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婦的日本仔（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7.12.22

    多少年來，羅家的日子都是一直緊巴巴地過著。一天平均隻有三四兩米過日子，他們隻能煮點粥，讓孩子吃，他們老兩口就吃些雜糧。可是，女兒的出生，讓羅詎賢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人們對親生的和非親生的孩子在感情上是肯定不一樣的。平時，父母給孩子買衣服買東西隻是給自己親生的孩子，而那個被人們稱為日本仔的羅善學自然就會被忽略了。

    在五十年代中期，農村裏最大的問題是糧食不夠吃，所以，村裏常常會給社員們分些紅薯和芋頭之類的粗糧來替代大米。所以，農民家裏在做飯時會在米飯裏放些紅薯或芋頭。當時人們在吃飯時有個原則，這個原則是***規定的，那就是“閑時吃稀，忙時吃幹。平時半稀半幹，雜以番薯、青菜之類。”有人把這種原則稱為“瓜菜代”。

    這種現象在山區的農村比較常見，而小古告村地處川道邊上，尚屬富裕一些的村子。所以，這種瓜菜代的現象並不是那種嚴重。但是，羅家的人多地少，大米的收成還是不夠一家人吃的，所以，不得不靠山坡的旱地種些紅薯和低窪潮濕的地種些芋頭。雖然荔浦的芋頭非常地出名，可是，與大米相比它還算是粗糧。

    羅家的飯都是婆婆和韋紹蘭兩人做。她們平常做飯都是做稀粥，但是再在稀粥裏放些紅薯或是芋頭。等飯做好了，再炒個空心菜或是鵝毛菜就是一頓飯。吃飯時，韋紹蘭會把稀粥盛給寶貝女兒，其他人或麽是半稀粥半雜糧，要麽就是吃雜糧。而那些紅薯或芋頭，就得盛給自己和婆婆，還有那個不讓大家待見的兒子羅善學。

    作為孩子的母親，韋紹蘭很想對兒子和女兒一視同仁，但這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爭吵和嘔氣。丈夫羅詎賢隻認女兒是他親生的孩子，而依然把羅善學當成是日本仔看待。所以，如果她也同樣地給兒子盛上細糧米飯，那麽，丈夫的麵孔馬上就會變色，說些陰陽怪氣的話，最後搞得大家都塞上一肚子氣，誰也別想吃好飯。所以，韋紹蘭就隻好給兒子盛粗糧飯。她想兒子就是吃粗糧飯也能長大成人。隻是這樣做讓她感到心裏很是不快。

    而羅善學也已經懂事了，他知道自己是爸爸親生的孩子，所以，看著妹妹在家裏被大人們寵著愛著，也不覺得有什麽不應該的。

    等大女兒三歲時，韋紹蘭又生了一個女孩。之後，她又生了一個男孩。男孩的出生可是說是羅家的一件大事。那天夜裏，當接生婆把孩子捧起讓大家看時，婆婆當即高聲喊道，“詎賢，你媳婦生了個兒子。”聽著這話，羅詎賢竟然穿著短褲跑到了裏屋，看著母親手裏高高舉起的那個帶把的嬰兒，激動地歡呼道，“我們羅家有根了，我們羅家有兒子了。”

    羅詎賢盼兒子真可謂是望眼欲穿了，所以，看到妻子生了個兒子，高興得一連幾天晚上都沒睡著覺。就連出外下地幹活，也覺得渾身是勁。隻要一回到家，就先進到了裏屋，把兒子捧在手裏，看著笑著，好像他多年來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羅詎賢自從韋紹蘭被鬼子兵抓走之後，就再也沒有過笑臉。不過，家裏出了這種倒黴的事，他咋能笑得出來？妻子讓鬼子糟塌了，親生女兒病死了，妻子又給他生了一個日本種，再加上妻子多少年來一直患病，噩夢不斷，不能懷孕，這哪一樣不讓他心煩意亂，灰心喪氣？這憂愁煩惱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他哪還有高興的心情？即使韋紹蘭給他連續生了兩個女兒，但還是沒有讓他感到高興和快樂，因為女兒終久是要嫁人的，他羅家的香火依然沒人接續，他羅家還是後繼無人！

    現在他有兒子了。他們羅家從此後繼有人了。他這輩子還有什麽可發愁的？兒子長得白白胖胖，讓人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羅詎賢這一生除過吸煙沒有任何的愛好，而且吸煙也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快樂，而眼前這個兒子卻讓他樂不可支。他把他抱在懷裏，捧在手裏，再往後就讓兒子騎在背上和脖子上，他太喜歡兒子，就是給他當牛做馬他也是高興的。

    羅詎賢家中一直貧窮，就因為貧窮，他才在三十來歲時娶了山裏瑤族16歲的姑娘韋紹蘭，因為山裏瑤族很窮，能嫁給漢族男人就算是高攀，為此，羅詎賢娶了韋紹蘭本身就沒有花很多的錢。實際上，羅家也沒有啥錢，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所以，這樣的生活早就養成了羅詎賢不怎麽花錢的習慣。他甚至從來都沒有給自己買過什麽好吃的和好穿的。可是，自從有了兒子之後，他開始喜歡花錢買東西了，也對趕集有了興趣。

    他每次趕集，就會買上幾粒糖果。他之所以買糖果，是因為他覺得糖果是非常好吃的東西。可是，這些糖果他舍不得吃，也不給別人吃，而是把這些糖果藏起來，每天偷偷給兒子一兩個。兒子叫羅善平，是父母親嬌寵嬌慣長大的，是家裏的寶貝疙瘩。家裏有好吃的和新衣服，總是先由著他吃由著他穿，然後再考慮其他孩子。

    一次，羅詎賢從集鎮上回來，又給小兒子買了一角的糖果。這種糖果是一分錢一粒，而且隻有集鎮上的商店裏才有賣的。羅詎賢照常把5歲的小兒子放在脖子上馱著來到了屋旁的一處沒人處，就從兜裏掏出了一粒糖果給了兒子。兒子把糖果放在嘴裏，就讓爸爸馱著他去村前的打穀場上跑著玩。羅詎賢當然想讓兒子高興，就馱著兒子跑到了打穀場上。

    可是，沒想到大女兒羅善英和妹妹也在打穀場上玩著。一見弟弟嘴裏吃著糖果，羅善英和妹妹也就拉起父親的衣襟，說，“爸爸，我也要吃糖。”羅詎賢說，“沒了，這是別人給你弟弟的一個糖果。”可是，兩姐妹不信，因為她們經常看到弟弟吃糖，而弟弟也對她們說過糖是爸爸給他買的。姐妹倆見爸爸不給她們吃糖，就跑回家纏著母親要糖吃。母親對她們說，“吃糖跟你爸爸要去，我這哪來的糖？”於是，姐妹倆又找爸爸要糖吃。爸爸沒辦法，就隻好從兜裏掏出了兩個糖果給了姐妹每人一個。

    從那以後，隻要羅詎賢每次趕集回來，姐妹倆就要纏著跟爸爸要東西吃，所以，搞得羅詎賢每次再趕集回來，都得把東西分著給這幾個孩子，否則，其他孩子就要找著他鬧。羅善學也想從父親那裏得到一份，可是，他知道買來的那些東西沒有自己的一份，而且，自己也沒有要求父親給他分上一份的權力。所以，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弟妹們吃著爸爸分給的東西，躲在一邊悲歎自己的身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