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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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桓迷迷糊糊中,感覺一股清涼貫穿全身,他緊皺的眉頭也逐漸展開。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也許還在做夢,姬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禦花園的一汪池水,幾個孩子在池邊嬉戲。一位身著華麗彩衣的貴婦領著隻有五歲的姬桓從花叢中走來,姬桓興奮地看著那群孩子,卻有謹慎地望向領著自己的女人。那是一個樣貌模糊的女人,他隻記得一個聲音道“去吧”,便撒歡似的跑向了嬉鬧的人群。
畢竟是孩子,其他孩子見了他也不躲閃,他們很快打成一片,玩的不亦樂乎。
“母妃,快來!”姬桓呼喚著母親,貴婦提起羅裙,小跑加入了他們。
池水清涼,花香撲鼻,姬桓小小年紀,也隻有嬉鬧才會讓他忘卻自己大周太子的身份。
姬桓與母親相互嬉鬧,潑水,雖然仍看不到她的臉。可姬桓並不在意,還有什麽比和母親一起遊戲更開心的嗎?
突然,鍾聲響起,周圍逐漸變暗,姬桓身感恐懼,撲向貴婦,絲毫不肯鬆開。
畫麵從禦花園轉到了禦龍宮寢殿,一屋子女眷已經哭作一團,而床榻上緊閉雙眼,毫無生氣的男人正是他的帝父。
“帝君駕崩!太子桓繼承大統!”執禮太監揮動拂塵高喊道。
姬桓還沒有緩過來就被一眾侍衛強行帶離了貴婦的懷抱。
“母妃!母妃!”姬桓拚命掙紮,貴婦亦是如此,跌坐在地上,伸手指向姬桓,撕心裂肺地叫喊道。
“桓兒!”
這是姬桓最後一次聽到母妃的聲音。
“先帝遺命,太子桓承繼大統,皇叔姬廉為攝政王。因其年幼,為免幼主外戚霍亂朝綱,生母儷貴嬪白氏從此不得與新君相見,新君由鞠邑夫人撫養,儷貴嬪百年後將以康儷夫人名義隨先帝葬入崇陵。”
這是先帝駕崩前所定遺詔,姬桓從此與儷貴嬪不得相見,皇籍宗譜所注生母改為“鞠邑夫人”,普天之下,自然認為鞠邑夫人是姬桓母妃。
儷貴嬪生性謙和,秀麗動人,入宮時封為白貴人。先帝初見便傾心於她,不久生下太子姬桓,進位貴嬪。中年得獨子,先帝對姬桓寄以厚望,本想精心培養,起料姬桓未成年便駕崩,臨終前胡思亂想,定下此遺詔,對儷貴嬪和姬桓都是不小打擊。
先帝原配康賢帝後(姬雪生母)薨世後,不曾續新後,鞠邑夫人代行後權主掌至今,為人公正,不偏不倚,深得後宮敬重。膝下尚有一位帝姬,人生也算得圓滿。
一載後,儷貴嬪鬱鬱而終,薨世之前不停念叨姬桓名字,死不瞑目。鞠邑夫人感念儷貴嬪淒苦,不忍姬桓年幼喪母,自作主張帶姬桓到儷貴嬪的綺羅宮吊唁。
姬桓臥於儷貴嬪床榻,哭聲陣陣,不停搖晃母親,叫喊著“母妃,別走……”淒涼之景令人心碎。也許是感知到兒子的呼換,儷貴嬪雙目竟然閉上,麵容也變得安詳。正是鞠邑夫人的善心,令姬桓對她感激涕零,從此視為生母般敬重。
直到鞠邑夫人薨世,姬桓都未曾提及儷貴嬪,但他的心裏,始終思念著生母,之所以不讓妃嬪生下子嗣,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想他日重蹈覆轍。
清涼的池水,母親的懷抱便成了姬桓最美好的記憶,溫度逐漸下降,意識裏,是誰緊緊擁抱著他,帶給他清涼?
姬桓努力想睜開眼睛,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可惜眼皮發沉,他看不見,隻覺身側突然敞開,伴隨“咚”的一聲,似有什麽落了地。還未多想,又陷入了沉睡。
門外聽到異響,三人破門而入,一股涼氣襲來,三人不禁打了個冷戰。姬桓完好無損躺在床榻,而薑思瑤側身於地上,麵色蒼白的很。
“xiǎo jiě!”蓮兒即可衝過去,試圖扶起,還未碰到,就被她周身的寒氣震得縮了手。“xiǎo jiě怎麽如此冷?”蓮兒嚇了一跳,不禁哭了起來。
程昱小心翼翼觸碰姬桓額頭,已經沒有方才那麽燙了,再看薑思瑤的樣子,知曉了大概。
“姑娘大恩,在下沒齒難忘!”程昱對著薑思瑤深鞠一躬,轉身跟範舉小聲嘀咕了兩句,範舉恍然大悟,隨即出了門。
“蓮兒姑娘莫慌,他去掌櫃那取些被褥,一會給念卿姑娘保暖。”
“xiǎo jiě……您可不能有事……”蓮兒壯著膽子握起她的手,不停吹氣揉搓。待範舉抱著被褥進來,他們合力給薑思瑤裹了個嚴實。
算算時辰,那巫使也快回來了,姬桓看起來已無大礙,隻是不知薑思瑤何時才會蘇醒。
蓮兒忽然想到一事,“撲通”一聲給他倆跪下了。
“蓮兒姑娘這是何意?”程昱和範舉見狀不知如何是好,欲將她扶起,卻被拒絕了。
“兩位公子,請聽蓮兒一言!”蓮兒鄭重其事說道,“今日不管何因,我家xiǎo jiě已和木公子同處一室。我家xiǎo jiě是未來妃嬪,此舉已屬不妥,還請兩位公子為xiǎo jiě保密,切不可泄露!”
竟是這事!程昱沒想到這姑娘還會顧著自家xiǎo jiě的聲譽,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無妨,我家主上就是……”
“蓮兒姑娘的顧慮,我等知曉!”程昱知道範舉要說什麽,立刻打斷他,扶起蓮兒,笑著說道,“姑娘請放心,我等會為你家xiǎo jiě保密!”說完他捅了捅範舉,範舉會意,連忙點頭答應。
蓮兒為此感激涕零,還要叩謝,程昱表示受不起這麽大的禮,她才作罷,可還是行了欠身之禮。
眼見窗外日頭西斜,莫秦風塵仆仆而歸,與他一同前來的竟是離弶。
離弶看到薑思瑤裹著被褥躺在案桌旁的貴妃榻上,似乎有些不爽,詢問了前因後果後,緊皺眉頭,直呼“不像話。”
程昱沒明白他為何有此說辭,礙於他是來救人的也沒計較。離弶又來到姬桓身邊,查看他身上的傷口,真是刀刀致命啊,這得多大的仇恨!
“祛瘀生化散藥性猛烈,塗抹時會有些疼,你等需將他按住,不可亂動,不然前功盡棄。”離弶將藥遞給程昱,告知上藥的方法。
程昱按照他說的方法,小心翼翼塗抹在姬桓的傷處,果然,感覺到了刺痛,姬桓本能地扭動了一下身體,離弶使了個顏色,範舉一邊默念“饒命!”一邊硬著頭皮按住姬桓的身體。等給他上完藥,纏好繃帶,程昱已是滿頭大汗,現在他總算鬆口氣,直接癱坐在地上。
“這藥一天更換一次,以他的情況,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痊愈。”離弶最後叮囑完畢,便徑直走向了薑思瑤。
“這燒的也不輕,怎麽蓋了這麽厚的被子?”離弶輕碰薑思瑤額頭,著實滾燙的很。“莫秦,取退熱散來。”
離弶從莫秦手中接過退熱散,讓蓮兒端水為她服下,又讓她將被子換成薄的,在額頭上附上冰袋。
“兩個時辰換一次冰袋,她沒有其他症狀,燒退了就沒事了。”離弶對蓮兒囑咐道,蓮兒點點頭,寸步不離守著她去了。
“一間屋子倆病人,不能換一間嗎?”離弶環顧四周,血跡、髒衣,簡直雜亂不堪,有些不滿。
“巫禮大人,這間客棧已經沒有多餘的房間了……否則我們也不會讓姑娘受如此委屈。”程昱撇了撇嘴,轉臉解釋道。
“罷了……今日就到此,念卿姑娘是巫山蟲穀貴客,在她沒有恢複之前,本座會留在郾城,你等有何吩咐就讓莫秦通知與我。”離弶起身,囑咐完畢後和莫秦離開了。
“這巫山裏都是何人?怎麽如此蠻橫?”範舉很是看不慣離弶的清高樣,帶他走後,不免抱怨。
“範大官人怎不當他麵說?”程昱白了他一眼,諷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