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1年的一個周末（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8.9.11

    李明秀發燒了。這讓何佳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問丹增，“這該咋辦？”因為再走兩個小時就能到達珠峰峰頂了。如果此時返回，就意味著登頂失敗。

    丹增說，“要麽回撤，要麽讓她一人呆在這裏，我們繼續登頂。”如果是遊客放棄登頂，他作為向導可以省去許多的辛勞，而且不用擔負任何的責任。

    聽著這話，李明秀猛然地眼開眼睛，用力拉住了何佳的褲腿，驚恐地說，“寶貝，別離開我好嗎？”她可不想被他們丟在這冰天雪地空無一人的大山之中。

    何佳當然不想把她留在這寂靜空曠冰冷無人的山坡上，是他把她帶到這裏來的，他有責任把她安全地帶回山下。可是，如果這樣，他們登頂珠峰就會是前功盡棄半途而廢。這種地方他可能今生今世都不會再來第二次，如果他要因此而放棄了，那麽，這次失敗的紀錄和遺憾將會永遠留在他人生的記憶中。這讓他想起了莎士比亞的那句名言：To be and not to be，it is a question.（是進是退，該如何選擇！）

    正在這時，從坡下上來了兩名登山者。走在前麵的是位夏爾巴向導，跟在後麵的是一位年輕女子。那女子走到他們身旁，停了下來，朝著躺在地麵上的李明秀看了一眼，然後對猶豫不決的何佳說，“Go ahead，Mount Everest is not far away.”（朝前走，珠峰就要到了。）

    何佳一聽，這是一位英國女人，就回答說，“But my girlfriend was sick. I was leaving， and no one took care of her.”（但我的女友病了，我要走了，就沒人照看她了。）

    女人說，“Your guide can take care of her. You can follow us up the mountain.”（可以讓你的向導照顧她，你跟我們一起上山。）

    何佳猶豫了一下，說，“That's a good idea.Let me think about it.”（這個主意不錯，讓我考慮一下。）

    李明秀用憎惡的口氣朝那個女人罵道，“Get out! 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走開！這不管你的事。）然後用盡全力死死地抱著何佳的腿，懇求著說，“寶貝，別丟下我。我不想離開你。”

    那女人聽被李明秀罵過，便匆匆地跟著向導離開了，朝著漆黑的前方走去。何佳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跟著那位女人一起登頂，機會也許隻有這一次，今朝不試，哪有將來？他用力地掙脫了李明秀的手，把丹增拉到一旁，說，“你來照顧她，要不，就讓他們把直升機派了，帶她快快下山。”

    丹增點了點頭，說，“好的，那我就送她下山，祝你登頂成功。”因為他是向導，必須要聽從遊客的選擇。

    何佳對李明秀說，“寶貝，直升機馬上過來接你，你就跟丹增下山吧。”說完這話，也不等李明秀回話，就快步地追趕著前麵的那兩個人影。其實，他的體力已經幾乎消耗盡了，早就累得走不動了，眼下完全是靠著頑強的毅力在支撐著。如果不是剛才那位英國女人的鼓動，他很有可能會送李明秀一起下山。雖然他自認這種選擇是正確，但他還是感到對李明秀心懷愧疚。心想她一定會把他的這種行為看成是一種對她的逃避和拋棄，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想通過這件事，李明秀也許會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不能離開誰。離開了你，他還會去找到另一個你。因為每個人都會這樣做，他不是在找某一個人，而是在尋找他的快樂。這就是一個人生活的全部意義。昨夜的那種熾熱與歡暢隻是一番激情蕩漾，是人體激增的苛爾蒙的一次宣泄和暴發。這種激情的宣泄和暴發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男人和女人的身上。如果要把它看成是一種超越現實的情感和愛情，那你就會遭遇悲慘和失望，因為這種激情的宣泄與暴發在麵對生死考驗和重大選擇時，會是多麽地蒼白無力和無可奈何。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靠得住，也不能過多地依靠任何人。要是那樣你就會成為別人的負擔，終久會被別人所拋棄。想要生活得充實快樂，就必須要有強壯的體魄和堅韌的毅力。不要以為這是世態炎涼，人情冷漠，其實這就是殘酷的現實和生存的法則。隻不過這種殘酷的現實和生存的法則在珠峰登頂的過程中尤為地顯露。

    他一邊想著，一邊快步地追上了那個女人。女人回過頭來朝他看了看，然後朝他擺了擺手，表示對他十分讚賞。又朝前走了好一會，他聽到了不遠的山下有飛機飛來的轟鳴聲。他回過頭來朝山下那邊看去，就見夜色中有紅燈在閃爍。不一會，飛機停在了空中，而那個位置就剛好是李明秀倒下的地方。又過了幾分鍾，飛機飛走了，轟鳴聲慢慢地消失在夜空之中。

    飛機飛離後的夜空更加地寂靜，隻能聽到呼呼的風聲一陣陣地吹過。當他們走到一座巨大的山峰之下，天色似乎有些亮了。抬頭望去，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座巨大的山峰就是珠峰。他興奮地幾乎要喊了出來，渾身的疲倦突然間地消失了，直想張開翅膀一下子飛到山頂。他們順著山脊一步一步地朝上走著，雖然走得非常地吃力，但心情卻是異常地興奮。

    終於，他們上到了山頂。這個意義重大的時刻是2461年8月12日清晨7點5分。峰頂並不寬敞，隻有三十多平米的區域。難道這就是人們一直敬畏和尊崇的那座高達8848.43公尺的世界最高峰！站在山頂，可以俯瞰尼泊爾境內的雪山。雲海正在漂浮消散，山峰像一座座孤島，風呼呼地從山頂吹過。所以，他們的歡呼聲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聽到。他們非常地興奮，感覺著心和空氣都已被眼前這一切淨化了，與天地山川融合在了一起。

    他們打開頭袋，這時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的麵孔。她非常地年輕，非常地美，是那種自信、強健、迷人的美。在看慣了東方清秀溫和的女人之後，能看到金發碧眼的西方女子，讓何佳有種情不自禁和不可抑製的著迷與興奮。他很想親吻這位貌如天仙的美女，可是，又怕會讓她感到不高興。可是，女人卻主動朝他伸出了雙臂來擁抱著他，說，“祝賀登上世界的最高峰！”

    “祝賀登上世界之巔！”他朝著她興奮地喊道，緊緊地擁抱著她。

    沒有登上珠峰的人肯定不會感受到站在珠峰峰頂時的那種興奮的心情。飄浮的雲霧像是來自青藏高原的聖潔之光，所有的疲倦和困乏被晨風洗盡，靈魂變得無比神聖。很快，東方閃出一片紅光，太陽出來了，日照金山，萬丈光芒，群峰蘇醒，霧氣升騰。那美麗無比和攝人心魂的美景，仿佛讓人的眼睛和心靈都在升入天堂。站在世界的最高峰，看著太陽升起可謂是人生中最難忘的記憶。何佳和女人手拉著手，一起在歡呼，一起在落淚。何佳甚至感激地拉著女人的手說，“要不是你的鼓動和提醒，我可能會半途而廢，已回到了山下。”

    女人也說，“我也要感謝你，有你在我身邊，讓我感到不再孤獨，特別地有力量。”

    於是，兩位異國他鄉的陌生人含著熱淚忘情地親吻著。也許他們想在這個星球的最高點體味一下這種永生難忘的感覺。而那位夏爾巴向導一直坐在一邊用羨慕的眼光在看著他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