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趙氏訴苦(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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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申時一直到傍晚時分,除了西玫喂養景恒,緊閉的房門都不曾打開過。西寒抱著景恒心急如焚,雖然一直坐在葡萄樹架下的石凳上,一雙眼眸緊緊的盯著屋門,不曾移開過。都大半天了,一直都不見出來,幾次都想推門而入,終是忍住了。

    憂兒眨巴眨巴一雙圓溜溜的眼眸,好奇的看著西寒,大哥哥很奇怪,明明想進去,可非要坐在這裏等。見西寒不理他,便沒趣的乖乖坐在石凳上等著。景恒很是乖巧,坐在西寒的腿上不哭不鬧,自己之人玩的不亦樂乎,大人的事都與他無關。

    天色越來越沉,屋裏點起了煤油燈,這才聽見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隨即屋門緩緩打開,西寒立馬迎了上去,急切的問道:“二姐,大姐怎麽樣了,有沒有事!”

    西玫率先從屋裏走了出來,滿身疲憊,滿頭大汗,幾縷發絲垂於臉頰兩旁,濕漉漉的。西玫揉揉眼睛,由於長時間的盯在一處看,西玫與西荷兩人都是眼圈紅腫酸澀。勉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清聲道:“已經沒事了,四嬸在照顧姐姐。”

    “景恒可曾哭鬧,聽不聽話!”西玫實在沒什麽力氣了,由於精神高度集,此時已經是有氣無力了,所以隻是寵溺的看了眼景恒,關心道。

    小家夥看見母親,眼睛彎彎,嘴巴裏咿咿呀呀的,開心極了。

    西寒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小侄子很乖!”西寒又兩身旁的憂兒推了推,無奈的說道:“就是不知道姐姐從哪撿來的熊孩子,鬧騰的很。”

    “兩位漂亮阿姨好!我叫憂兒。”憂兒自來熟的介紹著自己,他已用心聽過她們的內心了,和西月阿姨都是好人,這樣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和小娃娃玩耍了。

    西荷雖說眼眸酸澀,但好歹也是練舞之人,相較於西玫來說,西荷精神很多。不等西玫反應,便感覺身後一陣涼風吹來,待她緩過身,西荷已經捏上了憂兒粉嘟嘟的嬰兒肥臉,略感抱歉的問道:“憂兒,可還適應這裏。”從梅林回來,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現在才想起來自己還帶了個小童子。

    憂兒天真無邪的黑曜石眼眸充滿笑意,小嘴一動,稚嫩的聲音響起:“憂兒覺的這裏很好!就是小娃娃不和憂兒玩,憂兒很不開心。”

    西寒嘴角一抽,這熊孩子居然先告狀了,這小人精那裏有歲月的樣子,西寒直接無語。

    “景恒還小,等他長大了就能和憂兒玩了”看著憂兒受傷的小眼神,西荷內心一片柔軟,摸了摸憂兒的小腦袋,嗲聲嗲氣的哄道。

    西玫莞爾一笑,蹲下身子說道:“憂兒,你西荷阿姨說的很對,景恒太小了,要是沒人抱他,他都不能像憂兒一樣到處亂跑,憂兒可明白。”

    憂兒乖乖的點點頭,這些西寒哥哥都說過了,他可是個聽話的乖寶寶。

    西月猛然起身,兩眼發黑,頭暈沉沉的,身子一晃差點倒在地上,還好西荷眼疾快,一把拉住西玫,這才避免了與地麵的親密接觸。

    “西玫,你快去休息,有我在別擔心。”西荷滿眼擔憂,急忙說道。西玫一直都柔柔弱弱的,身子一直都不怎麽好,今天肯定體力不支了。

    西玫淡淡一笑,微微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她一直都知道這個姐姐雖然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但心地善良,心思縝密。所以她相信西荷。

    忙忙碌祿時,幾人這才吃過晚飯,在西荷的堅持下,趙氏與西玫隻得乖乖回屋休息,西荷獨自一人為西月守夜。

    月光灑在屋內,黑暗有了一絲淡淡的光亮,屋外的蟲叫聲,為這和諧的夜晚譜寫著一曲優美的韻律。

    良辰美景之下,西荷滿是擔憂,靜靜的坐在床邊,守著昏迷的西月。她不知道該抱著怎樣的心情來對待西月,似乎感激更多。但一雙清澈的眼眸除了擔憂還有一抹疑慮。

    師父曾說過,她的命運會因西月姐的歸來而改變,讓她一直保持一顆赤子之心,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切都在於她的選擇。

    以前的她,雖學的一身武藝,在孟家活的卻如同下人一般,因為孝順,因為女子身份低下,可以像牲口一般買賣。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將她的戾氣一點點磨光。她不敢反抗,每天任由奶奶打罵,任由孟西清姐妹倆欺負,她忍而且也隻能忍。叔死了,嬸死了,是不是接下來就輪到她們家了!她以為這樣的日子很快來臨,她也逃不掉被賣的命運。

    直到,四個月前,西月姐一改以往癡傻模樣,性情大變她隨心所欲,不受任何束縛,一個女子能夠頂起一個家,她很羨慕。越是和西月姐相處,她越是受其改變,西月姐說的沒錯,那裏有壓迫,那裏就有反抗。即使不孝,她也不願那般看著別人臉色過活。離開了孟家她才知道原來空氣也可以這般新鮮,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

    五福鎮通往齊國管道上,黑夜,五六人身穿黑衣勁裝,迎著夜色疾馳。每一個人臉色凝重,精神高度集。後麵是由匹紅色駿馬所拉的木製馬車,識貨的都會知道這乃是有檀香木所製,從外來看極其普通,實則內有乾坤。

    車內充滿血腥氣味,躺著一身穿青灰色衣衫的男子。男子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一張俊顏上有著星星點點的傷痕,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右臉上蜈蚣似的長長傷疤,劍眉下的睫毛如同羽翼般濃密,微微顫動,嘴裏不停的含糊不清的叫著:“月兒…月兒…”

    其一領頭男子開口說道:“快點,咱們加快速度,務必在天亮之前趕往青州(注:齊國州城,攝政王封地),將世子安全送到。否則你我便提頭去見王爺。”

    “是,”黑衣男子聲音鏗鏘有力,響徹天際。

    夜色隻殘留下馬蹄印,帶走了暫時的別離,隻為再次相見。

    ………

    翌日,天空暗沉,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涼風陣陣,吹落了一樹的梅花瓣,花瓣飄落在地,與草地融為一體。燕子停歇在屋簷下,嘰嘰喳喳的叫著。西荷一夜未睡,倚靠在窗邊,靜靜的看著窗外。

    西月眼眸微顫,緩緩睜開眼,想要坐起來,“嘶”全身刺痛的讓西月皺了眉頭,傷口有些裂開,襂出紅色血跡印染在白色底衣上,臂吃痛,頓時失去支撐,再次癱軟在床上。

    “西月姐,別起來!”西荷聽見響動,回過頭便看見西月強行的想坐起來,急忙上前按住西月的身子,滿是擔心的說道。

    西月疑惑的看著西荷,聲音略帶嘶啞,輕聲問道:“我怎麽感覺全身刺痛,如同紮心一般啊。我沒這麽重的傷吧!”

    西荷嗤笑,佯裝生氣道:“還沒那麽重的傷,你當自己是鐵人啊,你知不知道,你渾身上下每一塊好肉了,以後姐夫看見估計都不想碰你了。”

    聽見西荷提起,西月眼眸黯淡,一股悲傷瞬間席滿全身,餘景之到如今生死未卜,心裏滿是餘景之那蕭瑟孤單的身影,一如當初初見一般。分開幾日便如同幾個春秋一般,她很想他,想的心都快碎了。短短幾日相處,尤過半生。他走了,也帶走了她全部的愛,帶走了她的靈魂。

    麵對無數毒物時,她滿心都是活著,她要見到餘景之,她似乎還沒有說過愛他,甚至連喜歡都不曾說過。

    西荷見西月低頭不語,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悲傷,看著她那痛不欲生的樣子,西荷明白了!西荷立馬轉移話題,笑著說道:“西月姐,你不是說回來收拾我嗎?等你傷好了,我站著讓你收拾。”

    西月眼圈微紅,瑉瑉嘴,笑著說道:“我肯定要收拾你的!功夫這麽好,還一天天裝小白兔,柳老太太怕是給你塞牙縫差不多。”她知道西荷心靈透徹,一想便會知曉。她不打算說,也不想說,她會一直在清水灣村等著餘景之。

    西荷無奈搖搖頭,委屈的說道:“老太太是我奶奶,我可不想被人抓去打板子。”西荷還未說完,便聽見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西玫與趙氏並排走了進來,西寒與憂兒緊隨其後。見西月醒來,幾人高興壞了,一股腦全圍在西月床邊。

    西月一雙清澈的眼眸充滿不解,疑惑的問道:“你們怎麽都在這裏!出了什麽事了。”剛開始隻顧著傷心與西荷扯皮,似乎都忘了她所在的地方不是在家裏,為何又這麽巧遇見毒物時,西荷來救自己,還有四嬸,西玫怎麽都在這裏。

    幾人相互看了看,誰也不先開口,怕西月生氣,傷勢嚴重了。

    西月更加懷疑肯定是出啥事了,語氣有些加,嚴厲的問道:“西荷,你說,要是不說,我立馬回村問問清楚。”

    西荷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西玫與趙氏,便將那也所發先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西月越聽越是憤怒,她才剛走,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賣了西玫,真當她是死了不成。上青筋凸起,眼眸迸射出濃烈的殺氣,孟家真是陰魂不散。

    “月姐兒,你也別生氣了,你奶奶就是那樣的人,你與她計較,傷了身子四嬸可是會心疼的!”趙氏像母親一樣,溫柔的看著西月安慰道。西月抬頭,見西荷幾人也連是點頭。

    憂兒跑到床頭,“吧唧”在西月臉上一親,可愛的小臉肉鼓鼓的,笑著說道:“阿姨別生氣,憂兒幫你報仇。”

    西月看著貼心的憂兒,想要抬摸摸他,可還未行動,便是一陣刺痛傳來,隻得就此打住,寵溺的說道:“憂兒真好!”

    隨即又轉頭看著西荷,輕聲問道:“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在那樣的情況下老太太絕對不會插的,至於你說的分家,我看還有些難度。”

    “你說的鎮長大公子,可是當初那個要納西玫當妾室的王家!”

    西荷點點頭,憤憤不平的說道:“我奶實在偏心,那個家沒什麽好留戀的!隻是這一次,對我爹也是徹底失望了!那鎮上隻有一家姓王的富戶,便是鎮長。西月姐,這次可要幫我,我好歹也是你的親親堂妹,你怎麽忍心看我跳入火坑。”

    西月直接無語了,怎麽好好的說話就變成了撒嬌了,扮豬吃老虎的貨,她竟無言以對。對於四嬸一家,她很是感激,錦上添花容易,雪送炭難。她當四嬸是親人,所以一定會幫。

    趙氏見西月滿臉詢問自己的樣子,便開口道:“我想分家,如果不行,我便和離。老四太過於孝順,每次都至我們於不顧。”

    “我們南方很少下雪,那年冬天卻格外的冷,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家家戶戶門房緊閉。雪厚的堵住了門口。”還未說完,趙氏眼眸之水霧繚繞,帕擦了擦,便又繼續道:“那年我可憐的荷兒才八歲,小姑子孟德銀說她想吃野雞。可是冬天那麽大的雪,哪有野雞可找。她還非要讓荷兒一人去山裏抓。”

    “老太太極愛這個小女兒,隻要有所求,她便一一答應,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太太不曾動搖。老四怕老太太生氣,便拿著大棍子將荷兒趕了出去,說是拿不回來野雞便不準回家。”

    趙氏已經哭成淚人,不停的抽泣著,西荷上前摟住趙氏,塵封已久的記憶滿腦海的流躥。眼眸流轉之透著絲絲恨意,她就靜靜的抱著趙氏,不曾言語。那一次是她的噩夢,以至於不管過去多少年,學的多少功夫,她從內心深處十分懼怕老太太,害怕冬天,害怕下雪。

    冷,徹骨的冷,她的腳趾頭似乎都快凍掉了,血一直不停的往外流,傷口好痛,她叫了好多次爹爹,可是爹爹都不出現,她好害怕,最後慢慢絕望。她還清晰的記得死亡來臨的感覺,那種恐懼以至於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在她生命快要消逝幹淨時,師父出現了。

    西玫眼圈微紅,她也記得,當時母親帶他們回外公家了,等她們回來時,四嬸滿臉淚痕,搖搖晃晃的跪在奶奶門口苦苦哀求,身上落滿飛雪,身子凍的僵硬,臉上凍的慘白。而四叔隻是站在門口,不曾上前一步,為四嬸擋住風雪。也從那後,四嬸落下病根,以至於子嗣艱難。

    記得那一次,父親進山找了西荷姐兩日。父親說,找到西荷姐時她已經被凍暈了,指腳趾都被凍的快見骨了。

    西玫上前,蹲在趙氏麵前,安慰道:“四嬸,這都過去了,不管你決定如何,我和姐姐都會支持你的。我好想讓四嬸和我們一起生活。對不對,姐姐?”西玫回過頭,笑著看著西月問道。

    “對,四嬸我們都支持你!我們都是還是小孩子,需要你這個長輩管管我們,我也想在四嬸懷裏撒嬌呢?”西月心裏很佩服趙氏,也心疼她們的遭遇,她也實心實意的想和趙氏她們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