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噫~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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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先生就來了,授課的地方就在王本卿的書房。王本卿端坐在書案前,先生另搬了張椅子坐在對麵,杜仲則是窩在外間的凳子聽課。

    這種時候安怯弱是沒資格進書房的,於是坐在門外台階,背對著書房,麵向著院裏的花草,聽幾句聖賢書,順便跟著讀幾句。

    說起來,這先生跟輩子的安怯弱無半點交集,甚至不知道這個按時來教書的先生究竟姓甚名誰,更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什麽人物。隻知道這位先生頗有學識,卻是不敢得罪王本卿,大約是怕丟了這個飯碗。

    巳時,一行丫鬟端了茶點來到書房外,細看便會發現這已經不是早送餐的那幾個了。看到門口的安怯弱,先是詫異於她怎麽穿這麽好的衣服,再略一施禮,便要進到書房裏去。

    安怯弱趕緊起身攔了一下,道:“各位姐姐辛苦!現下先生正講到盡興處,還望不要打擾。”

    為首的丫鬟當即白她一眼:“是老爺吩咐要巳時送茶點進去,要是誤了時辰,你擔待的起嗎?”說完便又要往裏闖。

    安怯弱依然在前頭攔著,含笑勸道:“老爺令我們做奴婢的送茶點進去,是怕少爺學到一半體力不支,好用些糕點繼續用功。可現下正學到盡興處,若此時進去打斷,豈不壞了少爺的雅興?到時候少爺怪罪下來,就不是你我能擔待的了!”

    為首的丫鬟瞪了她一眼,道:“你少嚇唬我!從前都是這麽去送,怎麽偏偏今天不行?我看你就是成心找我的麻煩!嫉妒我受重用,故意欺負我!”

    頓了一頓,又想起了什麽一般,問:“之前我怎麽沒見過你?”

    安怯弱連忙向她施了一禮道:“mèi mèi是弱兒,昨兒個才進來伺候的。”

    聽到這種回答,那個為首的丫鬟立刻冷哼了一聲,連看她的眼神也變得尤為不屑。“一個剛來的丫頭,都還什麽規矩都不懂,就敢攔我的路?”

    “弱兒不敢!”安怯弱抿了抿嘴,私下裏在打算究竟是繼續跟她死磕,還是放她進去跌個跟頭更解氣。

    “讓開!”為首的丫鬟毫不客氣的命令著。

    “這……”安怯弱一時間仍有些猶豫。

    大概是聽到了外麵的噪雜,王本卿探頭從窗內問:“什麽人在外麵?”

    那為首的丫鬟連忙搶著喊:“回少爺,是奴婢們來送茶點了。”又一邊瞅著安怯弱一邊說:“不料外頭有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頭,說什麽都不讓奴婢們進去!”

    似乎聽到了教書先生的一聲歎息,安怯弱突然覺得已經不需要為這種事情爭辯了,有理沒理也是要看對誰而言的。

    而眼前這些丫鬟似乎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一個個趾高氣昂,跟當了主子似的。

    “弱兒,帶她們進來!”王本卿從裏麵傳出了這麽一句。

    這樣一來,這些丫鬟都詫異的打量起了安怯弱,麵麵相覷,不敢置信這小丫頭居然位居她們頭。

    “是!”安怯弱答過之後,轉頭對著這些丫鬟笑道:“各位姐姐,請吧!”

    這幾個丫鬟有一瞬間的遲疑,又恐伺候的慢了會被罰,隻得先顧著主子這頭,一個個閉緊了嘴巴跟著安怯弱進到了書房裏。

    進去後,幾個人輕車熟路的把糕點擺王本卿的書案,排在最後頭的丫鬟遲疑的看著安怯弱,把茶壺端到了她的麵前。

    安怯弱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拿了茶碗從壺中沏出一杯,雙手捧至先生麵前,道聲:“先生請用茶。”

    “唔……”先生好像有些吃驚,捋著下巴的山羊胡想了想,才把茶碗接下來,不忘回一句:“有勞!”

    “先生客氣,這些是奴婢分內之事!”安怯弱笑答。

    再轉頭看王本卿,再次迎那種透著極度曖昧的視線,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匆匆再沏一杯,捧到王本卿麵前,道:“少爺請用茶!”

    “嗯!”王本卿點了點頭,在接茶杯的時候故意要摸她的手。

    安怯弱見狀,幹脆把茶杯擺到了他麵前的書案,不忘偷偷瞪了他一眼,以示抗議。再拿著茶壺茶杯走向外間,還不等到杜仲跟前,就聽王本卿“嘖”了一聲,似乎很是不悅。

    安怯弱也怕因這點小事害杜仲再被針對,便一言不發的把茶壺和茶碗放到了杜仲麵前,意思是他可以自己沏來喝。杜仲當然能明白,點頭以示感謝。

    做完這些,安怯弱又轉身泯著嘴看著王本卿,用眼神問他這樣總行了吧?還好隻看見他無奈又不怎麽在意的輕笑一下,便端起茶杯喝茶。

    教書的先生倒是多看了她幾眼,待到送茶點的丫鬟全都退下之後才突然問:“小姑娘讀過書?”

    安怯弱一笑,謙遜道:“僅識得自己的名字罷了。”

    “嗯!”先生捋著胡須點了點頭,眯著眼睛似乎很滿意。

    王本卿立刻就不樂意了,衝先生瞪起了眼睛,卻是一言不發,讓人吃不準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安怯弱見事不好,立刻裝出很好奇的樣子問:“少爺,弱兒聽說無論文武,拜師時都要行拜師禮。那少爺可否拜過先生為師?又可否行過拜師禮呢?再則平日見到要不要行弟子禮呢?”

    如此一問,王本卿臉的表情立刻變得有點僵,把視線也收了收,支支吾吾:“這個嘛……”

    安怯弱還裝著很不解的樣子繼續說:“難道這不是最起碼的尊師重道嗎?”

    “這……”王本卿更是無言以對。

    “杜仲你呢?”安怯弱又看著局促不安的杜仲。

    杜仲似乎在幹笑,“旁人未可知,學生倒是日日都行過弟子禮的。”

    安怯弱點了點頭,轉身對著先生施了個禮,問:“先生覺得呢?”

    先生看起來倒不那麽在意,說:“麵子的功夫大可不必那麽講究,心裏裝著即可。”

    無論怎麽聽怎麽想,安怯弱都覺得這先生是在自欺欺人,作為一個讀書人居然被這樣對待,一般都會甩袖子走人,再摔下一句“士可殺不可辱”才對。

    照理說讀書人都死板,不會奉承,更不會折了尊嚴來賺這點教書錢。以此推斷,這位先生家裏一定是出了什麽難處,不得不屈尊來這個沒什麽規矩的家裏來教書。

    王本卿似乎不太願意討論這個問題,抬手衝安怯弱招了招,有些沒好氣的說:“拿一樣你喜歡的糕點去吃,我們要繼續課了。”

    “謝少爺!”安怯弱頓時兩眼放光,怕他反悔似的一把搶過一隻碟子抱在懷裏,低頭看看那散發著甜膩香氣的綠豆糕,口水差點沒滴去。

    先生突然歎了口氣,合書本站了起來,道聲:“也罷!今日暫且就講這些。”便轉身大步走出了門,頭也不回的往通向前院正門的方向走去。

    “先生慢走!”杜仲連忙把手中的書放下,恭敬的向先生的背影抱拳鞠躬。

    王本卿也迷茫了,嘟囔道:“為何今日講這麽少?”

    杜仲用眼角看他幾眼,似乎要說什麽,又一轉眼看見安怯弱,頓時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也好!”王本卿先是冷笑,又對著安怯弱笑的很曖昧:“這樣一來,我們就又多出不少時間相處了。你說對嗎,弱兒?”

    安怯弱頓時翻了個白眼,嘴裏碎碎念:“說的跟我很樂意跟你相處似的。要不是不想再那麽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吐露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立刻閉了嘴,還怕被發現似的悄悄看了看王本卿和杜仲的表情。

    還好他們都沒表現的很奇怪,隻是有個表情是一樣的,那就是臉的笑意裏含著包容。

    “弱兒你又在說奇怪的話了!”杜仲的笑容有些無奈,還有些寵溺。

    王本卿本來也那麽笑著,現在聽杜仲這麽一說,當場不樂意了,橫眉豎眼的訓了一句:“她怎麽說話關你什麽事?本少爺喜歡就好!”

    安怯弱聽著愣了一愣,心說這少爺吃錯藥了吧!

    杜仲立刻變得唯唯諾諾,低頭躬身的說:“杜仲不敢!”

    “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的?”王本卿一副要指著他的腦袋大罵的架勢,“弱兒也是你叫的?誰借你的膽子?”

    “……”杜仲咬住了唇舌,一言不發,仍然把兩手緊緊的攥著。

    安怯弱弱弱的舉了個手:“少爺恕罪,這膽子好像是奴婢借給他的……”

    一聽這話,王本卿立刻換了幅表情,轉身朝著安怯弱露出膩死人的笑,一步步的走過來,一邊說:“既然是弱兒允許的,本少爺就不跟你計較了!”還借助身高優勢低頭輕聲問:“這樣可好,弱兒?”

    “嗬嗬少爺您開心就好……”安怯弱緊緊抱著懷中的綠豆糕,膽戰心驚的慢慢往門外退,臉的表情僵硬又糾結,就像怕別人搶了她的綠豆糕似的。

    王本卿得逞似的邪笑,看著她死死抱著綠豆糕的模樣忍俊不禁,一揮手:“拿去吃吧!吃完了馬回來!”說罷轉身走向書案。

    “謝少爺!”安怯弱好不容易發現這麽根救命稻草,機不可失的轉身逃出,一邊逃一邊心有餘悸。

    讓她無比納悶的是,這少爺究竟在想什麽呀?整天調啊戲一個八歲女童就這麽過癮怎麽滴?家裏下人幾十個,難不被他折騰過?

    “噫好可怕!”安怯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住的用手在胳膊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