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的回憶（短篇小說） 2018.7.26

    我們一直走到桃花村的路口，要分手了，小姐姐指著一條稍寬的土路對我說，“順著這條路走上三四裏，就是翠穀。那裏很窮，但風景蠻好。”我再次向她感謝，然後與她揮手告別。

    河堤下是一條可以通過手扶拖拉機的土路，路邊是水田。因為是山區，丘陵山包很多，田地都是被擠在山丘與山包的夾縫中，土地不但少得可憐，土質也不肥沃。所以，這裏的人比較貧窮可憐。但這裏的妹子卻是漂亮，而且能吃苦耐勞。像姨媽和許媽過去都是從這邊嫁出去的。

    再朝前走了一會，就進到了一片峽穀地帶。峽穀中有一片平川，大概有幾十畝田地和兩個不大的水塘。村子很少，隻有十來戶人家，擠在一個平坦狹小的山坳子裏。一條小溪從村旁流過。小溪旁有一個不大的曬穀坪。曬穀坪四周種著一些鵝毛菜和青菜。而那一間間同樣破舊同樣大小的農舍就依山傍水地座落在一麵山坡前麵。來到了村子前，就見到有二三十人聚集在屋前，一棟土坯房前還擺著四五張餐桌。

    沒等我走到村邊，就見一位穿著嶄新的黃色羽絨服的妹子異常歡喜地朝我跑過來，直到她跑到了我的麵前，我才認出她來，呀，是我心愛的晴妹子。隻是她換了身衣服，把兩條辮子給盤起來了，讓我竟一時沒能認出。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她顯得一副很激動很意外的樣子。我笑著說，“這能比解方程還難嗎？”她用那種很親切很驚喜的目光看著我，說，“真沒想到你會跑到這裏來找我。”我當然不能說我是想和你在一起，這樣會讓我感覺難堪和沒麵子，於是我說，“良寶去姥姥那裏走親戚了，我一人在家好沒趣，就隻好過來找你。”

    她說，“走，我帶你去見我的舅舅。”於是，我跟著睛妹子來到了人們聚集的地方，大家都在用陌生和奇怪的目光看著我們，好像我們真是天生的一對。睛妹子把我帶到堂屋裏，許父許母都在這裏坐著，見我來了，都顯得很吃驚。睛妹子就對父母說，“良寶去走親戚了，他沒地方去，就跑來了。”不過，這種話隻能作為一個借口，不可能讓人相信。

    晴妹子又把我帶到她舅舅麵前。她舅舅有五十來歲，模樣有點威嚴，像是村裏威望較高的人。他見晴妹子把我帶到他的麵前，就把我當成了她的對象，細細地把我打量了一下，問，“伢子，你好大的年歲？”睛妹子當即對舅舅說，“他才隻有十七歲，還在上高二。”她舅舅對她點了點頭，說，“這伢子好，將來會有大出息。”睛妹子問，“舅舅如何見得？”她舅舅說，“你看，這伢子的眼睛好亮。”晴妹子就朝我的眼睛看了看，對我說，“是的，我舅舅會看相呢。”我並不太相信看相，但她舅舅說我有出息，這我一點也不否認，因為我也覺得自己將來會有出息。

    很快就到了吃飯時間，屋前擺著四張桌子，男女方的父母和貴賓圍坐著一張餐桌，其他三張桌子可以隨便坐。我就跟晴妹子坐在一起。酒席上的是流水席，就是吃完一個上一個。最先上的是紅燒排骨。可是，好大一盤菜剛往桌上一放，大家就像多少天沒吃東西的餓狼一樣，瞬間就把一盤菜給搶光了。然後就等著下一道菜。下一道菜是辣椒雞塊，同樣，大家還是風掃殘雲一般把雞塊給搶光了。搞得我和晴妹子都沒來得及動筷子。到了上第三道菜紅燒鱔段時，我想無論如何也得搶上一塊，因為走了一早上的路，我早就餓壞了。可是，又是讓大家一搶而光。我真想不通，這裏人吃酒席怎麽是這種德性。於是，我生氣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離開了酒席。我寧願餓肚子也不願意這樣地丟醜沒出息。可是，我的離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反應。大家一如既往地在爭著搶著吃菜。

    這時，晴妹子從後麵跟了過來，對我說，“莫要生氣，我們鄉下的人吃酒席都是這樣，平時就見不到肉，見到了肉就跟沒了命一樣。”說著，便拉著我進到了廚房裏。廚房裏正忙著，可是大廚跟睛妹子很熟，見她帶著我來了，就給我和她各盛了一大碗米飯，把剛出鍋的紅燒肉往我們的碗裏盛了半勺，就讓我們躲在廚房裏吃。

    等我們吃完飯，就見那酒席也都吃完了，桌上的菜光，酒光，帶米飯也都吃光了。於是，男人開始站在房前的草地上吸著煙，打著飽嗝，呆呆地看著天上的太陽。堂客們進到了屋裏喝茶。我和睛妹子不吸煙，就讓她舅媽叫到屋裏喝茶。堂屋裏坐滿了人。堂客們一邊喝著茶，一邊拉著張家長李家短的家常。內容無非是說誰家能掙錢過得好，誰家沒本事老受窮。再不就是誰家的堂客偷了別的男人，誰家的男人把錢花在了別的女人身上。這些內容非常地無聊，可是堂客們卻是津津樂道，樂此不疲，不但愛說愛聽，還愛評論。我雖然不喜歡聽她們這些無聊的家常，但我喜歡喝花生豆子茶。花生米和黃豆都是炒好的，和生薑、芝麻、茶葉混在一起，一邊喝著一邊吃著，真是很香。在我們鄉下，主人總是要準備許多的花生米和黃豆，隻要客人不說不喝了，主人就會一直給客人端茶。所以，我就和堂客們坐在一起，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

    吃完飯差不多就兩點多了，再喝著茶，聊著天，不覺就到了三點來鍾，客人們該要急著回家了。這時，有位四十來歲的堂客要回秀靈那邊，許父把我叫來讓我跟著她一起回。我馬上擺手，說，“我要跟你們一起回。”許父說，“我們晚上要去平羅村演出，回去隻怕要到夜裏的十一二點。”晴妹子也說，“你不是明天一早還要去縣城乘火車回西安？”

    是的，我要是明天回西安，必須現在就得回秀靈。可是，我實在不想回秀靈，我想和睛妹子在一起，我還想晚上看晴妹子演節目呢。這讓我不禁為難起來。是回，還是留？我真地拿不定主意。於是，我把目光朝向晴妹子，說，“你說呢？”晴妹子搖了搖頭，說，“這是你的事，你得自己做決定。”我當然知道她是不想讓我離開，於是，我就一下決心，說，“我不回秀靈，我要晚上看晴妹子的節目。”睛妹子的臉上馬上露出輕快的表情。許父見我做出了決定，說，“那好，你一會跟我們去平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