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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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太奢侈了

    在沒認識傅斯連之前,他一向以冷漠著名,不管多熟的人和他在一起他都是這副表情。即使我和他成為朋友後,他也很少在我們麵前表露過其他情緒,仿佛會笑的那根神經早就斷掉了。

    可是在台上的他活力四射,嘴邊還有暢快的笑容,那樣奔放的他,怎麽可能是傅斯連?

    一定是我看錯了吧?

    為了證實我的想法,我從人群中退出來,向後台走去。

    表演還在繼續,虞非白興致正濃,但是我離開了,他執意跟著我出去,不得不犧牲了視角最佳的位置。

    “你要去幹嘛啊?該不會看上剛才那個主唱了,想找他要簽名吧?”他戀戀不舍地聽著台上的歌聲,說。

    我沒搭理他,要是說出傅斯連三個字,他非抓狂不可。

    後台沒什麽人在走動,快到的時候,我看到一個人快步走了出來,而後麵衝出四個男的,拉住了他。

    “傅,當初是你組建了這個樂隊,為什麽你要舍棄它?”喊住他的都是同一個樂隊的人,這個人我還有印象,他是鼓手。

    傅斯連的頭很低,低到我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

    吉他手也說道:“自從兩年前的事後,你再也沒找過我們了。要不是這次逼你還我人情,讓你來一起表演,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打算和我們再見麵?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不關你們的事。”傅斯連冷冷地收回自己的手,說:“人情我還了,我不會再來了。”

    “傅,你太讓我們失望了。”鼓手不再勉強他留下,“我們會找新的主唱,這個位置,不再為你留了。”

    傅斯連的腳步有一瞬的停頓,“你們早就該這麽做了。”

    旋即,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宛如瑟瑟的秋風。“這些事情,太奢侈了。”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恰好與我對上視線。就算是躲我也來不及了,隻能迎上他的目光。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指,果然還在流血。“你受傷了,快處理一下。”

    傅斯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在乎地說:“它自己會好的。”

    “那可是鋼弦,你不處理好的話誰知道會不會有破傷風什麽的。”我急了,說。

    他冷冷瞥我一眼,“不關你的事。”

    我還想再勸勸他,他卻徑直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真是又氣又擔憂。

    “他就是那個主唱啊?看不出來啊,居然還會唱歌。嘖嘖,搞不好是精神分裂什麽的,你少搭理他。”虞非白揉揉鼻子,說:“哎,現在是哪個樂隊啊,這首歌聽起來不錯,走,我們去欣賞一下。”

    再回到喧鬧的舞台前,我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麵了。我反複地想著表演時神采飛揚的傅斯連,台下落魄懊惱的他,還有平常的冰塊臉。兩年前,他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就是因為那件事,才讓他從此抑製自己,不喜不悲,不肯享受所有過去鍾愛的事物?

    “你怎麽能在我旁邊精神出軌?”虞非白不滿地看著我,“是我老了嗎?你嫌棄我了?”

    “這位男鬼,請你不要想象力太過豐富好嗎?”表演落幕,我又覺得餓了。“去吃點東西吧。”

    “我買了這個,挺不錯的,你要嗎?”虞非白用竹簽戳了一塊印度飛餅,問我。

    我忽然想捉弄他一下,“你怎麽買這個?”

    “這個有什麽問題嗎?”他還咬了一口,“很好吃啊,香蕉味的。”

    “你剛去買的時候,做飛餅的那個是個印度人,對吧?”

    他回想了一下,“額,長得很奇怪,皮膚好黑,應該是吧。”

    “那你還敢吃?”我憋著笑,說:“印度人啊上廁所從來不用紙,用手,他們那有條河叫恒河,上麵飄滿了屍體、垃圾等等東西,他們還在河裏洗澡,取水飲用。你確定你還要吃嗎?”

    “你沒騙我吧?”虞非白一下子就沒了食欲,“這也太誇張了。”

    “你不是有shǒu jī嗎,不信自己去看。”說到這裏,我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虞非白打死都不信我的話,用shǒu jī搜索關鍵詞後,立刻想把飛餅丟掉。

    手快伸到垃圾桶前,他又縮了回去。他想了想,說:“傅斯連在哪裏?”

    “你幹嘛?”

    “我覺得就這麽扔了太浪費,他唱幾首歌也挺累的,我請他吃點東西。”虞非白奸笑著說道。

    “人家才不吃這東西。”正說著,我聞到了一股炒粉的香味。“好香啊,我要買一份炒粉。”

    香味吸引了不少顧客前來,我去到時已經在三行人之外了。炒粉師傅從容地倒了花生油進鍋裏,再打了一個蛋,用鏟子來回滑動。等到差不多了,再抓一把河粉丟進去,不斷翻炒。

    光是這麽看著,我肚子裏的饞蟲都要跑出來了。連虞非白也在我旁邊流哈喇子,說:“不如買兩份吧,我也想吃。”

    炒到後來,師傅抓了一把細嫩的豆芽丟進去,右手有力地顛鍋。鍋裏的食材翻來滾去,忽然間,我看到裏麵的河粉都化作了長而扁的絛蟲,在火爐上扭動著。

    我別過頭去,再看回來時,蟲子都不見了,仿佛那隻是我的幻覺。

    然而我打心底地覺得反胃,從人群裏退了出來,說:“你剛有沒有看到什麽?”

    “看到你無情地打破了我想吃炒粉的夢想。”看虞非白的樣子,他真的什麽都沒看到。

    我鬆了一口氣,或許是我最近鬼鬼怪怪的東西看得多了,才產生了幻覺。

    “你不是說肚子餓嗎?怎麽不吃點東西?”虞非白托著半份印度飛餅,在我旁邊喋喋不休。

    “沒看到什麽想吃的,等會再說。”我撒了個謊。

    我們走了一會兒,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回了賣炒粉的攤位。來這裏的顧客人數還是那麽多,但他們這次不是來買東西的,而是來投訴的。

    “怎麽回事啊,你們家的食材也太坑爹了,我吃了沒多久就吐了。”

    “就是,我的肚子疼死了,你知道這裏離廁所有多遠嗎?”

    “賠錢!”

    “還得賠醫藥費!”

    麵對他們的指責,炒粉師傅惱怒地說:“你們別瞎說,我們的食材都是今天早晨新鮮采購的,雖然天氣熱,可我們這都有冰塊在保鮮,怎麽可能有問題?”

    “有本事拿出來給我們檢查一下啊!”

    “拿出來!”

    看這些人的臉色,倒不像是在說假話。

    漸漸地,那些想來購買炒粉的人都散了,留下來看好戲的人們,對攤位指指點點。

    師傅忍無可忍,從後麵拖出幾箱食材,說:“你們自己看個夠吧!”

    有人過去把蓋子一一打開,看到裏麵的東西,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肉片上,白色的蛆蟲沿著肉的紋理滑動。青菜葉是枯黃的,而本該裝著河粉的xiāng zǐ裏全是絛蟲,密密麻麻的蟲子在保鮮盒裏不安分地湧動。蓋子打開的時候,蟲子們或許是感應到了新鮮的空氣,扭動著身軀從裏頭爬出來,散落一地。

    “嘔!”

    不知道是誰先開了頭,那幾個來討公道的人紛紛原地嘔吐起來。空氣中蔓延著半消化食物的酸腐味,還有食物敗壞的臭味。

    不僅如此,其他的攤位都亂套了。

    賣飛餅的印度阿三猛地丟掉裝水果的xiāng zǐ,幾隻老鼠拖著滾圓的肚子逃跑。其他的攤位更加誇張,不是出現了蟲子,就是肉都腐爛了,即使是賣液氮冰淇淋的攤位也有了異動,冰淇淋融化成了huáng sè的濁液。

    在這裏的人都吃過美食節裏販賣的食物,看到這樣的景象,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惡心反應。我捂住了鼻子,恨不得還能再長多一隻手來幫忙堵住耳朵,不去聽那些嘔吐的聲音。

    反應較輕的人嚷嚷著要出去,結果走出沒多久,竟讓工作人員攔了回來。

    “大家冷靜一下,我們懷疑這裏有人惡意作案,在嫌疑還沒澄清之前,請大家留在這裏,多謝配合!”有員工拿了喇叭,搬了張椅子站起來,喊道。

    舉辦音樂美食節的地點是z城的海濱公園,出口就兩個,此刻都給堵了起來。恍惚間,我竟有種世界末日的錯覺。

    “我們走遠點,小心你也中招。”虞非白見我臉色不好,拉著我往空氣清新的外邊走去。

    可還沒走多遠,我的胃部一陣洶湧,腥臭的嘔吐物湧了出來。

    我吐了好幾分鍾,又或者才十幾秒,整個鼻腔都是酸而刺激的味道。

    虞非白眉毛擰得跟麻花似的。“真是太奇怪了,不可能有疾病能以這麽快的速度傳播。”

    “你說得對,這片區域都封鎖了起來,想必也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一隻手遞了過來,掌心上是一張紙巾。傅斯連低頭看著我,說:“擦擦吧。”

    我接過紙巾,對他道了聲“謝謝”。

    他有些不自然地別過眼,連語調都別別扭扭的。“不用。”

    “哎,你來了,吃飛餅嗎?”虞非白居然還記得這件事,熱情地拿出了飛餅。

    傅斯連接過去,毫不猶豫地丟進了垃圾桶裏。“食物有問題,誰都別吃。”

    虞非白泄氣地看自己的腳尖,“真浪費。”

    傅斯連指向一邊,“那邊有個供表演用的舞台,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把生病的人轉移到那邊去了。你也去那裏吧,不要在這裏待著。”

    “嗯,我讚成。”虞非白點點頭,“問題應該出在這裏,你不宜久留。”

    “那你們呢?”我不放心地問道。

    “你照顧她,我留在這裏。”傅斯連看向虞非白,說。

    “你別想出風頭了,你們都是人,而我死了,不管那是什麽東西,它都奈何不了我。”在重要事情麵前,虞非白向來拎得很清。“我媳婦就交給你了,看緊點啊。”

    “你該不會覺得,我會打她的主意吧?”傅斯連坦率地說道。

    “不,我擔心她會打你的主意。”虞非白很幹脆地回了一句。

    “你隨便,反正我是不會離開的。”傅斯連冷哼一聲,說。

    他往前邁了一步,忽而身形一晃,像是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