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婦的日本仔（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7.12.22

    傍晚時分，婆婆把她叫到洞外的一片無人之處，問著她，“你懷孕了？”韋紹蘭知道這是丈夫把她的事告訴了婆婆。婆婆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家裏的事差不多都是婆婆做主，於是她對婆婆明說，“我都兩三個月沒來月經了。”婆婆點了點頭，說，“讓我摸摸你的肚子。”韋紹蘭就把腰帶鬆開，讓婆婆把手伸進去摸著肚子。婆婆摸了一會，接著，又讓她把褲子擼下來，把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聽了一會，然後對她說，“是懷孕了，你打算咋辦？”韋紹蘭一邊提著褲子，一邊回答說，“詎賢說他不想要這孩子，讓我快快打掉。”婆婆擔心地說，“妞妞死了，再把這孩子打掉，那你們啥時才能再有孩子？”韋紹蘭說，“我還年輕，等把身體養好了，還能再生。”因為她也不想要這孩子，她恨死了那些日本人。婆婆想了想，說，“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胥郎中那，讓他抓些藥，把孩子打掉。”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天色有些陰沉，寒風不住地在山穀間一陣陣地呼嘯著。韋紹蘭跟在婆婆和丈夫的身後朝著山外走去。為了躲避日本人的掃蕩，他們沒有走在通往村子裏的那條直路。而是繞著彎走在了一條田間小道上。他們繞過村子，從村邊穿過公路，大概走到了三五裏路，就進到了一片樹林中。

    突然，從林中跳出來兩個年輕人，用槍對著他們，對他們進行盤問。那兩位年輕人一看是臨村來找胥郎中的鄉親，就放他們過去了。走出樹林，又走了兩三裏路，就到了胥郎中家住的夏家屯。因為樹林那邊有民兵站崗放哨，所以，夏家屯村裏還住著一些人家。看著還有人在這村裏住，韋紹蘭覺得這村裏的人真是膽大。

    來到胥郎中家，敲開門，胥郎中讓他們在診病抓藥的屋子裏坐下。韋紹蘭過去帶孩子來這裏看過病。那時，這間屋子裏光是中草藥都有幾百種，所以，整間屋子幾乎占得滿滿的。可是，眼下，屋子裏空空蕩蕩，隻有一個診病的桌子和幾把椅子。草藥也非常地少。想必是為了防止日本人來掃蕩。

    胥郎中前幾天曾跟著羅詎賢去過牛尾衝的山洞給韋紹蘭的孩子看過病。所以，再次見麵，也都比較熟悉。韋紹蘭問胥郎中，“鬼子兵常常開車從公路那邊過來，你們就敢在村子裏麵住？”胥郎中說，“沒關係，村裏賈家的兒子從桂林那邊跑散回來了，還帶來了三名國軍士兵。村裏人就花錢把他們給雇了起來，讓他們帶著村裏的一些年輕人給大家站崗放哨。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隻要鬼子一來，他們就會開槍報警，大家聽到槍聲之後，就會跑到樹林裏或是山裏躲起來。”

    胥郎中問羅詎賢，“那孩子咋樣了？”羅詎賢悲哀地說，“死了，已經埋了。”胥郎中說，“當時我一見那孩子，連脈還沒號，就知道不行了。”然後就問韋紹蘭的婆婆，“你們今天來有何事？”婆婆指著韋紹蘭對胥郎中說，“胥大夫，不瞞你說，我這媳婦三個月前被日本人抓到了炮樓裏，前些天才從炮樓裏逃了回來。那該死的日本人都是畜牲，不但把我那孫女害死了，也讓我這媳婦懷上了身孕。我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讓你給抓些藥，幫她把肚子裏的孽種打掉。”

    胥郎中朝著韋紹蘭的臉色看了一會，又給她號了一會脈，用十分擔憂的口氣對韋紹蘭的婆婆說，“我看你這媳婦的臉色和脈博都十分地虛弱和雜亂，如果讓她打胎，不但會對她的身體有害，而且還有可能會失去生育能力。”韋紹蘭道是沒怎麽害怕，可是，丈夫和婆婆卻大驚失色，忙問，“那咋辦啦？”胥郎中說，“我隻是把情況給你說明，到底該咋辦，那要由你們自己拿主意。”

    婆婆問韋紹蘭，“你說咋辦？”韋紹蘭口氣平靜地說，“我是你們羅家的人，你們咋說我就咋辦。”婆婆就問兒子，“你說咋辦？”羅詎賢想了想，冷冷地說，“我不想要這孩子，還是打掉算了。”但婆婆對兒子說，“要是打掉這孩子，說不定你們以後再也生不了孩子了？”羅詎賢卻說，“紹蘭雖然受到了驚嚇和摧殘，但她還年輕，能恢複得很快，以後說不定還能生孩子。”胥郎中馬上解釋說，“我不能保證說你媳婦以後就生不了孩子，但我還是要說她可能以後還真是無法生育了。”接著，他又對韋紹蘭的婆婆說，“我給好些女人看過病，說她們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她們還真是再沒生過孩子。當然，我這話你們隻能做為參考。”

    聽著這話，婆婆沉默了好一會，就對胥郎中說，“要不，我們回去跟他爹再商量一下。”胥郎中兩次重申說，“我的話隻能是參考，最後的主意還得要你們自己拿。”說著，便把他們送出了家門。

    回到了家裏已是中午時分，大家飯都顧得上去做，便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在一起商量著這事。韋紹蘭的婆婆把胥郎中說的話給老伴說了一遍，讓老伴表態。老伴就對兒子和媳婦說，“那就把孩子生下來吧，要不，以後你們老了連個孩子都沒有，誰給你們養老送終？”可是兒子卻倔強地說，“這日本鬼子的孩子我不要，要是把他生下來後，人家都知道他是日本人的孩子，這不是讓我們大家都丟人現眼，一輩子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接著，兒子又對父母說，“你們也好好地看看，村裏的那些被燒了的房子，那些被搶去的東西，哪樣不是日本人幹的，他們燒殺搶奸，無惡不作，害得我們有家不能回，成年累月住在山洞裏。誰不把他們恨死了，這樣強盜惡魔的孩子，我堅決不要。”說著，便把手上的煙卷狠狠地丟在了地上。

    婆婆再次問韋紹蘭，“你的主意呢？”韋紹蘭聽著丈夫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就說，“詎賢說打掉，就打掉。我同意。”婆婆長長地出了口氣，說，“我和你爹爹不同意你們打掉孩子。胥郎中說了，紹蘭要是打掉這孩子，以後恐怕就再也生不了，我們不能看著你們慢慢地老了，跟前連個孩子都沒有。再說，這孩子也是條生命。所以，這次就由我和你爹爹做主，把這孩子留下來。”羅詎賢聽著這話，十分地惱怒，說，“反正這孩子我不要，生下來我也不會對他好。”說著，便起身要離開，以表示不滿。可婆婆卻蠻橫地說，“這孩子哪怕你們不要，我和你爹爹來養。看我們能不能把他養大成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