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走失6.小屋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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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失(短篇小說)張寶同

    在沉寂的暮靄彌漫在山間時,他們來到了一條鐵索橋前。這座橋仿佛使他們看到了希望和光明。信心不由地為之一振。鐵索橋上鋪著一些木板,下麵是很深的溪水深溝。走在上麵,橋身晃蕩得很厲害,就像空中蕩起的秋千。陳怡害怕會被劇烈晃動的索橋甩在了溪水深溝,就嚇得站在橋上不敢走動。趙季平一手扶著旁邊的鐵索,一手拉著陳怡一步一步地過橋。過了鐵索橋,一條小路就把他們引向一片平緩的山穀地帶。山穀間有一大片種著大麥的土地。大麥在地裏長得稀稀啦啦。大麥已經成熟,但還沒有被人收割。麥地的旁邊有一間殘破的小屋坐落在昏暗冷清的暮色中。小屋旁邊有幾棵很大的核桃樹。這讓他們有種親切如歸的感覺。

    趙季平激動地跑到麥地邊上,對著大山高聲喊道,“我們回來了!”然後,就抱著陳怡哭了起來。

    陳怡也激動起來,看著趙季平在哭,她也流起了淚,說,“我們終於走出來了。”

    趙季平用手擦了擦淚水,說,“有一段時間,我都絕望了,覺得我們完了,可是,我們總算走出來了。”

    陳怡破涕為笑著說,“我把你當成了心中的英雄,沒想到你也會感到絕望。”

    趙季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也是人,和你一樣,不過我是男人。”

    陳怡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不管怎樣,你永遠是我的心中的英雄。”

    他們相擁了一會,就坐在麥地邊,揪著麥穗,搓去外殼,把麥粒放在嘴裏嚼著吃著。等天色快黑下來時,才一起朝那間暮色的小屋走去。

    小屋的門是用一根生鏽的鐵絲掛上的。他們扭開鐵絲,進到了小屋。屋內很黑,散發著難聞的黴氣。趙季平點亮打火機,微弱的亮光照亮了屋子。屋裏有一張用木板架起的床,床上堆著一床又破又爛的很厚的被子。床邊有一個小鐵鍋和幾個滿是塵土的小碗。鐵鍋的旁邊還有一些土豆。

    陳怡拿起幾個土豆,說,“我們有吃的了。”她那高興的樣子仿佛她手上拿的不是土豆,而是寶石。

    土豆長出了很長的芽。這種長芽的土豆是有毒的,不能吃。可是,他們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哪還顧得上那麽許多。

    趙季平把床邊的一盞小油燈點著,頓時屋裏就亮了起來。陳怡讓趙季平生火,自己就用鐵鍋端起一些土豆到門前的溪水邊去洗。山穀的上空,月亮正明,繁星滿天,清亮的溪水聲像小夜曲一樣淙淙悅耳,非常地美妙。整個山穀間像夢一樣地神秘安祥。溪水清涼宜人,讓人可以聞到清爽的氣味。等她把土豆洗完,回到屋裏,趙季平已經把火生著了。火苗閃著誘人的紅光,把小屋照得通明。他們用幾個石塊把鐵鍋一擲,開始煮著土豆。

    趙季平在陳怡撩起裙子坐下時,看到她膝上的傷口還被濕布包紮著,就幫她揭了下來,由於傷口會濃,沾在手帕上,揭起來很疼。趙季平就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揭了下來,拿到外麵的溪水邊冼浄,放在火堆旁烤著。

    不一會,鐵鍋裏的水開了,熱氣中飄著美味的香氣。他們太餓了,所以,沒等土豆煮熟就開始吃了起來。陳怡平時不喜歡吃土豆,可現在卻覺得美味可口,清香無比。而趙季平邊吃著土豆,邊透著絢麗的火光注視著陳怡。他覺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並不像他畫中所表現的那樣隻會憂鬱傷感和膽怯,而是一個有著火一般的激情與夢想。他覺得他的那幅畫應當重畫。

    由於餓得太久,趙季平怕一下吃得過飽會撐壞肚子,就放下了筷子。陳怡覺得還沒吃飽,聽趙季平一說,隻好把鍋端在了一邊。吃過飯,趙季平用烤幹的手帕和布條包住陳怡的傷口,就叫她上床睡覺。陳怡嫌被子太髒,不肯脫衣服。趙季平說床上和被子上有跳蚤和虱子,而且早上淋濕的衣服還沒幹,穿著睡會很不舒服。為了不使陳怡難為情,他走出了屋子。等他進來時,陳怡已經躺在被子裏,脫下的衣物放在一個木墩上。看他過來,陳怡就快活地在被子裏轉了下身子,說,“舒服極了,簡直跟神仙一樣。”

    趙季平把自己和陳怡的衣物搭在餘火上,慢慢地烤著,然後就睡在了床的另一邊。可陳怡睡了一會,就對他說,“你過來,我想跟你說話。”他就起身躺在了她的身邊,讓她馬上感到了一種暖烘烘的感覺。她側過身子,好奇地問他,“你怎麽知道用那種辦法能把羚牛嚇跑?”

    趙季平說,“我實際上也不知道,我隻是聽別人說過羚牛最怕鬣狗,就大著膽子試了試。沒想到,還真是管用。”

    陳怡聽著,就把臉貼在他的胸上,感激著說,“你是在用生命冒險來保護我。”

    趙季平撫了撫她的臉頰,說,“我是男人,總不能在危險時候躲在一邊。”

    陳怡點了點頭,不禁有些動情,就摟著他的脖子吻著他。

    她知道他的話是熱切真誠的。他的目光已向她做出了表示。而這一些都在把她引向一種更深更濃的傾心和迷戀中。她被他珍愛地注視著和撫摸著,就覺得渾身有一種奇妙的暖流在湧動。

    油燈吹滅後,月光就從窗外灑了進來。聽著溪水繞著山間發出的細碎困倦的響聲,陳怡覺得心情怎麽也平靜不下來。她好像正在一個充滿著溫情與浪漫的小屋裏,捧著一部感人至深的愛情小說,感悟著生活和生命的真實意義。趙季平在她身邊深長而均勻地呼吸著,呼吸中透著一種深沉與鮮活的氣息。她知道他有一種一往無前的堅毅與執著,並能把這種堅毅與執著浸入在生命與愛的熱切與追求中。這正是她對他一往情深的所在。正是他把她帶進到這個充滿著險峻與浪漫的天地中,讓她感受著生命的壯麗與新奇。這些年來,她的生活一直是在沒有激情與新奇的貧乏與失落中度過的,沒有浪漫的情調,沒有清新的感覺,也沒有一個懂得真情實愛的男人的奇妙感應。對此,她一直有種茫然與失落的感覺,並常在悲哀與感懷的心靈中默誦著泰戈爾的那首詩:

    我迷了路,

    我飄流著,

    我尋求那得不到的東西,

    我得到我所沒有尋求的東西。

    是的,她一直都在生活中走失著,但人在走失的時候,才更能看清人生的目的,也許他就是命運派來帶她走向回歸的人。想到這,她心中湧起一股衝動,想把自己心中這種強烈的感受傳達給他。

    她用手把他弄醒,說,“我想問句話。”

    “你說。”他應了一聲。

    “出山之後,你帶我遠走高飛好嗎?”她說。

    “為啥?”他睜開了眼睛,很認真地問道。

    “我不想重複過去的生活。”她懇切地說。

    “你的生活安穩平靜,怎麽能隨便改變?”他中肯地勸著她說,“而我幾乎常年累月在外麵漂流。你會很快厭倦的。”因為他的妻子就是這樣離開他的。

    “我可以陪你出外,你寫生作畫,我寫散文小說。”陳怡固執地說。

    趙季平想了想,就告誡著說,“野外生活很苦,而且有時還很危險,比如這次我們就差點丟了性命。我想你應該知道。”

    陳怡把臉貼在他的耳邊,不以為然地說,“這樣的生活才有苦樂,才有激情,隻要和你在一起,再苦再險,我都情願。”

    趙季平沉默許久,說,“讓我考慮考慮。”

    陳怡剛想睡,就覺得身上咬得厲害,用手一摸,肩背上起了一片疙瘩。她讓趙季平點著油燈,往床上一照,當即就見幾個跳蚤蹦著跳著就不見了。陳怡一見跳蚤就感到渾身發癢。趙季平卻蠻不在乎地說,“睡吧,等它們吃飽了,咬夠了,就不會再咬了。”說著,就把她拉進了被子裏,吹來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