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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望地活著張寶同 2020.7.7

    沒有什麽憂慮，也沒有什麽災難，更沒有什麽傷心懊惱的事情。可是，心裏老是陰沉沉的，老覺得活著沒意思。我自信自己並沒有患上憂鬱症，可是，心裏就是快樂不起來。特別是近來，每到淩晨三四點鍾就會莫名其妙地醒來，要失眠上一陣子，就老是會想起一些讓人憂情煩心的事情。

    我知道這種心情並非現在才有，而是從我懂事起就已經存在了。我常常會把這種憂傷的情緒歸咎於我童年時的家庭遭遇。在我四歲時，也就是我開始懂事時，我家出了場大事，我父親因工殉職，我們家當即陷入在空前的災難之中。那件事嚴重地影響著我性格的形成。所以，我從小就自卑、孤單，沉默寡言。

    就我本人來說，並沒有受過什麽苦，遭過什麽罪。從高中畢業之後下鄉、上班，上學、然後教學，覺得教學沒意思，就進到了機關搞宣傳，最後在學校擔任領導工作，直到退休。說實在的，我從來沒有因為生活問題擔心憂慮，或是吃苦犯難。相反，我的工作總是很有成效，成績突出。時常發表一些文學作品，可以說有些名氣；就是打乒乓球也常在市區級的比賽中獲得較好名次。可是，這些成績隻能讓我獲得短暫的欣喜，而更多的時候，我心中呈現的卻是一種悲觀和憂慮。實際上，這些悲觀和憂慮的理由並不是十分地充分。但它就是像陰鬱的天空一樣籠罩在我的心中。

    有時會因為哪件事做得不很適合而自責，有時會因為打球時意外地輸給了別人而懊惱，有時會因為別人對自己不夠尊敬而計較，有時會因為自己的某種表現不夠完美而憂煩。我向來是對自己要求很嚴期待很高的人，覺得無論做什麽事都應該表現得符合自己的形像和能力。雖然這種嚴苛的要求會促使自己進步，但也會對自己產生一些傷害。

    無論什麽事都是一份收獲一份耕耘，你想表現得比別人突出和優異，你的付出和投入就會比別人更多。你吃的苦和受的累也自然要比別人多，而獲得的清閑和享樂也比別更少。同時，一個人表現得過於優異還會遭到他人的憎恨和嫉妒。這種情況幾乎存在於任何地方。

    過去，我經常或明或暗地麵對這種無聊而無奈的人際關係和傷害，總是想著能夠早早地退休回家，遠離那些無聊小人和惡人。可是，真地退休回到了家中，不再跟那些小人或惡人打交道了，可是，又感覺自己成了一個無用的人了。常常從深夜裏醒來，在無助的失眠中想著自己今天該幹什麽？其實啥也不用幹，隻要好好地活著就行了。可是，這種活著有什麽意思和意義？

    我每天都看到一些坐著輪椅的老頭或老婆呆在小區的樹蔭下，眼巴巴地望著天空打發著時光，就覺得他們好是悲哀。他們生命的意義就是這樣一天一天地打發著時光，就像一隻小貓小狗那樣。看到他們，我就在想著，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他們這樣，該會怎樣？我會像川端康成或是海明威那樣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我想我是不會的，因為我知道越是麵臨死亡的人越是害怕死。哪怕是那些最英勇無畏和視死如歸的人，在麵臨死亡時都會被嚇得魂飛膽喪臨陣脫逃，除非是那些受盡煎熬的重病患者。也許是因為畏懼死亡，所以，許多感覺生活無趣而無望的人也是在一天一天地活著。就像許多早就死亡的婚姻還在苟延殘喘一樣。

    我認識一個外地農村女人，兒子吸毒，她和丈夫花了十多萬幫著兒子戒毒，可是，後來兒子又再次吸毒，並借了十多萬的高利貨，人家貨主整天不斷地打電話向她催債，所以，她一看到有陌生電話就馬上緊張起來。現在，她為此落下了失眠症，整夜睡不著覺。多少次，她說她真地不想活了。可是，她還是一天天地活著，拚命地做保潔打工，為兒子還債。再是在我每天出外打球的路，要過一個過街天橋，在天橋的邊上，有一位年輕女孩整天用一塊塑料布鋪在地上，上麵擺放著一些發卡和紐扣之類的小物品。也許是物品不暢銷，總是看到她的麵前冷冷清清，無人光顧。就是在我們小區裏，又有多少人還整天地在垃圾桶裏翻找廢品。

    其實，你在大街上走一圈，就會發現像這樣可憐的人有很多。特別是****的疫情出現以來，許多店鋪關門了，許多生意破產了，許多廠子倒閉了，許多公司停業了。有多少人息工失業，有多少人出來擺攤。這時，我就感到與這些可憐人相比，自己該是多少地幸運。而那種在無望中活著的想法和悲情又是多麽地膚淺和脆弱。

    哪個人生中沒有諸多的無望和失望？隻要一個人活著，這種無望和失望就會一直伴隨著你。但是，極少有人會因為無望或是失望而放棄生命。從某種意義來說，隻要人活著就會有希望，因為天無絕人之路。人可以在沒有希望的生活中活著，但沒了生命，那什麽樣的希望也都不會再有了。

    對有些人來說，無望地活著本身就是一種生活的狀態。無望的原因是沒有動力，沒有職責，沒有激情，沒有目標，甚至沒有壓力。生活的目標就是活著，而活著的本身就是生活的目標。特別是像我們這樣整日清閑而無所事事的人，除過每天打打球，鍛煉下身體，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有所作為的事情了。

    活著本身就隱藏著一些艱辛與酸楚的意味。如果人活得快快樂樂，有滋有味，那就不叫活著，而是一種享樂。如果是生活中遇到了艱辛與困苦，人並不會無望，因為人們會想方設法，竭盡全力去克服它戰勝它。可是，這是一種人們心理和感覺上的無望，雖不會對生活造成多麽大的危害，卻會浸蝕人的心理健康。這也許是人的一種心理病態。

    人在退休之後，自然是清閑無事，沒有職責，沒有壓力，這是那些整日起早貪黑忙忙碌碌的人們所期盼和所向往的。隻是人到了這種年齡，體力下降，大腦退化，力不從心，前程無望，隻能一天天地等待著衰老，而許多的目標和願望隻能望洋興歎。縱然就是不服老也由不得自己。所以，人就隻能在無望中活著。這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