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牆中娃娃

    我點燃了一根在神台前供奉過的線香，燃燒過的香灰不斷掉落，淼淼白煙散出，添了幾分仙氣繚繞的味道。

    我調了一碗陰陽水，捧著碗在香前念誦如懿乘風咒。這咒法能讓我的心神逐漸沉澱下來，與自然融為一體，既能感受到大自然，也能實現彼此的溝通。事實上，這咒後來經過有心人的改良，最後還拿去開創了一套瑜伽。對於這樣的結果，想必原先創出它的人知道了也會哭笑不得吧。

    念完了咒，我口含陰陽水，朝著白色的煙氣噴出。水從我口中噴出後就變成了均勻的水霧，將那煙氣牢牢地罩住，如一朵小巧的雲停在麵前。宋太太驚呆了，倒吸了一口氣，還想拿shǒu jī出來拍照。

    宋傑忙拉住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勸她不要亂來，不然做法不成功就糟了。

    宋太太點了點頭，這才放開了手。這時，我繼續念咒，那團白煙便聚攏成了一個球狀，再一分為四，成為四個有手有腳卻無臉的人。

    它們漂浮在空中，各自停在東南西北四方。我大手一揮，說：“去。”

    得了我的指令，它們便分成四個方向去搜索房屋。這道法我還是頭一次用，看到它成功了，欣喜之餘，還覺得十分耗神。

    我坐在沙發上，扶著把手定了定神。它們的動作很快，漸漸地，第一個回來了，接著是第二個和第三個，然而第四個卻遲遲不見出現。

    我知道，這是找到了問題。我讓它們按之前的順序排列，排好後發現是負責北麵的那個不見了，便提上東西，走了過去。

    往北走是一條走廊，通向臥室等房間。我穿過了客房、臥室、衛生間，最後停在了末端的房門前。

    宋太太忙對我說：“這個房間本來是個小陽台，後來讓他們給改成了一個房間。我就在裏麵放一些雜物，有時候孩子也會在這裏玩玩具。”

    “嗯。”我點點頭，“你們在這裏等著吧，我進去看看。”

    “好。”宋太太使勁地咽了口口水，緊張地看著我。

    推門後，我先看到的是一張小小的嬰兒床，隻不過它現在已經沒有用武之地了，被用來堆放了很多雜物。一道乳白色的人影在一個淺藍色的三層櫃子前徘徊，它急急地繞著櫃子亂動，似乎很想鑽進去。

    我打量著那個櫃子，它約是一米五的高度，摸上去是木質的，能感覺到它重量很沉。我轉頭看向門口，問：“請問一下這個櫃子是放什麽的？我可以打開一下嗎？”

    宋傑在門口探頭看了看，說：“沒問題，這個櫃子是前主人留下的，據說還是定製的。他們留下了很多家具，我們覺得這個好看，也能裝東西，就原樣擺著了。”

    我應了一聲，打開了櫃門。櫃子裏放的東西都是小孩的衣服，看上去都很小，應該是孩子穿不下的舊衣裳。那白色的煙在我開門後迫切地鑽了進去，在衣服堆裏亂鑽，卻好像還是沒有找到它想指給我看的地方。

    我注視著衣櫃，忽而明白了什麽，說：“宋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把這個櫃子移開，你能來搭把手嗎？”

    “啊？”宋傑一愣，旋即走了進來。“可以的。”

    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很快將沉重的櫃子移開了。這個房間的牆壁刷過一層淡淡的藍色，看上去很賞心悅目，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櫃子擋住的地方都是白色的牆壁，沒有經過任何的修飾。

    我長呼了一口氣，先看了看衣櫃的背麵，沒有看到什麽異常，再看向了牆壁。在我們搬開櫃子後，那道煙也像是終於找到了目標，嗖地一下飛到我膝蓋左右的高度，衝進了那堵牆，煙霧散開，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氣裏。

    我蹲了下來，用手指敲了敲它指示的地方，果不其然，這兒的聲音很空洞，應該是挖空的。

    我慢慢地摸索著，終於找到了一條細小的縫隙。我用指甲摳了摳，發覺使不上力氣，便讓宋傑去找了點工具來。

    他信手從旁邊翻出一把壞掉的指甲鉗，用上麵的指甲銼卡入縫隙裏，輕輕一撬。隨著一陣簌簌撲落的白色粉塵，一個長方形的木板就給撬了下來，露出裏麵的空間。

    這個空間大概有一個盒裝飲料那麽大，宋傑的手伸進去後很不方便伸展開來，我便替換了他的位置。我先用手電筒照了照，發覺裏麵不深，放了一個白色的東西。我戴上厚厚的布質手套，右手拿著符紙，由宋傑為我照明，伸手去拿那東西。

    我很輕鬆就摸到了放在裏頭的玩意，我輕輕捏了一下，發覺它還挺硬的。等我拿出來後，才發現它是一個製作精美的娃娃。

    這個娃娃不同於小孩子們玩的洋娃娃，它的體型不大，身上的部件都可以拆下來置換，四肢的關節也能和人類一樣huó dòng，能擺出不同的姿勢。它穿著一套粉色洋裝，帶著黑色假發，紮成了兩個馬尾辮。果凍般的皮膚上化著淡淡的妝，嫣紅的嘴唇如一枚帶血的針，刺得我心中一抽。

    這個是bjd娃娃，用中文來說，就是球形關節人偶。它們製作精美，在關鍵部分都有球形的關節，可以讓主人任意擺動。它的可塑性很高，能夠換頭、換衣服和換動作等等，不少chéng rén都很喜歡。據我所知，這樣一個娃娃價格不菲，絕不會有人胡亂丟棄。那麽，是誰把它藏在了這裏？

    “這是什麽？好可怕啊！”宋太太看著那娃娃蒼白的臉蛋，嚇得叫出了聲。

    我耐心地解釋了一下， 隨後，我另一隻手也戴上了手套，輕柔地翻看著娃娃。

    娃娃的長相跟宋傑描述的夢境裏的小孩很像，宋傑看到它之後，臉都白了。我掀開娃娃的裙子，盡管這個動作很猥瑣，但該檢查的地方我一個都不會漏掉。

    掀開裙擺後，我有了新的發現。於是，我脫掉了娃娃的小洋裙，翻到了背麵。

    娃娃的背後是空的，像是被人刻意挖空了。 空出來的地方四四方方，活像是一個無限縮小的靈堂，看得人脊背發涼。

    我將手指探進去按了按，再伸出來時，指尖的布料上殘留著一些紅色的碎屑，很像是早就幹涸的血跡被觸碰毀壞的痕跡。

    我問：“這個娃娃你們見過嗎？”

    宋傑搖頭，“這是什麽娃娃，那麽逼真，太可怕了。”

    宋太太盯著那娃娃看，可她分明很怕這個東西。看著看著，她的眼神裏，黯淡了下去。“不是我們的，那就是湯玉家的東西吧？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了，她為什麽要害我？”

    “宋太太，這個東西藏得那麽隱秘，我看前主人也未必知道它的存在。這樣吧，我先把它拿走，你有沒有湯玉新家的地址？我想去問問她。”

    我現在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問題就出在這個娃娃的身上。有人事先把娃娃藏在這裏，等到夜深人靜之時，在自己的家中做法，通過滴上那個女鬼的血，可以建立一條看不見的橋，將小女鬼送到這邊來。完事之後，鬼再聽從主人的召喚，通過這個娃娃回去。這樣，它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又消失了，就算宋太太找人來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宋太太和湯玉是朋友，他們之間又沒有任何過節，湯玉應該沒有要害她的動機才對。就算假設湯玉是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女兒，而對家庭美滿的宋太太產生了嫉妒了怨恨，在短短的七天裏湯玉也無法做成這件事。想要施行這樣的法術，起碼要經過一個月的準備，在時間上，湯玉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但湯玉是前屋主，有些事我必須找她才能問得明白。

    我很快到了湯玉的家，範畢生還是跟之前一樣精神恍惚，抱著女兒的zhào piàn在沙發上發呆。他也不知道幾天沒洗澡了，身上散發著一股臭味。湯玉愧疚地看了看我，默不作聲地摸過架子上的一瓶花露水，在空氣中噴了幾下。

    範畢生占據了大半張沙發，我拉了張凳子坐下，想想又覺得在他的麵前談論這件事似乎不妥，便提議去臥室談。

    湯玉點頭同意，我們二人進了臥室，她關好了門，問我所為何事。

    我從包裏掏出了用透明塑料袋裝著的娃娃，問：“請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湯玉臉色微變，“你也玩這個？”

    我一聽有戲，追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哦，是這樣的，我之前在一個朋友家裏看到她女兒的房間擺滿了這樣的娃娃。我看著精致，女兒也喜歡，還想我給她買一個。結果一問價格，竟然還要幾萬塊錢。”湯玉搖搖頭，歎道：“那女兒也是快高中畢業的人了，怎麽還喜歡玩娃娃呢。”

    我實話實說，告訴了她莫文敏的見鬼經曆和宋太太家的怪事，末了，問：“所以，我想問一問這個是不是你們落下來？還是從你們搬進來前就存在了？”

    “我從沒有在家裏見過這個東西。”湯玉堅定地說。

    “那會不會是你們在裝修的時候得罪了工人？”如果連她都不知道這個娃娃的存在，那定是別人偷偷放進去的了。然而，有一點很奇怪，為何湯玉住了那麽多年都平安無事，而宋太太一家剛搬進去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