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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國的人張寶同 2020.6.5

    自古到今，“衣錦還鄉”對中國人來說是一種理想和境界，也是對那些出遠門的人的一種殷切的希望。這種殷切的希望常常會激勵出遠門的人發奮努力，獲得功名，以光宗耀祖，裝點門麵。其中最顯赫最著名的例子要數劉邦，他當了皇帝，衣錦還鄉，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這是何等的氣派，何等地眩耀。

    可是，出遠門的人很多，別說出人頭地衣錦還鄉，就是能混出個人樣的又有幾人？出外打工的人就不說了，那是出外掙錢謀生，隻要能掙上幾個錢，回到家裏能過上個肥牛就蠻不錯了。但這不能算是衣錦還鄉。所以，我要講一下那些出國的人。

    現在出國好像都不稀奇了，因為中國已經發展起來了，跟美國或西方國家差距已經不很大了，而且出國也實在是太容易了。花上萬把元錢就能到西歐七國轉上一圈。但是，這種出國方式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出國。我要說的是出國留學或是出國打拚的那些人。

    在中國改革開放那個時代，也就是從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到本世紀初。這是中國出外留學和出國闖蕩的黃金時期，每年都有數百萬的年輕人或是專家學者通過各種方式去美國、加拿大、英國、澳大利亞或是日本等西方國家。目的自然是淘金，改變人生和命運，從此成為一名享有外國綠卡的華人，因為那時的中國還比較貧窮。

    其實，那時，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想出國闖蕩一番，然後混出個人樣來好衣錦還鄉，讓別人看著羨慕。可是，我沒有得到這種機會。其實，我那時對為什麽要出國，實際上還是很糊塗的，隻是覺得外國燈紅酒綠，空氣新鮮，最主要的那裏的錢好掙，隻要肯吃苦，就能掙大錢，一個美元等於七八個人民幣。一天掙上個四五十美元，就等於在中國幹上一周或是半月。可是，我沒有獲得這種機會，但我有幾位同學和同事卻出了國。

    有位同學是在最早出國的，去了美國。出國之前，同學們聚在一起，聊過一次天。他向我們描述了去美國的前景，他說美國有很好的大學和實驗室，可以幫助他成就一番事業。他說他將會成為第二個候德榜。當時，同學們都不知道候德榜，後來，我查了字典，才知道他是中國著名的化學家。當時，我們都對這位同學極為羨慕，毫不懷疑他能成為中國的第二個候德榜。可是，後來，聽到同學們說他出國不久，跟老婆離婚了。老婆跟著一個有錢有勢的美國人跑了。之後，再也沒聽到有關他的消息。前年，同學們聚會，有人說他四十多年了，至今都沒有回過國，就連父親去世都沒有回來。這就讓大家很是茫然和不解：為什麽不回來？不管混得好混得不好，家還是要回的，因為這裏有父親母親，有兄弟姐妹，有恩師同學。可是，他就是沒有回來。想用這種辦法把自己埋沒起來，讓熟悉他的人都覺得他已經不存在似的。因為他怕自己的出現會讓那些對他曾懷有敬意和羨慕的人感到失望。而實際上，他的這種行為才是讓大家最感到失望和費解。

    我的一位好友，本來是新疆一所大學的老師，那時，新疆很遠，可是他每年寒假暑假都要回家，可是，後來，他們學校的一位外籍教師回國，他就跟著人家去了英國。出國後，他也跟老婆離了婚，可是，後來情況我們全都不知道了。聽他家的鄰居說他幾乎都十多年沒有回過家了，有一次，一位同學獲悉他從英國回來，就去拜訪他，可是，卻被他冷冰冰地擋在門前，就沒讓人家進家。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同學去拜訪他。他也因此和同學們都失去了聯係。

    我原來學校的一位老師的女兒跟著女婿去了加拿大，在加拿大早就拿到了綠卡，也買了樓房，可是，四十多年裏，隻回來過兩次。所以，我們的這位老師非常地後悔，當初真不該讓女兒出國，到了晚年，整天隻能和老伴在一起，後來老伴也不在了，她就獨自一人生活著。所以，每當她看到鄰居們的孩子帶著孫子們過來看望爸爸媽媽，她就悲歎不已，見人就說她是給加拿大養了個女兒。當然，女兒也希望能照看母親，可是，女兒也有兒女，也有家，回來不了，想讓母親去加拿大生活。可是母親去了加拿大生活了半個月就回來了，因為她在那裏語言不通，也沒個熟人，生活起來一點都不習慣。

    記得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曾出現過一次移民湖，許多人去了美國、英國、澳洲，但去加拿大的人最多。光是我們學校裏就有四五個人去了加拿大，有的是跟著男人去的，有的是跟著姐姐或是姐夫去的，有的是跟著姨媽或是姨夫去的，還有的是由同學幫忙介紹去的。那時，那些國家幾乎都被描寫成了天堂一般，工作不累，掙錢容易，空氣新鮮，福利多多。所以，那些國家就成了人們，特別是上過大學的那些人極其向往的地方。我那時雖然也期盼著能出國，但我的想法很單純，就是想能多掙些錢，然後衣錦還鄉。我絕對沒有那種想要在國外呆上一輩子的想法。因為我的父母和家人都在國內，同學和熟人也都在國內，我幹嘛要永遠地呆在異國他鄉？那該會多麽地孤獨！

    但是，那些我認識的人出國後，卻沒有一個人回來過。即使回來一次，也是匆匆地離去。仿佛國內已不再是他們的家了。他們回國後，對大家說的最多的是他們已經拿到了綠卡，或是很快就能拿到綠卡。沒有一個人會說他們還會回來。好像說這種話是一種無能和無奈的體現。實際上，並不是每個人在國外都能混得很好，恰恰相反，絕大多數人隻能說混得很一般。這些人原來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可是，有些人去了加拿大，因為工作比較難找，隻好呆在家裏看孩子做家務。我認識的一對年輕人，算是國內的精英階層，丈夫月薪一萬多，妻子月薪八千元，可是，看到別人都紛紛出國，他們也帶著孩子出了國。雖然他們現在的月薪也不低，可是，他們也是貸款了90多萬才買了房子。而有些人在國內都是有房子的，可是，去了加拿大，他們都得要貸款買房子。

    作為一個國地遼闊且人口稀少的發達國家，國民享有較高的福利待遇。但是不是每個人在那邊都生活得很好？其實也未必。去年，我看到了一個加拿大華人講述華人在加拿大生活的現狀與憂慮。他們生活得並非像我們想像得那樣美好。他們生活在一個白人至上的國度裏，受到的種族歧視是很自然的，但最主要的是工作非常難找。而且可供華人尋找的工作就更是困難。所以，許多華人在加拿大呆了多少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而一個人如果長期找不到工作，就很難在那裏呆得下去，除非你可以依靠別人。所以，近些年來有華人機構統計約有50%左右的華人很想回家，可是，真正回國的人卻是寥寥無幾。因為能來加拿大的人都曾有過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氣度，他們拋棄了國內的工作，變賣了房屋和家產，一無反顧地來到了加拿大，想徹底改變人生。可是，如果他們真地離開加拿大，再回到國內，那麽，他們豈不是在否定自己？想當年，楚霸王頂羽為什麽不肯過烏江，而是選擇了拔劍自刎，因為他覺得“無顏麵見江東父老”。要不，中國人老是愛說“好馬不吃回頭草”。

    我相信中國人還是喜歡生活在中國人的環境中。我們知道在演藝界有許多已經加入到別的國籍的人，可是，他們還是一年四季都呆在中國，不肯回到他們自己的國家裏。就連那個曾經叛逃美國的網球選手胡娜，現在不也是整天地呆在中國？所以，那些加入外國國籍的中國人，他們怎麽不想回到曾經生他養他，有著他們父母家人的熱土和國家？隻是他們沒有演藝明星那樣的條件。

    中國人是很講麵子的，許多人出外混不出個人模狗樣，就不肯回家，覺得丟不起那個人。我看過中央台《等著我》的節目中有一個男孩大學畢業後，出外找工作，一連8年不跟父母家人聯係。父母家人以為孩子出事了，到處尋找，整整找了三四年，後來，才知道是因為孩子一直在外麵混得不好，覺得無顏麵見父母，所以，就一直躲著父母和家人。

    作為父母都希望子女成龍成鳳，出人頭地。可是，世上真正能成龍成鳳出人頭地的有幾人？即使你不能成龍成鳳出人頭地，隻要你能有份工作，孝順父母，父母也就放心了。畢竟父母與子女最基本的關係還是養育與送終，如果這個關係都做不到，那麽，你再成功再出人頭地，都會讓父母感到失望。作為父母很少有人會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養大，送到美國或是加拿大，從此就成了美國人或是加拿大人，再也不回來了。而更多的人是希望孩子能在外國鍍下金，回國能找個好工作。

    我常常在想人在物質生活方麵的需求是非常有限的，而精神生活和親情生活也是非常重要的。可是，一個人把自己帶到遠離家鄉的異國他鄉，物質生活與國內並無多少差別，遠離父母與家人，遠離同學與師長，而周邊差不多都是與自己在民族、文化、習慣和語言方麵差別很大的那些人，而那些人隻會把這個國家當成是他們的國家，而並非是你的國家。這讓你能有歸屬感嗎？

    當然，這些想法和意識隻是我自己的想法和意識，而非那些出國人們的想法和意識，而他們的想法和意識，我們實際上並不是非常地了解和懂得。也許每一個和每一個的想法和意識都不盡相同。但是，我就是不理解，他們為什麽會那麽長時間不回來看望父母和家人？不管你混得好或是混得不好，其實都沒有關係，我們回家看望父母，並非是為了顯擺和非要衣錦還鄉。所以，不要放大自己在他人心目的期待值，不要覺得自己沒有出人頭地就無顏麵見父老鄉親。作為父母家人和親朋好友，他們更多地是希望你能平安健康，而並非出人頭地或是衣錦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