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歌張寶同

    我十七歲那年的冬季，臘月間的寒風在湘北丘陵山區中不停地吹著。雖然沒有下雪，但天色十分陰沉，整天看不到太陽。那時，我和生產隊裏的其他二十多人正在百裏以外的藍家壩修水庫。這裏有汨羅縣最密集的深山大溝。一座座山峰和一道道深溝連綿幾十裏，看不到邊際。縣裏要把這些山峰用大壩連在一起，修建一個巨型水庫。

    秋收剛一結束，隊裏就把我們派出來修水庫。我們二十多人吃住在水庫旁邊的一戶人家，但早上起床、晚上睡覺，及上工下工和吃飯都是聽公社廣播站的號聲。我們公社負責修築一座大壩。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大壩下麵挖土，然後把土擔到大壩上夯實。這活雖不算很累，但時間很長，非常地單調。

    我非常後悔不該來這個鬼地方，本來，秋收之後，隊裏一般不會多麽忙了。頂多就是在生產隊附近修修公路。可是，這裏離生產隊約百十裏，不到過年的前幾天，就不讓回去。可是，我已經許多天沒見我心愛的春梅妹子，我整天甚至是每分每秒都在想她。

    她是我們大隊的廣播員，是整個公社最漂亮最清純的妹子。大隊部與我們生產隊隻隔著一道小坡，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呆在她的廣播室裏，因為我非常地愛她，她也非常地愛我。我們一天不見，就十分地想念。大隊部是我們大隊唯一有電的地方。我吃過晚飯就來到她的廣播室，和她一起聽唱片，吹口琴，或是把別的老師叫來一起歡聚和聊天。雖然南方水田裏的活兒非常地辛勞，但是，一想到晚上要和自己心愛的妹子在一起，那也是非常地讓人興奮和快樂。

    我最愛聽的歌曲是《映山紅》、《主席的話兒記心上》和《漁家姑娘在海邊》。春梅就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在廣播時段為我播放。農民沒有休息日，我就老是期盼著下雨，而且是下大雨。這樣，隊裏就可以不上工，我就可以整天和春梅在一起。春日裏，我會帶著她一起到鬆林中采蘑菇，去水庫邊看映山紅，或是到熟悉的知青家和熟人家串門和聚會。有時，我們還一起晚上去很遠的地方看電影。可以說春梅是我最苦的那段人生中的心靈寄托和精神慰藉。是我最苦人生中的快樂時光。

    可是，隊裏突然把我派去修水庫，我心裏還沒有一點的準備，我甚至都不知道修水庫到底是怎樣的情景。第二天天不亮，隊長就把叫起來，帶著我到生產隊的倉庫裏吃公飯，然後就讓副隊長把我帶到了山裏。所以，春梅事先也不知道我要去山裏修水庫。剛離開時，我還以為水庫工地不會太遠，卻不料從早上一直走到了傍晚時才走到。這讓我的心情十分地沮喪和失望。

    最初幾天，還不覺得，可是幾天之後，想春梅就想得厲害。工地每天上午和下午中間都有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其他人一般都是坐在地上吸口煙或說說話。我總是一人上到大壩旁那高高的山頂上，朝著大隊部的方向翹望著，腦海裏浮現出春梅那美麗深情的樣子。她像一隻出水芙蓉，清清爽爽，亭亭玉立，張著陽光一般明媚的笑臉朝著我沉地笑著。那模樣是那樣地清純美麗，讓人迷戀，讓人沉醉。不自覺地我就在地上寫滿了她的名字。有時，想著想著淚水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我就在想隻要能每天看到她，就是幹再苦再累的活我都不怕。可是，她卻離我那麽遠，而且她也一定在思念著我。一次我患病在家裏住了五六天，她想我想得耐不住了，就跑到城裏我們家去看我。可是，我們都將近二三十天沒見麵了。可憐的姑娘，你近來怎樣？

    雖是整日思念，可是離得太遠，根本無法相見。隻能把思念深深地壓在心上，等到年前出山回隊時再與她相見。過年時，隊裏會有一段農閑時間，我可以和她盡情地在一起，帶她去那高高的山崗上，帶她去那茂密的山林中，帶她去那開滿迎春花的水庫邊，帶她去那景色優美的山穀間。可是，大年是在一月的下旬，離下山回隊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而在這裏度過的每一天都是那樣地漫長。

    那天下午，依然是非常地陰沉和寒冷。我埋著頭把別人裝在竹筐裏的土一趟一趟地往大壩上擔著。就在快要休息時，就見我哥帶著兩個陌生人從公社大壩指揮部那邊走了過來。我馬上意識到這肯定是來招工的。我馬上放下擔子，來到了他們的麵前。我哥對我說這叔叔和阿姨是從西安來的，要我馬上離開這裏，抓緊時間辦理招工手續，因為再過兩天就是明年了。到了明年招工指標就會作廢。我回到住地，把我衣服和被子用繩子一捆，就跟著他們下了山，然後搭上班車回了縣城。

    第二天還要去大隊部蓋個章子。我和我哥兩人一起去了。當然，我最想見的就是春梅，想找個機會跟春梅道個別，讓她等著我，我把工作安排好後，還會再回來看她。我甚至擔心她會在我離開時忍不住地落淚。可是，出乎所料的是，我和我哥來到大隊部時，春格並不在大隊部。大隊書記給我們蓋過章子，我們就離開了。因為明天一早，我就要跟著招工人員離開汨羅去西安，根本不可能再來這裏跟春梅道別了。我很想問大隊書記春梅去了哪裏，我好去找到她跟她道個別。可是，因為我哥在跟前，我和春梅相愛的事又不敢讓他知道，所以，我隻能跟著哥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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