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戰江湖 一

字數:6977   加入書籤

A+A-


    ()    忽然之間,二人感覺下麵的沙丘動了一動,葉天暗叫一聲:“不好!”第一個想法便是黃沙幫的人追來了,因為他們能夠潛藏在沙!一念及此,他立刻拖著歐陽菲菲貼地滾開,拔劍出鞘,定定的望著那座沙丘。說來也怪,整座沙丘都在極不規矩的震動,看樣子還不止一人!驀地裏,但聽“噗”地一聲,黃沙四散,緊接著是聲低沉的咆哮,與尋常猛獸的叫聲大同小異,待得塵埃落定,借著星月的微光,二人瞧見那竟是一頭碩大無比的怪物!

    葉天心猛地一沉,暗暗叫苦:“原來是隻沙蜥,不過像它這麽龐大的沙蜥卻聞所未聞,準是馬血的氣味將它引了出來。”歐陽菲菲更是放聲尖叫,小臉霎時慘白,雙緊緊攥住葉天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肉裏。

    那沙蜥身體長約半丈,尾巴又有半丈,軀幹粗扁,腹部膨/大,通體遍布棕huáng sè的鱗片,線又有綠huáng sè的小點分隔開,看上去說不出的醜陋怪異。突然它猛一挺身,龐大的軀體小山似的壓了過來,難以想象,生相如此笨拙的家夥,行動竟這般敏捷。葉天覷得真切,正要出劍,卻被歐陽菲菲一推,跌開數步。那沙蜥“呼”地撲了個空,一隻粗短的前足恰好拍在歐陽菲菲肩頭。

    歐陽菲菲慘叫一聲,滾出老遠,隻覺肩胛的骨頭都已碎了,奇痛無比。那沙蜥落地之後,複又向她撲去,葉天大駭,雙足連蹬,搶前幾步,一個飛撲拉住沙蜥的尾巴,才一用力,便覺周身劇痛,仿佛所有的傷口全部迸裂開了。不過在沙蜥細長的舌頭觸及歐陽菲菲臉蛋的刹那,葉天總算把這個笨重的家夥拖住了。

    歐陽菲菲驚魂未定,聽葉天吃力的叫道:“快走!”她如夢初醒,掙紮著爬向一邊。沙蜥“嗚”的一聲嘶吼,頭體伏低,尾巴高高揚起,將葉天甩上半空。葉天勉強穩住身形,迅速倒立過來,頭下腳上,雙持劍,借下墜之力狠狠刺在沙蜥背上。然而劍尖觸到它的鱗甲,卻隻發出嗤嗤的輕響,便順著那光滑的鱗片滑了下去。葉天大吃一驚,左掌在蜥背上一撐,穩穩坐了上去,唰唰兩劍,可是他這把削鐵如泥的神劍,竟斬不破沙蜥堅硬的鱗甲!葉天不由得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倘若不是歐陽菲菲及時把他推開,在一劍斬不斷這怪獸的情況下,還不被它生生吞了?

    沙蜥被人騎在背上,似乎極不舒服,連續幾個聳身,企圖將他掀落。葉天忙夾緊雙腿,在它頭頂一陣亂劈,心道:“你個的醜八怪,不信老子砍不死你!”

    歐陽菲菲見葉天與沙蜥如此纏鬥,嚇得魂不附體,睜大了眼睛瞧著,為了一個男人揪心揪肺的感覺,她這輩子還是初次體驗。

    葉天劈了幾劍並不奏效,反而被顛得陣陣暈眩,情急之下,靈一動,忖道:“它長到這麽碩大,不知有幾千年呢,鱗甲早已磨礪得堅硬異常,倒是腹部最為柔軟,必定受不起我的劍刺。”趁著沙蜥再次挺身的空隙,他身子一旋,縮到沙蜥腹底,正要刺下去,豈料這沙蜥倒也不笨,四肢一屈,結結實實的將他壓在了身下。

    葉天大叫一聲,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幾百斤的份量壓在身上,滋味絕不好受,若非下麵是柔軟的沙子,隻怕他早被壓得粉身碎骨了。

    歐陽菲菲見葉天從上滾到下,陡然沒有蹤影,心下大急,救人的念頭立時戰勝了恐懼,發瘋一般衝上前來,對著沙蜥拳打腳踢。怎奈她的花拳繡腿實與抓癢無異,隻是畜牲與人的區別就是它不懂思考,不會想到先解決了最可怕的敵人葉天,之後再收拾歐陽菲菲,所以在遭到歐陽菲菲的攻擊時,它便顯得非常惱怒,伸出長長的舌頭,“噝”的一聲,往歐陽菲菲頸間卷來。

    歐陽菲菲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抓住長舌,一麵用力拉扯,一麵叱道:“臭家夥,把葉大哥還給我!”

    相比之下,舌頭自比腹部還要柔軟得多,歐陽菲菲用力一拉,沙蜥便痛得“嗚嗚”嘶叫起來。歐陽菲菲見這招似乎有效,愈發抓緊長舌,向後退了兩步,拚命拉扯。沙蜥不得已隨她向前,大怒之下,一頭撞去。歐陽菲菲如何躲得過這雷霆一擊,但聞砰地一聲,嬌軀便像落葉似的蕩了開去,吐出口血,登時暈厥。

    葉天趁一躍而起,抓住沙蜥那條尚未及收回的長舌,他得歐陽菲菲提醒,終於找到了沙蜥的軟肋。哪知沙蜥也加了百倍小心防範這招,在他探的刹那,陡然張開血盆大口猛衝上來,將葉天的完全吞了進去。葉天倉促應變,長劍一轉,用劍柄抵住它上顎,劍鍔卡住它下顎,讓它一時合不攏嘴。葉天則趁此會死死揪住它的舌根,使出殘存的全部功力,大吼一聲,猛然抽。熱血夾著一股腥臭之氣,噴湧而出,沙蜥喉嚨發出雷鳴般的悲吼,葉天飛身暴退,將亂八糟的一團東西丟在地上,他拉出了沙蜥的喉管,甚至還帶出了一堆內髒!

    強烈的疼痛使得沙蜥完全變成了失控的野獸,它翻騰咆哮,粗壯的長尾在地上掃來掃去,一時間塵沙飛揚,遮星蔽月,仿佛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這種令人戰栗的聲音。大約過了半盞茶工夫,沙蜥吼聲漸低,最後匍匐在地上,再不動彈。葉天並不急於瞧它死活,跌跌撞撞的來到歐陽菲菲身旁,拚著劇痛與疲憊,向她體內注入一股真氣。沒多久,歐陽菲菲悠悠醒轉,乍然望見活生生的葉天,激動得她嗚咽一聲,撲到葉天懷裏放聲大哭,那是種劫後餘生的真情流露。

    葉天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柔聲道:“沒事了,黃沙幫那麽多高尚且困我不住,區區一隻畜牲又算得什麽?”歐陽菲菲抬起淚眼,問道:“你殺死它了?”葉天笑著一指,道:“它的五髒廟被我搬了家,焉能活命?”歐陽菲菲繃緊的神經鬆馳下來,纏著葉天的雙臂反而更緊了,葉天雖覺不妥,卻不好生硬的推開她,隻聽她悲悲切切的道:“葉大哥,我怕。”

    葉天哈哈一笑,道:“怕什麽?”歐陽菲菲道:“怕我們都死了,怕我們不能活著離開大漠,我真不知道沙漠裏還有這樣多的凶險。”葉天為了讓她心情轉好,有意打趣道:“你不是願意陪著我死嗎?”

    “不!”歐陽菲菲一改初衷,堅定地說:“你不死,我也不死,我們要永遠活下去,永遠在一起,永遠……”說著說著,又已是淚眼模糊。此情此景,便鐵石心腸也難免感動,葉天心底長歎一聲,喃喃說道:“何苦,何苦!”

    睡了幾個時辰,天亮之後,葉天割了塊馬肉帶在身邊,和歐陽菲菲繼續趕路。夜裏與沙蜥那一戰,使得他多處舊傷迸開,如今又沒了坐騎,靠兩條腿行走,自然格外辛苦。歐陽菲菲也負了內傷,比葉天強不過多少,二人便相互扶持著,深一腳淺一腳的蹀躞而行。

    到得晚上,他們尚未行出百裏,回顧來路,葉天不免憂心如焚,似這樣下去,要到何時才能找到村落?他是個習武之人,有深厚的內功撐著,倒沒什麽好怕的,隻是歐陽菲菲弱質女流,終究怕是熬不下去。但為了鼓舞歐陽菲菲,他隻揀歡快的話題哄她開心,這些憂慮卻隻字不敢出口。

    歇了一夜,二人精神稍好,次日趕了百餘裏路,不過對蒼茫的沙漠而言,一百裏實在太少太少,他們仍未瞧見半點生命的氣息,沙漠,就好像一座永遠走不完的迷宮!

    葉天實在餓了,便割了塊馬肉,因為沒有柴火,隻能生吃,那種血腥的味道,若非瀕臨絕境之人,斷不會觸碰分毫。出乎葉天意料的是,歐陽菲菲這次居然主動伸,討了塊生肉,放在口細細咀嚼,雖然被腥味嗆得不斷咳嗽,幾欲嘔吐出來,但最終還是全部咽了下去。葉天歡喜萬分,不住口的讚她,回憶起二人金陵初見時,她丟了肉餡不吃,若在此刻,那該是何等的美味啊!

    食物不缺,水卻成了他們最大的難題,二人又是一連兩日滴水未沾,那種痛苦直比餓肚子還要難受百倍。

    第日正午,二人頂著炎炎烈日,踩著發燙的黃沙,踉蹌前行。映入眼簾的所有景色仿佛都是一樣的,除了黃沙還是黃沙,他們的判斷力正逐漸消失,隻有意誌和決心仍一如既往的堅強。比上次更糟的是,他們失去了可以依賴的馬背,隨時都可能倒在沙漠裏。

    “水!”葉天突然聲嘶力竭的叫道:“菲菲,前麵有湖……”這次是他率先發現,盡管心裏依然興奮,聲音卻低沉喑啞,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瞪視前方,噴射出一種近乎貪婪的火焰。

    歐陽菲菲道:“又是蜃景吧?”葉天眼的光彩倏地熄滅了,他忽然討厭起這種神奇的景觀,總是在他最急需的時候捉弄他?但是他並沒有徹底死心,一麵大步前進,一麵盯著那片湖泊,似乎要緊緊抓住這稍縱即逝的希望。每走一步,葉天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隨著距離逐漸拉近,他的心從緊張到平穩,最後終於徹底的踏實了,那不是蜃景,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個大湖,他的雙腳,已經踩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久困沙漠的兩個人,這時卻忘記了歡呼,他們彼此凝視,掛滿灰土的臉上,漸漸綻放出一抹春風般的笑容。“葉大哥!”歐陽菲菲顫抖著嘴唇,輕聲呼喚,然後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葉天仰天長笑:“哈哈,這真是老天給我們的恩賜,走,我們喝個痛快!”他們牽著,奔向那片美麗的湖。

    水麵寧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隻有金色的陽光在那上麵輕輕跳動,天上的白雲投影在水,悠悠飄浮,仿佛這湖就是藍天的一角!他們捧起湖水,大口大口的啜飲著,讓那甘冽清涼的美妙感覺直透心脾。

    歐陽菲菲脫了鞋襪,將雙足浸泡在水,不斷的撥水灑向葉天。這時的葉天也童心大發,學她的樣子跑到水裏,跟她一同嬉戲,很快,兩個人便渾身透濕,仿佛落湯雞一般,不過那一串串爽朗的笑聲,卻表明了他們心是何等的快樂。鬧了一陣,歐陽菲菲率先討饒,躲到一旁洗臉、洗頭,後來幹脆泡起了澡,反正衣服已經濕了,那便讓它濕個徹底!

    洗罷之後,兩個人躺在岸邊,享受著陽光的沐浴,再也不想動一動。草地就像一塊天然的綠毯,躺在上麵一點不覺得別扭,相反從下麵散發出來的泥土氣息,總是輕輕柔柔鑽進鼻孔,讓人陶醉。在豔陽的照射下,任何人都會生出倦意,尤其是他們這樣整天跋涉在沙漠的人,很快,他們便安詳的睡著了。

    大約睡了一個時辰,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睜開眼,是咕咕直叫的肚子喚醒了他們。這個地方有樹有草,就是沒有可吃的東西,葉天摸出塊早已風幹的馬肉,顯然不能吃了,便揚投入湖,苦笑道:“有肉吃的時候,沒有水喝,現在有這麽大一湖水,又沒了吃的。”

    歐陽菲菲望著水麵上陣陣的漣漪,出了會兒神,靈一動,笑道:“倘若我沒有傷,一定下水給你摸魚吃,不過也沒什麽,我們一起來釣魚。”葉天心下錯愕,不知她哪裏來的釣鉤,見她從發間摘下兩枚珠花,鼓搗一陣,將上麵的細針拆了下來,彎成兩枚小鉤,看向葉天,得意的笑道:“怎麽樣,我做的釣鉤不錯吧?”言畢又小心細致的從喜服上抽出兩根絲線,係在鉤上,道:“你再弄兩根竿子,漁具便算完成了。”

    葉天大喜,心道:“這丫頭也算是心靈巧了!”一想到鮮美的魚肉,葉天口水幾乎都要流了出來,於是飄身上樹,砍了兩根筆直的樹枝,又揀粗壯的樹杈砍了些,以待生火烤魚之用。歐陽菲菲則伏在地上,挖了幾條蚯蚓,將它們做成釣餌。一切就緒,葉天揮舞著自製的魚竿,大笑道:“說什麽也要釣它十條八條,撐破肚子!”歐陽菲菲卻在他砍下的枝葉翻來找去,尋到些柔軟的枝條,道:“等等,我再編兩頂帽子。”

    隻見她一雙小靈活撚動,很快編成了兩頂圓形草帽,嫩綠的葉片夾雜其,有如花環,居然還十分美觀。她戴上一頂,對著湖水照了照,“咯”的一笑,將另一頂套在葉天頭上,大聲宣布:“可以開始了。”葉天嘟噥道:“戴這勞什子幹什麽?”歐陽菲菲白了他一眼:“你這個人好沒情趣!”

    “呸!”葉天氣結道:“若不是遇到這湖,我們現在多半已變成肉幹了,才舒服一點點而已,你居然便講起了情趣!”歐陽菲菲將魚鉤甩下水,道:“噓,不要吵,驚走了我的魚要你好看!”之後巋然不動,專心致致的開始垂釣。

    葉天吹胡子瞪眼,對她卻是無可奈何,隻得歎了口氣,放鉤釣魚。兩個人並肩坐在岸邊,帽子雖然簡陋,卻也遮住了如火的烈日,湖麵上偶爾有風吹來,說不出的清爽。湖光瀲灩,草木蔥蘢,而在這之外,卻是望不到盡頭的瀚海黃沙,天地之間,仿佛突然定格成一副畫麵,寧靜得分外美麗,美麗得那樣神奇。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陶然之情,從葉天心底油然而生,忽然發覺,這才是他真正向往的那種生活,遠離塵世,遠離紛爭,溫馨而淡泊。

    “上鉤啦!”歐陽菲菲忽然歡聲大叫,迅速提出釣鉤,然而鉤子上麵空空如也,在陽光下一閃一閃,似乎正在嘲笑著她。歐陽菲菲呆了一呆,卻在這時,葉天雙臂一振,一條大魚破水而出,被他甩到身後的草地上,魚嘴已經脫了鉤,兀自撲撲亂跳,看上去足有五、六斤重。

    歐陽菲菲嘖嘖稱奇,看看自己的空鉤,再看看活蹦亂跳的大魚,流露出羨慕的神情。葉天道:“我們的釣鉤沒有倒齒,若不以最快的速度提上來,魚兒自然會脫鉤,你沒有內力,做不到這一點。”歐陽菲菲撇嘴不信,道:“在神劍島我常常下海,便用腳趾也能抓到魚,難道還會輸給你這個笨蛋?”說著話當真抬起一隻白玉般的小腳,挑釁似的舉在葉天眼前,彈動腳趾,看起來的確靈動自如。

    葉天“嘿嘿”一笑,也不理她,重新裝了魚餌,放下釣鉤。歐陽菲菲隻道他瞧不起自己,哼道:“不妨比一比,今天我們隻準吃自己釣到的魚,釣不到的就餓肚子。”

    葉天微笑著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歐陽菲菲似乎一心要勝葉天,顯得格外賣力,但正如葉天所說,她力氣不足,動作不像葉天那樣迅疾,至多將魚提出水麵,便又被它脫鉤逃走。到得後來,湖裏的魚也學乖了,完全不再上他們的當,葉天釣了兩條,眼看再沒有魚來咬鉤,便即收了釣竿,生起火,準備美餐一頓。

    歐陽菲菲瞧著人家刮鱗、剖腹、烤魚,忙得不亦樂乎,心裏自然老大不是滋味,看了一會兒,忽然“啪”地折斷魚竿,丟進火裏,氣衝衝的問:“你得意什麽?”

    葉天愕道:“我沒有得意。”歐陽菲菲道:“你嘴上沒有,心裏卻在笑我,是也不是?”葉天“哼”的一聲:“無理取鬧!”轉過身不再看她,繼續烤魚,隨著嗶嗶剝剝的聲音,很快飄出了香味。

    歐陽菲菲咽了口唾沫,他實在是好久沒有聞到這麽香的味道了,雖然心裏火燒火燎,嘴上卻兀自不肯服軟,“嗤”了一聲道:“一定是你在我的釣具上做了腳,否則我絕不會輸。”葉天道:“釣具是你做的,蚯蚓也是你挖的,怎麽賴我做了腳?”歐陽菲菲眼睛一亮,道:“對呀,你的釣具都是我的,所以魚也該分我一半。”葉天道:“是你莫名其妙的要跟我打賭,難道要耍賴皮?”

    歐陽菲菲已經瞪起一雙杏眼,氣呼呼地看著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