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緋桃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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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上自案邊拿過來的畫冊,已是日頭西斜。這室內自己的畫像,牆上掛的案上放的,書架上收的……少說也有百多幅。

    起身抬袖鋪紙研墨。

    想作一副畫,畫出幾月前西?延生辰宴上,墨隔玉踏風而來時眉目清朗,麵如冠玉,周身聚著光華令天地萬物都失色的樣子。

    點點寸寸跳出心間躍然紙上又回刻進心底。上揚眼角,畫出眉梢,墨點滴,心間淌,落筆回腸,提筆成殤。

    天邊最後一絲亮光即將沒入黑幕時,環念音停了筆。雙手微微有些顫抖,抖落幾滴墨汁落在白色的宣紙上。

    輕輕放下筆,喉間湧上濃重的血腥味,慌亂的捂著心口一俯身,吐出一口血來。剛作完的畫作上霎時有鮮豔的血跡斑斑點點連成片暈染開。

    黑夜籠罩。

    環念音跌坐在身後椅子裏,嘴角還掛著血跡。揮袖要點燃書案旁的燈,卻是擺動了好幾次手,燈才被點燃。

    畫作上那片血跡在昏黃的燈光映襯下顯得更為觸目驚心。環念音小喘著氣坐直了身子,看著這血跡蹙眉。自指尖凝出一道白光,拋向那片血跡,白光遊走紙上,慢慢的,鮮紅的血跡消失不見。

    收回手,顫顫巍巍站起身,還沒站穩,清晰的感覺到心髒狠狠的跳了一下,一股熱流自心頭上湧,俯靠著書案,一張口,血又吐在畫作上。

    錯開身後椅子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靠著書架緩緩坐了下去。

    緩了緩神,抬手拭去唇邊的血跡,盤膝打坐,靜心調理著內息。

    書案旁的燈火跳躍了幾下,院中響起墨笛夕同落央說著話走來的聲音。

    “念音姐姐怎麽待到這個時候還不出來!哎呀,晚膳都沒用,肯定很餓了!都是娘親,她攔著我們不準來打擾……”

    “笛夕小姐,夫人說的有道理,我們現在來叫小姐去用晚膳也不遲不是?”

    ……

    環念音睜開眼,站起身,看著案上滿是血跡的畫作,有些慌神。幾步走過去將畫作卷起來,還沒來得及收起來落央墨笛夕二人便已經走了進來。

    “念音姐姐……”墨笛夕叫道,看看環念音手裏的卷成一卷的宣紙問道:“誒?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

    “呀,小姐,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落央看看書案,又看看環念音蒼白的臉色跑到環念音身邊關切的問。

    “沒,沒什麽?”語氣盡顯有氣無力。

    “還說沒什麽,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落央扶著她往椅子上坐去。

    “念音姐姐,你衣服的袖子上,怎會有血?”墨笛夕也走過來。將環念音打量了一遍,指著環念音方才拭唇邊的那隻袖子不大確信的問道。

    聞言,環念音下意識將袖子往椅子裏側收了收,“沒有,沒事”。

    “呀,小姐!”落央指著案上的白玉硯台又叫了起來,“怎麽那裏也有血!”

    環念音抬眼看去,那硯台上確實有明顯的血跡!低眉時,喉間忽的一腥熱,彎身又嘔出一口血來。

    “小姐……”

    “念音姐姐……”

    墨笛夕落央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環念音軟軟的靠回椅背裏,昏了過去。

    見此,二人慌了神。落央輕拍了幾下環念音,不見有動靜,又去掐人中,仍不見有動靜。一時間淚珠唰唰的掉了下來,“怎麽辦,笛夕小姐,你快想想辦法……”

    “我去找娘親爹爹!”不待落央哭訴完,墨笛夕說著這句話便沒了影。

    青竹殿院中,竹亭寂寂,一地月光潔白如雪。

    再睜眼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夜裏。

    落央坐在榻前抹淚,見環念音醒來,撲上來就嚎啕大哭,“小姐,一天一夜了,你可算是醒了小姐,落央以後再也不出這傷天害理的餿主意了,可,可嚇死落央了!”

    環念音偏過頭,看著落央,眼皮張合了兩下問道:“什麽,傷天害理的餿主意?”

    “唉”,坐在榻另一頭的葉泊月將落央拉開,“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就是叫你看見玉兒屋裏那些畫!為這事兒,你墨叔叔可把我們幾人狠狠的訓了一頓,愧得我呀,到如今還不敢同你墨叔叔講一句話”。

    “哼!幸得音兒醒來了,要不等玉兒回來,我看你怎麽解釋!”站在葉泊月身側的墨義垠哼了一聲道!

    “念音姐姐……”墨笛夕雙眼紅腫著往榻這邊靠了過來。

    環念音環視一周,道:“這一天一夜你們都在這兒守著未曾休息?”

    聞言,葉泊月麵容含笑,也沒答話,隻站起身道:“音兒剛醒,我們也別都在這兒吵得她心煩,讓她靜會兒,吃點東西,待明日一早,我們再過來罷!”

    見墨義垠點了頭,拉上笛夕,三人出了門去。

    落央端來熱粥,環念音吃了幾口也讓她回去歇著了。

    一時間,這屋子中便安靜了下來,隻聞得見屋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環念音翻了個身,再無睡意。

    昨夜自己吐血了,真真切切的是血!這麽說來,自己……環念音捂著心口,眸底湧底湧現的盡是絕望!

    暗自苦想了良久,決定趁現下所有人都下去歇息了,墨隔玉也不在閣中,自己悄悄出緋桃陣回九環門去罷!說不定如今哥哥們也在門中,回去還能見上一麵!

    起身著裝。秋末的夜深涼,環念音一襲白色大氅著身,出了皎月殿,不一會兒功夫,便來到了緋桃陣前。

    到了緋桃陣前隻停了一停,便點足起身。照著自己一個多月前量出的那碧桃陣的高度躍上去,以試圖躍出這碧桃陣。

    衣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剛飛身到緋桃陣上空,手臂忽的被誰往後狠狠的扯了一下,接著就撞進一個溫涼的懷抱。接著二人便齊齊急速往下落去。

    環念音睜大了眼,月光下,緋色的桃花瓣包裹著周身,淡淡的花香襲來,還有,夾雜著塵土味的淡淡的青竹香。

    緋桃陣百日汲取日光,夜晚汲取皎皎月光,陣中此時如白日般明亮。又因緋桃陣帶了靈氣,陣中的緋桃樹較坊間那些樹長得高大些。

    二人落在一株稍顯高大的緋桃樹旁,環念音一個趔趄沒站穩,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了樹幹上,墨隔玉貼上去將恰將環念音圈在身前,低頭看她:“環念音,你又要去哪兒!”語氣裏帶了些怒氣,“你以為這緋桃陣真是你說躍就能越過去的?你可知你方才已經入了這陣了!我若不及時抓著你,你可知會是怎樣的後果?”

    環念音抬頭看他,怔怔的,沒答話。

    “一旦誤闖,無人能找到,連屍骨都蕩然無存!”

    聞言,環念音低下頭,表情仍有些惴惴,“墨隔玉,我想哥哥們了,想會九環門去看看”。

    墨隔玉盯著她,撇開話頭道:“昨夜的事,我都知道了”,頓了頓,又道:“音兒,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相信我!”

    “相信你?”環念音眸光一閃,麵色一變,忽的冷冷的笑起來,這笑笑得墨隔玉心緊緊的抽了一下。

    “墨隔玉,那日你曾信誓旦旦的同我說你從未有過什麽夫人,可是你墨影閣祠堂裏頭那少夫人的牌位又作何解釋……”

    “環念音”,墨隔玉開口打斷她,“你口口聲聲說少夫人,你可還記得那牌位上是如何寫的?可有寫是我墨隔玉的少夫人!可有寫墨隔玉之妻!”

    “別說這些,我不想聽”,環念音抬手捂住雙耳,“總之,我要走,我要回九環門,怎樣都要回去!”滿是狠絕的語氣。

    “不可能!”墨隔玉怒了起來,“環念音,你要回去做什麽?回去再給自己種一回斷情蠱?再將我忘得幹幹淨淨麽?我告訴你,我做不到!”

    世界突然就安靜了,靜得似乎連緋桃花瓣飄起落下的聲音都能聽見。

    環念音捂耳的手滑落,垂在身側,整個身子也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慢慢的瑟縮成一團,癱坐在樹底下。

    簌簌的緋桃花瓣落下來,霎時就鋪滿肩頭,鋪滿如瀑青絲。

    “斷情蠱,真的是斷情蠱!”環念音喃喃出聲。

    斷情蠱,斬斷情絲之蠱。九環門失傳多年的秘術,傳聞,一旦種下,便可將與累愛之人有關之事悉數忘盡,紅塵今生,不再記起!

    此蠱,蠱毒噬心,五年為一輪回,輪回之日,便是身死之時,世間無解!

    “墨隔玉,墨隔玉,我是不是,快死了,是不是,真的快死了?”因緊咬而滲出血絲的紅唇顫個不停,清淚也不受控製的湧出眼眶。

    墨隔玉動了動眉,眼中痛楚湧動,蹲下身,將環念音的整個身子都抱在懷裏,“不會的,音兒,你不會死,一切有我,你相信我,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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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啊啊啊,對不住,看了個同桌的你,哭得稀裏嘩啦的,,,拖到現在才更文。

    話說,我前頭埋了那麽多伏筆,你們可有猜到念音姑娘絕症了啊?

    捂臉,表說我虐,,,,很溫馨的說,真的誒,不騙你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