俊逸的臉龐已然添了數條皺紋,再沒了往昔的風采,卻多了更多風霜積澱的韻味。

    薛文佩倏地想到那個女人,她離開也有十七年了,他突然說這些,他是什麽意思,她的心突然冷靜下來。

    “哪有什麽難為不難為,不過都是些理所應當罷了,這些年你四處奔波,若是家中不寧,老爺在外也不能安心,妾也不過是想為老爺多分擔些,”薛文佩語氣溫柔猶如當年在霍雙城的懷中,當年驕傲如她,如今也無非剩了些虛假的溫柔。

    霍雙城心情很好,眼神慈和的看著麵前的女子,她不過四十餘歲,還那樣年輕,猶是風骨猶存的年紀。

    薛文佩細細的說著,霍雙城靜靜的聽著,兩人之前的怨念,似乎從不曾有過。

    “如今康兒回來了,也是喜事一樁,今年的除夕也定要比往年更熱鬧才好,這個孩子儀表堂堂,又知事懂禮,看著就讓人喜歡。對了老爺,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跟秦家笑說定娃娃親事,那時候秦家喜得千金,老爺喜歡的緊,當時就樂得將秦家千金給定了下來,”薛文佩如述家常,笑眼溫柔的低聲絮絮說,惹得霍雙城低聲笑起來。

    那次他喝多了,看見秦家的千金喜歡的不得了,都不顧自己尚未成親的事,一口就把人家閨女給定了下來,他年輕時醉了酒也愛張狂,逮住人便說,後來差不多滿城的人都知道他跟秦家結親家的事,也無怪乎薛文佩也要笑著提起來。

    “說起來,當時秦家的千金真是讓人喜歡的不得了,不過也不知現在嫁人了沒有,當時也不過是一句戲言,那時我不過是光杆一條呢,人家哪裏會做真。”霍雙城笑起來,身上的病痛也似少了三分。

    “哪裏,人人都知道將軍的話可是一言九鼎,”薛文佩語中略帶嬌嗔,任憑霍雙城拉過自己的手,她的手覆在那雙長著老繭的手上,刺得心疼,“老爺不知道,前些日子我遇見武夫人,便多說了兩句,沒想到秦怡文也是個信實的,他這些年竟真把女兒壓在閨閣裏,愣是沒有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