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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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震天的廝殺聲消弭不再。

    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這年春季諳城的最後一場雨淅淅瀝瀝的落下來。

    城內在西玥拓同西玥笳的指揮下已經開始清理戰場。環念音等人先後飛身上了城樓往城外看去。

    城下橫七豎八的躺了許多屍體,南澤城河上連接兩岸的石橋上被戰死的士兵鋪滿看不見橋麵。緩緩流動的河水被血染得鮮紅,時不時浮起幾具若影若現的屍體在河麵上起起伏伏。

    河的這邊,戰敗的西玥軒一身盔甲倚劍杵地,護頭的頭盔不知何時掉落不在,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濕額前黑發貼在額上,水又順著已濕的額發一滴一滴滑落下來流過染了斑斑鮮血的臉頰,原本俊美的臉此時已經模糊的叫人難以分辨。

    身旁還緊緊圍著十幾人警惕的看著河對岸,許是受了傷,緊握寶劍的那隻手,汩汩的血水順著寶劍往下流。

    河對岸嚴整的士兵站滿官道乃至官道兩旁的叢林,最前方的正中處數十匹高頭大馬按序排列。

    最前一位是西玥延,再往後一點點,環念音看到了一襲月牙白錦袍的墨隔玉,恰好,墨隔玉也抬頭看了過來。

    隔著遠遠的距離,似乎能瞧見墨隔玉嘴角輕輕蔓延開的溫潤笑意。十日來終於得以相見,滿心的歡喜卻不知為何端端的添上滄桑之感。

    這勞民傷財、貽害萬千百姓的戰爭曆時近一月,終是告終落下帷幕!

    西玥軒也轉頭往城牆上頭看來,嘴角動了動,極力的扯出一絲不是笑的笑,眼神空洞,盡顯落寞與蒼涼。

    城牆頂上一身白裙似仙的環念音及城下馬上一身月衣翩翩的墨隔玉隔空對視良久。靜了,周圍靜得再無任何聲響,仿佛這世界、這天地間隻有他們二人。

    驀地,城上女子點足飛身而下。城下男子踏鞍飛身而起,相向而去。

    跨過千山萬水,夜夜燭火燃盡,似乎在這一刻終得圓滿!

    西玥軒收回看著城樓的視線。閉了閉眼又睜開,再閉眼,再睜開。吃力的將手中的寶劍自泥土中拔了出來,整個人似乎因精疲力竭失去支撐後身子微微晃了晃。

    所有人都看著空中就快相遇的那對璧人,地上西玥軒這微小的舉動連他身旁的侍衛都為察覺。

    西玥軒將染了鮮血的寶劍提起來,用力一抬手,抹了脖子。“嘭”,寶劍自手中滑落帶起一聲悶響,西玥軒也隨之倒下,永久的合上了眼。

    “皇上……”身旁的侍衛一個個先後回過神。撲啦啦跪了下來。

    對岸的人也自空中收回視線,看向西玥軒的目光有驚訝的,也有預料之中平靜的。

    空中的兩人恰在此時相遇,墨隔玉抬手一帶,將環念音緊緊抱在懷裏。還沒待說句話,就聽見下頭傳來聲痛呼:“皇上……”

    環念音聽著這聲已然猜到是西玥軒自刎了,整顆心沒由來的沉了沉,將臉深深的埋進帶了雨濕味的青竹香裏,闔上眼,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結束了,結束了。這一切都結束了!

    眾人皆還在西玥軒的自刎中未反應過來,這邊西玥延身後些的一匹馬上卻突然躥起個人,身形極快,握緊手中的劍一眨眼的功夫便刺進了西玥延的後背,直穿心髒的位置。

    西玥延身後就兩人分立,左邊是墨隔玉。右邊是環俢闌,如今墨隔玉不在就隻剩了環俢闌。握劍刺上來那人又恰好處在墨隔玉坐騎後頭,待環俢闌眼角餘光瞟到那抹極快的身影衝向西玥延時,那人手中的劍已插入西玥延的背,忙抬手一掌打出去。卻是已經晚了一步,那人倒是打飛了,間卻已經深深刺進西玥延後背穿心而過。

    這猝不及防的一劍正中西玥延要害,馬上正定眼看著西玥軒的西玥延都來不及反應,隻是瞳孔倏然放大一下,便落下馬來。

    “太子”,環俢闌手快,忙將他拖住。探了探鼻息,在一搭脈搏,眉頭深深皺起。

    “太子……”

    “太子……”

    後麵的環解等一眾將領也忙下馬趕上來,見環修闌這樣,心下猜到了七八分,那眾將領撲通一聲齊齊垂首跪了下來,默然不語。

    仍在空中的環念音聽得這邊動靜就抬起埋著的頭往下看,卻被墨隔玉轉了個方向令其背對著下方,抬手撫上她的頭使其保持考字啊自己懷裏的姿勢。

    環念音默了默,問道:“下頭,怎麽了?”

    空中的墨隔玉此時恰好麵對著這方,看著,動了動眉,隨後回道:“西玥延死了!”

    環念音剛剛平靜了些許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

    恍惚間就想起去年秋天時在諳城太子府中初遇太子妃陸沫兒的情景,明亮、靈動的雙眸,嫻靜的坐在西玥延身側掩唇輕笑……心下有些酸楚。

    “誰殺的?”環念音攀住墨隔玉肩頭的手緊了緊,輕咬著牙問道。

    墨隔玉沒說話,輕輕拍了她幾下,良久,方道:“音兒,我們先上城樓去吧!”

    “恩”,環念音沒再追問,任由墨隔玉帶著她上了城樓。

    三日後,昭聖國新帝西玥拓登基,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將予前太子西玥延以皇帝之儀入西玥皇陵,二皇子西玥拓因謀朝篡位原因逐出祖祠,但因先皇感念兄弟情義特赦於他,以王侯之儀葬!

    消息傳來時,環念音墨隔玉一行人正在諳城的那處偏僻小院中煮茶賞花,屋內重傷的環聞已經醒來,自墨影閣急急趕來的墨笛夕正忙前忙後的照顧著。環琴靠著亭柱,看著墨笛夕皺著小臉為環聞忙碌的樣,鬱鬱的臉,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感。

    環念音轉動著手中茶杯,看了幾眼屋中後,轉頭看著院中那株荼蘼花,眯眯眼,就想起三日前她隨墨隔玉上了城樓後的情景。

    那會兒環佩、環琴,花無顏三人還在。見二人上了城樓。環琴環佩微微點了一下頭,花無顏朝墨隔玉頷首笑了笑,道:“隔玉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墨隔玉回了一笑。“花少主有禮,音兒在城中數日,多有勞煩你相助!”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花無顏謙謙道。

    環念音看看幾人,說道:“我們去看看環聞哥哥吧,他受傷了!”

    諳城中百姓漸漸恢複了平靜,隻是大多都躲在了屋裏不敢出來,街上也就安靜的連個人影都不見。

    這場最後的戰爭結束的還算平靜,沒有攻城略地踏馬行軍過街傷及諳城內城民的,早早的終止在了城門口。

    賽芳樓後院。先前花無顏住的那地兒如今環聞就在裏頭。

    五人入了屋,三宮自榻前走上來行禮,“少主,你們來了!”

    “環聞如何?!”

    三宮剛一直起身,環琴走往前踏了移步急急問道。

    “平時就見你倆吵吵鬧鬧甚至是打的厲害。到了這時候,知道關心了!”環佩看了環琴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

    環念音掂了掂腳抬眼往踏上看了一眼,因環聞傷的是背部,這會兒是趴在榻上的,環念音這一看就隻看了環聞的後腦勺。

    “環聞公子傷的重,但好在不是要害。這會兒尚在昏迷中,至於什麽時候醒,這個……三宮醫術有限,沒能得知!”三宮頷首說道。

    墨隔玉看了三宮一眼“我去看看”!抬步便我那個榻前走去。

    環念音的手一直被他握著,這會兒也就自然而然的被他拉著走了過去。

    榻上的環聞隻著了中衣,被子隻蓋到腰部。腰往上的好大一片被包紮起來。似乎還在流著血,纏上去的白布顯得有些觸目驚心的紅。那傷口,該是有多深多痛,連包紮的布都浸染成這樣。

    環念音瞧著,心下便深深的自責起來。

    跟過來的環琴看見這情景。從不皺眉的人,如今也如環聞往日那般深深的皺了眉。

    墨隔玉抬手掀開包紮著的一角,依稀能瞧見那傷口處血肉模糊的樣。

    環念音緊抿著唇,須臾,輕聲問道:“哥哥如何?”。

    “看起來是受了強烈的撞擊灼燒致使的,該是碰到了藥石粉這類東西”,墨隔玉說著將掀起一角輕輕放下,又接著道:“不過這傷口處理的及時,不甚要緊!”話落,又搭上環聞的脈搏,停了停道:“隻是受了嚴重的撞擊又加上失血過多才陷入昏迷,少則三日,多則六日,定會醒轉過來!”末了,瞧見環念音的一臉愁容又安慰道:“你放心,這類東西恰是夕兒所擅長的,我這就傳信讓她趕來諳城!”

    聞言,環念音心下終於鬆了口氣。回身對花無顏道:“念音替哥哥謝過花少主!”

    “念音姑娘何須如此客氣?無顏不是說過,姑娘以後直呼無顏便可嗎?怎的……”

    墨隔玉站起身,重新握上環念音的手,聽著花無顏的話麵上有些不快的打斷道:“今日叨擾花少主了,一會兒隔玉就派人將環聞兄接回去!”

    “呃……”花無顏止了聲聽墨隔玉說完,笑道:“墨少主哪裏話,若不是墨少主,無顏如何能在諳城中安穩的待這十來日?”

    花無顏說完,墨隔玉沒再說話,隻微微點了一下頭,拉著環念音便離開了。

    隨後環佩、環琴也先後道了一番謝,叫著幾個小廝,將環聞移出賽芳樓的回了先前住的院子。

    環念音猶記得那日出了花無顏屋時天已大亮,原本烏雲密布陰雨綿綿的天,突然放晴,陽光傾瀉,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