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慢慢收回手，眸光微閃，在某一瞬變得諱莫如深。

    他幽幽道：“我所看到的，難道就是所謂的結局了？”

    他不曾明說，但這話的深層含義，穆長寧已經能夠大致領略到幾分。

    他所看得到的，屬於她的“結局”，想必也不會是什麽好下場。

    兩人默契地沒在這上麵再多做討論，孟扶搖將她帶到了冰窟，暫時安置了下來。

    雪妖在察覺到主人的氣息時，便從不知哪個角落裏蹦了出來。

    如今的雪妖在外貌上就是個七八歲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雖還未曾恢複到全盛時期，但跟幾年前隻有手掌大小之時相比，已經好了許多。

    在看到穆長寧時，雪妖也顯得尤為興奮，徑自朝她撲了過去，然而還未近到跟前，便被孟扶搖拎住了後領，再不得寸進。

    “主人！”

    雪妖懊惱出聲，孟扶搖幽幽看了它一眼，雪妖便垂了頭偃旗息鼓，隻得一步三回頭地跑去冰窟外看門。

    穆長寧微微彎唇，隨後又回頭輕歎道：“師叔，我如今無論到哪兒，都會是個麻煩。”

    孟扶搖沉默了一下，淡聲道：“你是覺得我這不夠安全？”

    “……我是怕擾了師叔的清淨。”

    孟扶搖又往她腦門上彈了下，輕哼道：“多事。”

    他徑自朝冰窟中心而去，穆長寧隻能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這地方她來過幾次，最長的時候待了整整五年，已經相當熟悉了。

    孟扶搖隻是將她領到了中心，交代道：“這段時日你先在這裏待著，入口處有雪妖看著，我設的禁製尋常人進不來，如非必要，盡量不要外出，若當真火燒到了這裏，再尋機會走吧。”

    穆長寧點點頭，見孟扶搖轉身作勢要離開，張口問道：“師叔，那你去哪？”

    他頓了頓，輕扯著嘴角好笑道：“無天殿的老東西能有這麽好糊弄？總得有人來收拾殘局的。”

    穆長寧猛地一愣，適才反應過來，今日站在這裏的如果是孟扶桑，定然不會出手幫她。

    她前腳剛離開，孟扶搖後腳就掌控了主導權，妖主怎麽可能不把兩件事聯係起來？找到冰窟來也是遲早的事。

    穆長寧有心想問一問他打算怎麽做，可孟扶搖擺了擺手就出去了，連隻言片語都不能多說。

    她垂下了肩膀，有些沮喪。

    遇上這種事，她發現，自己除了躲避，竟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外界發生了什麽，是什麽樣的局勢，她都要通過他人之口才能知曉，好像一瞬間，她就成了的世人的公敵，非但自己的一身本事沒了用武之地，還要連累師門夥伴。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這個世界如果沒有過她的存在，其他人的結局是否就會有什麽不一樣。

    孟扶搖走出的冰窟的瞬間，周身的氣息就在一刹那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偏過頭看了眼一側的雪妖，冷冷哼上一聲，眼裏俱是諷刺不屑。

    雪妖驚訝地盯著他看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如今占據主導地位的已經是另外一個靈魂，當下憤怒地衝了過去喝問道：“主人去哪了！你把主人還回來！”

    孟扶桑抬手便結出一個青色屏障，將雪妖攔截在外，雪妖驚愕地發現，自己在這禁製之下竟然動彈不得。

    曾經的它也不是沒有和孟扶桑交過手，可今日的他早已今非昔比，連雪妖都想不通孟扶桑是為何精進如此迅猛的。

    孟扶桑不屑地瞥了雪妖一眼，眉間盡是睥睨，揚唇間伸手輕輕一揮，雪妖便已被打開數丈之遠。

    “若不是你主人，我現在就能讓你歸元。”

    雪妖天生地養，乃天地之靈，它沒有生死之分，但於它而言，歸元也相當於一種形式的死亡，那樣的它一身修為盡散，重新變回天地本源，興許再過上千萬年，又會再次凝出實體，成為新的雪妖。

    雪妖並不懷疑他話中真偽，尤其自從它在魔焰窟元氣大傷之後，至今仍沒恢複完全，與之相對會十分吃虧。

    可它還是要問一問孟扶搖的去處，“主人去哪了？”

    孟扶桑似乎有些不耐煩，眯了眯眼冷哼道：“該回來的時候，自會回來。”

    他沒再多留，直接朝無天殿的方向飛去。

    妖主將穆長寧藏在無天殿裏，這件事孟扶桑也是知情人之一，可孟扶搖不知做了什麽，侵占了他的部分記憶區，也得知了此事。

    今日若不是胡媚妖王和蘇訥言裏應外合，孟扶搖也會想法子將穆長寧帶出來。

    如今的這具身體，若非經過孟扶桑的同意，孟扶搖再想要占據主導地位是很不容易的，他既能夠接過主動權，也唯有孟扶桑這裏鬆了口。

    賠本的買賣誰會做？相應的，孟扶搖就必須得付出一點代價。

    由著孟扶搖將人安置在冰窟，再由孟扶桑去無天殿溜一圈，妖主也不會刻意懷疑到自己兒子身上，至少冰窟那裏暫時是無人問津的。

    至於這種坑爹事，孟扶桑也不以為意。

    這種一體雙魂的日子他已經受夠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擺在麵前，讓他能夠完全擺脫掉這個跟屁蟲，為什麽不好好把握？

    父主那裏，至多就是多了點麻煩，大不了他回頭多搭把手罷了。

    孟扶桑基本沒什麽心理負擔地回了無天殿，場麵比他想象的要混亂得多，一時也消停不下來，這一點連他都忍不住嘖嘖稱奇，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小丫頭，居然能造成這麽大的動靜。

    而穆長寧在冰窟的第十天，也迎來了一些變化。

    這一塊區域內，除了雪妖，基本再沒有其他生靈，雪妖是冰雪之魂，風雪會為它帶來遠方的訊息，它也會時不時給她說外界發生的事，雖然並不詳細完備，甚至已經不具備實時性，但總比穆長寧瞎子一抹黑的好。

    離七月十五隻剩了大半月，天算子口中的天命人不知所蹤，世人已經轉移了陣地，從蒼桐派逼向無天殿，而無天殿則一度否認知曉天命人的行蹤，雙方僵持不下。

    這十日，冰窟之中倒是風平浪靜，穆長寧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