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鄉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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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情張寶同 2018.11.29
我走到了那個屋前,房門開著,可是,卻沒見有人。於是,我就站在門前敲了敲門。一位穿著素衣白裙的漂亮妹子從裏麵的屋子出來,問我找誰。我一看這妹子就是胥春香,高興地說當然是來找你。她顯得很吃驚,說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我說我明天就要走了,想再見你一麵,跟你道個別。
她讓我進到了裏屋,裏屋是間客房,但屋子中間擺著一張小木桌,桌上放著一些高中的課本和練習冊。我說你在準備補習,明年再考?她搖了搖頭,說父母不想讓我再考,想讓我去縣城幫別人打工,可我還是有些不死心。我說你這次高考隻差了幾分,如果再補習一年,明年肯定能考上。可是,她還是搖著頭,悲觀地說,我對父母說了,可他們還是不同意,說家中困難,兩個妹妹也在上中學,非要我出外打工。說到這裏,便深深地歎了口氣。我也陪著她歎了口氣,因為我知道農村人的觀念還是比較陳舊,總是認為妹子終久是要嫁人的,沒有必要花太多的錢,上太多的學。
不一會,她姨媽回來了,見我來了,顯得很高興,就趕忙開始燒菜做飯。不一會,午飯做好了,端在了桌上,有米飯,還有三個菜,一個青辣椒炒雞蛋,一個炒冬瓜片和一個燒茄子。對我們當地農村人來說,這樣的飯菜就算不錯了。因為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吃飯,我覺得這頓飯格外地清香美味。
吃完飯,她送我離開,我們手拉著手,一直從茶園的坡地走到了山間的林中。在林間小道上,我對她說,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以後很難再見到你了,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要等著我回來。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著她答應我了,我一時激動,就把她摟在懷中,一邊親吻著她,一邊對她說道,“你一定要等著我,否則我會不安心的。”她顯得很激動,用力地朝我點了點頭。
在回家的路上,太陽被一大片雲層遮住了,山風一陣陣地吹來,讓人感到非常地舒心愜意。我輕快地走在山間小路上,心中被一種美好的情緒滋潤著,走起路來有種飄飄欲飛的感覺。心情一好,路邊的山林和景色也變得詩情畫意賞心悅目,我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世間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地愛喲。世間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喲。月亮彎彎,任你溜溜地求喲。”
回到家裏,已是下午。母親問我怎麽不回來吃午飯。我說我在朋友家吃過了。我進到自己的屋裏想躺上一會,看到父親已經把我的行李和背包都捆綁好了,差不多還是我去縣城上高中時的那些物品。母親進到屋裏,問我還需要什麽。我說不需要了。母親說讓你爸明天送你去西安。我說不用,我可以自己去。因為家裏本來就沒啥錢了,再讓父親來回地跑一趟,光是火車票都得花去四五百元。
晚上,我都睡覺了,母親還一直坐在我的床邊,不停地囑咐著我這囑咐著我那,還問我要買啥東西。我說啥也不要,需要了我到西安再買。母親聽著我這話,就從兜裏掏出五十元錢給我。我說不要,因為我在縣城裏每月連二百元錢都花不完,可是,母親已經給了我三百元錢,完全夠我一月的花費。
可母親說西安是大城市,花費會比縣城多。說著,便那五十元錢塞在了我的衣兜裏。我當即又把那五十元錢掏出來,還給了母親,說我這些年來上學,不知花了家裏多少錢,你們現在還欠著人家上萬元的債錢。這多的錢不知道何時才能還清。母親說,你隻管好好學習,家裏的事你不要操心,我跟你二舅都說好了,等你離開後,就讓你爸跟他到廣州的建築工地去打工,聽說一月能掙兩千多元。要是這樣,借人家的錢,明年就能還清。
我馬上說,可我爸的身體不好,他有風濕性關節炎,一到雨天和冬天手上和腿上就老是發疼。這病多少年來都沒看好,其實也沒怎麽好好地看過,一是家裏沒錢,再是他還要每天下田勞動。要不是這個原因,他早就跟人家去廣州了。母親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你上大學要用錢,又欠了人家這多的錢,還有咱家這房子到了雨天就漏雨,也該好好地修一修了。這些都需要用錢,他不出去咋辦?
母親見我有些瞌睡了,就回到了他們的房間。但是,她和父親卻一直在說話,像是在商量著什麽事。雖說我考上大學讓他們感到了無比地欣慰和榮光,可是,也給他們帶來了許多的憂愁和困難。唉,可憐天下父母心,為兒女們操心效力就是他們生就的命。他們當牛做馬,操勞一生,就是為了能讓兒女們生活得比他們好。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廚房就響起了燒火做飯聲。等我起了床,母親已經把飯菜擺在了小桌上,是我最愛吃的鹹魚和空心菜,還有雞蛋湯。母親坐在桌旁用慈祥和疼愛的目光在看著我吃飯。我對母親說,媽你也吃呀。可母親說,你們先吃,我現在吃不下。
吃完飯,父親吸了支煙,看了看表,對我說,咱們走去。說著,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進到屋裏把那個捆好的被褥往肩上一扛,拎起一個塑料袋,就往門外走去。我把旅行袋背在身上,拎著一個裝臉盆的袋子,跟在後麵。母親把我送到了村口,說孩子,媽不在你跟前,你要照顧好自己,錢不夠花就說話。說著,就哭了起來。我說媽你放心,我都十八歲了,是大人了。
雖然我是大人了,可在媽媽的眼裏,我還是個孩子。兒行千裏母擔憂。況且這還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會很長時間不能回家。母親咋能不傷心?為了不讓母親太傷心,我沒有跟母親多說話,很快地轉過身子,跟在父親的身後快步地走出了村口。
父親的步子走得很快,沒有絲毫的兒女情長。他是那種不善言談和表達的農村漢子。包括母親在內的許多人都說他木訥呆板,但他憨厚老實,純樸勤快,整天不是下到田裏,就是呆在地間。偶兒有那麽一點輕閑,就會坐在門前吸煙,從不多說一句話。要不,人才四十剛出頭,腰就彎了,背也駝了,落下了嚴重的風濕病,人老得就跟上了年紀一樣。
我們順著茶山和羅江之間的小路朝縣城走去。這裏離縣城有二十多裏,步行要走上兩三個小時。搭乘的火車是在11點來鍾,因為要買票、進站和候車,我們必須要在10點趕到車站。
父親是個急性子,生怕走慢了會誤了火車。所以,一路上走得很快。我跟在他的後麵,與他保持著十來米的間距。我平時很少跟父親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也顯得沒話可說,因為我有事一般都是跟母親說。但我在心裏感激他。我們家裏的生活重擔幾乎都壓在他的肩上。而且,他很快就要離家去廣州打工了。這對一位年過四旬,常年患病的人來說,不能不是一個無奈的選擇。
順著江堤走了三五裏路,就到了茶山村的邊上。這裏有一座用兩塊石板並在一起搭建的石橋,橫在羅江的江麵上,有50來米長。過了石橋,就是蓮塘鄉的地盤。就在我走到橋頭邊上時,一個細妹子突然從江邊的林中跑了過來。我一看是春梅,就吃驚地問,你有麽子事喲?她跑到我麵前,把一個信封朝我遞了過來,說這是我姐姐給你的。我拿著信就要撕開看。可她說,你莫要看,我姐姐說讓你過了橋再看。
我挺納悶,究竟是什麽內容,還得要我過了橋才能看。我說我曉得了,向她揮了揮手,就走在了橋上。石橋很窄,隻能單人通過,所以,走在橋上要十分地小心。等我走到了橋對麵,就急忙地撕開了信封。
信封裏並沒有信,隻有四張50元的錢。這錢我不能要,我知道她家一點也不比我家好。在縣中上學時,我常見胥春香晚飯隻吃一碗米飯和一點鹹菜。這錢是她這些年來從父母給她的那一點點的夥食費中節省下來的。可是,當我轉過身子朝橋那邊看去,已不見春梅的身影。
我仰天長歎了一聲,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感到十分地沉痛和難過。我長長地出了口氣,想再次深情地看看這片養育過我,滋潤過我的家鄉熱土。就在我把目光抬起,朝著對岸那邊看去時,就見對麵高坡的林邊站著一位素衣白裙的妹子,正在朝著我用力地揮手。我心頭一熱,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我也用力地朝著她揮著手。可是,當我擦去眼淚,想再看她一眼時,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