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手帕與絲巾
字數:5393 加入書籤
杜仲本是來賠罪的,隻因讓安怯弱吃了那些很幹的綠豆糕。本來他也不覺得那東西難吃,直到聽安怯弱這麽說了,才知道這是從老爺太太那裏放久了撤回來的,便覺得有些對不起她了,畢竟她以往在王本卿那裏都隻吃剛送過來的。
拆了早領的紅包,拿了裏邊的錢去了外頭,到了王家開著的點心鋪子裏轉了轉,狠狠心買了一包綠豆糕出來,拎著到了安怯弱房外,卻不知道該以什麽理由進去找她了。
就說抱歉讓你吃了不好的東西,特拿了好的來賠罪?還是說剛拿了賞錢,所以買些好東西來送她?
想來想去都不好,最後摸摸懷裏的東西,這才鼓足了勇氣要舉步過去。
忽聽有鈴聲隨著腳步陣陣,扭頭看去,見安怯弱從那邊回來,已然洗了臉還重新換了衣服。看那方向,大約是又去那棵桃樹底下放鬆了,想來定是王本卿被莫汝纏住不得脫身,因此讓她落了個清閑。
安怯弱一眼看見杜仲在自己門外,不由愣了一下,繼而笑道:“這不來不去的,天氣又不盡好,隻站在那裏做什麽?難不成是事情做完了,煩的慌?”
杜仲聽她又似往常那樣說話,不由也輕鬆起來,說聲:“那些事情哪做的完?隻是……”
安怯弱見他欲言又止,也已走到跟前,猜測起來:“難不成你是來找我的?”又笑道:“想你也近乎學富五車,怎麽一有事就想到我?弱兒就是個小女子,哪有那麽多主意給你出?等哪一天腦子被榨幹了,也就真沒什麽用處了。”
“哪會有那一天……”杜仲說的不怎麽有底氣,現下也不得不說了,便把手伸進懷中,拿了什麽東西出來,往安怯弱眼前遞。
“這是什麽?”安怯弱問了之後才發覺眼熟,伸手拿了過來,見是一條幹淨的帕子,正是年前擦栗子弄髒的那條。
安怯弱眼前一亮:“你在哪裏找到的?這小小的帕子可讓我好找。”
杜仲的臉又一下子漲紅,又開始語無論次:“是那時候看這帕子髒了,又被丟在地,於是拿走……於是自做主張的洗了,想給送來,又……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因此耽擱至今。”
安怯弱像看見了什麽稀有動物一樣,兩眼放光:“這是你洗的?還洗得這麽幹淨?”
杜仲聽不出這話是好是壞,隻是一味的應著。
“誒你還真是了不起!”安怯弱發自肺腑的讚歎著,反正她自己從來洗不了這麽白就是了。
杜仲被誇的臉紅,一下子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忽又聽見腳步聲臨近,轉身一看,王本卿親自拎了一個精美的糕點盒子,正麵帶喜色的過來,遠遠的看見他,還在他們施禮前先一步把手一揮,讓他們免禮。看起來心情非常之好,已無半點早時的沉悶。
杜仲看看那隻精美的盒子,又低頭看看好裏拎著的紙包,相形見拙,不由得將手裏的東西往背後藏。
“弱兒,快過來!”王本卿大老遠就喊。
安怯弱便迎了去,伸手要接他手裏的盒子,卻被擋了一下,擺著手示意不急。
“弱兒,這個是……”王本卿把那隻盒子先往地一放,便把手伸到袖子裏掏,又一眼看見安怯弱手裏的手帕,立刻皺了皺眉頭,問:“這個怎麽在這裏?不是扔了嗎?”
安怯弱先是愣了下,心說原來是您給扔的,我說怎麽沒了呢。隨即回:“是杜仲找到後洗幹淨剛還給我的。”
王本卿不由分說一把扯了過來,隨意的揮手往旁邊一扔。
“哎,這個……”安怯弱眼睜睜看著自己失而複得的手帕飄落到路邊積雪中,心說這少爺瘋了吧。
“看這個!”王本卿已人袖中抽出了一條潔白的絲巾,麵繡了朵朵桃花,如真的能聞到花香一般。
安怯弱已經有些不樂意了,隻往那絲巾瞥了一眼,便問:“幹什麽?”
王本卿把那絲巾硬塞進她手裏,說:“年前吃栗子的時候見你帕子髒了,就索性求父親托人從sū zhōu帶幾條絲巾回來。其實昨日已經送了來,偏又忘了,以至於現在才送給你。”
“嗬嗬……”安怯弱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接受這條絲巾了,總歸是不懂壕們的世界,一不留神就拿這麽貴重的禮物來送人,還真不好意思承受。
王本卿見她表情不跟自己想像中的一樣,便問:“怎麽?你不喜歡?”接著又不以為然起來:“也沒關係!盡管說你喜歡什麽,本少爺現在就帶你出去買。”
安怯弱先考慮了一下在這大年初一的到底會有幾家鋪子肯開張,又幹笑起來:“少爺!如果您以後想再送給弱兒什麽,大可不必費心想花樣,直接折算成錢就行了。您直接把銀錢賞下來,弱兒喜歡什麽自己去買,不就省了少爺不少的功夫嗎?”
王本卿怔了一怔,大概沒料到她會說這種話,又板起了臉問:“你要那麽多錢做什麽?”
“贖身啊!”安怯弱毫不遮掩的說道,“不然還能做什麽?再多的新衣服好首飾,也比不過一個自由之身。贖完身後哪怕從此粗茶淡飯,弱兒也一定比現在滿足。”
隻是這話好像把王本卿氣到了,向她步步逼近,直迫得她不得不後退幾步緩解威壓,還不時抬起那雙眼睛稍微表達一下抗議,又瞬間垂了下去,變得楚楚可憐。一直退到柱底下,再也退無可退了,才真害怕起來,心不甘情不願的雙手捏耳朵以示投降認輸。
“哼”王本卿突然又冷笑起來。
安怯弱被這聲笑嚇得心驚不已,弱弱的問:“少爺您笑什麽?”
王本卿一揮手,“唰”的打開了扇子,借助身高優勢低頭看著她,得意的說道:“雖是有贖身這一說法,拿出足夠的銀錢後就能換出賣身契重獲自由之身。隻是……”
“隻……隻是什麽?”安怯弱被他盯得心驚不已,就跟馬要被他宰割了一樣。不過就算如此,她覺得還是可以堅決的反抗一下,比如跨下一踢……可是目前還不敢……
王本卿索性又逼近了一步,還把頭也低了下來,離得她的臉更近,一字一句的說:“隻是,也有那麽幾個特定的人,不給贖!”
安怯弱一聽就急眼了,抬頭就吼:“憑什麽不給贖?”卻猛然發現……我去!好近!不能呼吸了……
王本卿見她都傻了,心生玩性,用扇子挑著她的下巴索性再逗她一下。“賣身進來,就是主家的人了。主家要不要把人放出去,可是主家的自由。像你這樣的,是萬萬不能放手的。”
安怯弱快被憋到缺氧了,眼前一黑,猛的用手把麵前的人一推,大吼了一聲:“欺人太甚!”
“哈哈”王本卿整著衣衫站在旁邊,昂著頭居高臨下的挑釁:“就欺負你,怎麽了?”
“你……你……”安怯弱氣的眼前又是一黑,一個踉蹌就要摔倒,被王本卿占據地利趁機往前一靠,讓她往自己身倒。
安怯弱一沾他的身就厭惡的狠狠一推,恍忽間就沒頭沒腦的衝著那柱子去了,“咚”的一聲撞了個結實,眼前直冒金星。
“怎麽還這麽不小心?”王本卿說著又要過來扶。
“別碰我!”安怯弱一手捂著被撞疼的額頭,一手指著王本卿警告:“再過來我就真的一頭撞死!”
王本卿還納悶了:“本少爺是要幫你,又不是要非禮你……”
“有區別嗎?”安怯弱也被撞糊塗了,大聲叫著:“才來了這半年,便宜全被你占光了。手也拉了,剛剛也撞身了……反正便宜全都給占了,你還想怎麽樣?”
王本卿一聽就樂了,搖著扇子自語:“突然變得這麽有意思了?”還故意問:“既然便宜都被占了,你怎麽不幹脆從了本少爺?也免得旁人挑你的毛病。”
“不!從!”安怯弱狠狠的喊著:“寧!死!不!從!”還指著王本卿罵:“無良的少爺!連幼女都不放過呀你!變態!”
聽著這話,杜仲是在一旁偷著樂的,因為完全聽得出安怯弱對王本卿沒有那種意思,也完全不想有那種關係。不管怎麽說,在他聽來是件好消息。
王本卿被罵的這麽狠,還沒事兒似的,繼續調笑:“本少爺才不是連幼女都不放過的人,無論如何也要等到成年之後才……”
“不是說了不從嗎?”安怯弱沒好氣的說著,還把捂著額頭的手放了下了,露出通紅的一個大疙瘩。
王本卿倒先不管其他了,看著她額的疙瘩說:“怎麽撞的這麽嚴重?”又喊了一聲:“杜仲,有沒有什麽好用的藥材能讓她消腫的?”
杜仲回:“消腫的藥材有,隻是不論多好的都不能立刻消腫。”
“那留著你還有什麽用?”王本卿毫不留情的甩出了這麽一句話。
杜仲的臉色一下子又變得不自然起來,雙手握拳,似乎在憋著什麽強烈的怒氣。
“你吼人家幹什麽呀?”安怯弱索性也不跟他客氣了,也理直氣壯的吼了回去:“一個疙瘩而已,用雪團成團,冰一下不就好了?有什麽大不了的?”說著就拿王本卿剛給的絲巾去路邊包了個雪球,輕輕的按在了額被撞的位置,不得不說還真疼。
王本卿居然也沒發什麽脾氣,反倒把拿來的盒子放到了安怯弱麵前,更是向她行了個大禮,說:“全是我的錯,害得弱兒受傷生氣。適逢家中送來幾盒精美糕點,特送來與弱兒陪罪。望弱兒吃過之後傷痛全消,也別再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安怯弱看他突然變成這樣,跟看小醜似的,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在這盒高檔點心的份,暫且消了火氣。
杜仲暗中長歎,低頭看看手裏顯得寒酸的綠豆糕,心說又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