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婦的日本仔（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7.12.22

    第二天的午後時分，亞妹的父親突然來到了韋紹蘭的家裏。人還沒坐下來，就嗚嗚地哭了起來。韋紹蘭給他毛巾讓他擦臉，婆婆也在旁邊勸著他。看著亞妹父親哭得這樣痛心，大家就知道亞妹遇到了不幸。

    哭了一會，亞妹的父親才說，“我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馬嶺鎮的沙子嶺。進到了大院裏，大院裏的房子已住有人家。兩座炮樓建在房屋之間。炮樓之間做圍牆用的房子已當成了牛欄。那兩個炮樓就立在那裏，門也是開著的。我提心吊膽地進到裏麵。裏麵亂七八糟，地上滿是草墊子和廢棄的破被爛衣。還有一些破爛的木床和桌子。我在靠東南角的那個炮樓裏找到了一隻紅襪子，拿起仔細一看，才認出那是亞妹穿過的。”說著，他把那隻紅襪子拿了出來讓韋紹蘭看。

    韋紹蘭接過那隻紅襪子看了看，馬上就認出這是亞妹的，因為她見過亞妹穿著黑色白底的布鞋和紅色的襪子。她對亞妹的父親說，“這是亞妹的襪子。可是，她到底咋了，你沒有打聽一下？”

    亞妹的父親擦了擦眼淚說，“下了炮樓，我就來到炮樓邊上住的人家去打聽。我見一位中年男人在給牛紮草，就對他說我的女兒去年被鬼子抓到了炮樓裏，現在鬼子都投降了，可是我女兒到現在還沒見人。那個中年男人對我說他家的房子被鬼子燒了，沒地方住，所以，就暫時住在這裏。對於炮樓裏的事，他不太清楚。於是，他把我帶到了炮樓旁邊的村子裏，找人幫我打聽。村子裏的人聽說我女兒被鬼子抓進了炮樓裏，都過來給我提供線索。有位年輕人對我說，他曾看到過一位年輕姑娘被日本兵押著在小河邊洗衣服。還有位老人對我說臨村有一位在鬼子炮樓裏做飯的大廚，可以去問問他。他也許會知道女兒的消息。於是，那老人就帶著我去了臨村，找到了那位當大廚的中年男人。可那人說他也是在鬼子準備撤離之前逃出來了，後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恐怕那個叫亞妹的姑娘是在鬼子撤退時給帶走了。”

    婆婆說，“就是讓鬼子給帶走了，現在鬼子投降了，亞妹也該回來了。”顯然，亞妹肯定是再也回不來了。聽著這話，亞妹的父親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婆婆就在一邊勸著他。不一會，韋紹蘭把飯做好了，端在了他的麵前。可是，他說他不想吃，然後，就站身來，拎著那個布包，一邊哭著，一邊離開了。韋紹蘭和婆婆一直把他送到了村前的那個路口。

    送走了亞妹的父親，韋紹蘭和婆婆默默地回到了屋裏。雖然亞妹的父親離開了，可是屋裏還彌漫著濃濃的憂傷和悲哀。所以，進到屋裏，韋紹蘭就感到心情十分地沉重。她就想著如果她不是從鬼子的炮樓裏逃了出來，她的下場肯定會和亞妹一樣悲慘，也會在鬼子撤離時讓鬼子帶走，帶到某個地方繼續地被那群野獸們摧殘和蹂躙，直到他們的末日來臨之際，再將她們殺人滅口。亞妹恐怕就是這樣的結局。

    她一邊坐在裏屋的床邊給孩子縫著冬季的小被襖，一邊想著在鬼子炮樓裏的遭遇。她清楚地記著她見到亞妹最後一麵的情景。那是她們一起被鬼子兵押著去小學那邊的炮樓裏，那天，她一連遭到了十多名鬼子兵的獸性強暴，當她被重新押回到卡車裏時，看到亞妹已經躺在了卡車上。她平躺在卡車上，眼睛閉著，一動不動，人就跟死了過去一樣。

    這時，孩子在床上哭了起來，可她一點都沒看到，還是婆婆從外屋進來，才把孩子從床上抱了起來。一看，孩子拉屎了，把尿布上拉了黃燦燦的一大片。她這才趕緊放下手裏的活，和婆婆一起給孩子換尿布。

    晚上吃飯時，婆婆給公公和兒子講起了今天亞妹父親來家裏所講述的事情，然後又對兒子說，“紹蘭能從鬼子的炮樓裏逃了出來，這是她的幸運，也是咱家的幸運，你要好好地對待她。讓她從那種噩夢中慢慢地醒來。”兒子默默地點了點頭。看到丈夫這種表態，韋紹蘭對婆婆和丈夫心懷感激。覺得自己在鬼子炮樓裏受盡了摧殘和折磨，但家裏人卻對她這樣地好，讓她覺得自己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秋冬之季，天黑得很早。天一黑，村子裏就靜了下來。韋紹蘭給孩子喂過奶，換過尿布，就吹滅了油燈，睡了下來。而這時，丈夫已經在外麵的屋子裏打起了很響的呼嚕聲。韋紹蘭自從炮樓裏逃出來之後，就落下了一個毛病，隻要晚上一想什麽事，就會很長時間睡不著覺。可是，經過這差不多快一年的吃藥和調理，現在已經好多了，很少再出現過晚上睡不著覺的現象。可是，今天，她躺在床上卻沒有一點的睡意，滿腦子裏都在想著亞妹。她總共跟亞妹隻見過幾次麵，一次是在小河邊，兩次是在廁所裏，其中有四五次是在卡車上。她把每一次與亞妹相見的情景都回想了一遍。那種情景清晰而深刻，至今還曆曆在目。如果她沒有從炮樓裏逃出來，那麽亞妹的遭遇就是她的結局。

    她就這樣地躺著，直到午夜時分才沉入夢中。在夢中，她看到自己變成了亞妹姑娘，在黑夜裏遭受著炮樓裏鬼子兵的摧殘，白天又被卡車拉到小學那邊的炮樓裏被那邊的鬼子蹂躙。她看到那邊炮樓裏的鬼子兵三十多人光著身子排著隊，要在她的身上發泄獸欲。她嚇得就光著身子從炮樓裏跑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喊著著，“救命啊救命啊！”

    這時，她被丈夫叫醒了，“你咋了，又做噩夢了？”她睜開眼睛，看著丈夫披著外衣站在床邊安慰著她，可她的心還在突突地跳動著。她說，“詎賢，我又夢見過去的事了，嚇死我了。”丈夫二話沒說，就進到了她的被子裏，把她摟著，說，“這下，你不用再害怕了。”

    自從她生孩子以後，丈夫就再也沒和她在一起睡過覺。除過有便於母親過來照顧他們母子倆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堵氣，不願意看到那個孩子。他在心底痛恨這個孩子，把這個孩子看成是自己的冤家。要不是妻子剛才在夢裏受驚的哭喊聲把他叫醒，他是不會在夜裏來到她的床邊，也不會進到她的被子裏陪著她。他知道妻子夜裏一做噩夢，就會被驚醒，很長時間無法入睡。所以，每次都是他過來陪著她，為她壯膽，才讓她慢慢地安然入睡。

    韋紹蘭很感激丈夫，像一隻受驚的小貓一樣，偎依在丈夫的身邊，然後讓自己剛才受驚嚇的心慢慢地安靜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