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軍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楊小姐，你這話說的就有點井底之蛙的味道了。”
    “我把拔在老家那邊，開的都是虎頭奔，勞斯萊斯，那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嗖的就飛出去了，都看不見影。”
    陳清河忍不住鄙夷說：“要不你下去，黃包車的馬力好，也不顛得慌。”
    “咳咳，我都說了屈尊，暫時坐一下你的車子。”
    陳清河沉著臉發動汽車，不再理會黃偉軍。
    哪怕沒人搭理，黃偉軍依舊喋喋不休，像是廁所裏的綠頭蒼蠅，嗡嗡嗡的不咬人膈應人。
    車子在水泥公路上行駛的格外平穩，他還是碎碎念似的道：“桑塔納開起來，就像是拖拉機，抖動得厲害。”
    “還是我把拔的虎頭奔好，哪怕在山地上跑，在桌上立起來一枚硬幣，都不帶倒下的。”
    羅雲衣無奈扶著額頭，“學長，我們還是聊一聊經濟學的事吧。”
    “上次我問你借的羅斯福新政全解，汪洋教授注解的版本，你有沒有幫我找到？”
    “你不說我都忘了。”
    羅雲衣從隨身的背包裏取出有些劣質的盜版書，上頭帶著一股子消毒水味。
    “喏，拿去吧。我讓我把拔從馬口碼頭郵寄過來的。”
    “我把拔的書房，一千多平米，五層樓那麽高，古今名著四庫全書全都有，想看什麽都可以。”
    翻開書籍第一頁，赫然寫著——青州市文軒印刷社。
    羅雲衣翻閱了兩下，發現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
    上次她聽黃偉軍提過一嘴，自己家裏有這本書，就拜托他替自己也買一本。
    在百廢待興的年代，很少有人懂得去工商局注冊，基本這些做生意的，都是先上車後買票。
    雖然是盜版，但隻要文字正確，印刷沒有模糊，就是本好書。
    “學長，這本書多少錢？”
    黃偉軍擺了擺手，“啥錢不錢的，我也不差那三塊二毛錢。”
    羅雲衣愣了一下，從包裏掏出三塊兩毛錢遞過去，“謝謝學長。”
    “雲衣，你這人哪點都好，就是太客氣。”
    黃偉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錢接過，揣進了兜裏，美滋滋的還想搭話，可羅雲衣捧著書壓根不搭理他。
    車子行駛到照相館，兩層樓的照相館內，一層是證件照，二層是婚紗攝影和藝術照。
    像這樣的大型照相館，後世基本上街頭巷尾都會有一個，可在八零年代，在整個青州市都是蠍子拉屎——獨毒）一份糞）！
    今天國慶節，廠子裏的工人排隊來集體辦理證件，一樓幾乎被圍得水泄不通。
    照相館的工作人員格外機靈，有年輕小姑娘立即擠出門，笑吟吟的迎上來。
    “您幾位是拍證件照，還是藝術照？”
    “藝術照。”
    “您請跟我到後門上二樓，那裏沒人。”
    上了二樓以後，小姑娘又熱情推薦，“我們這裏有五元三十張的兒童照片，還有十元帶化妝的，還有二十元……”
    照相館工作人員服務不錯，陳清河直接選了個最貴的。
    八零年最貴的拍攝內容，男孩就是換上皇帝的衣裳，女孩就穿公主裙，臉上塗了潤膚露，眉心還要有小壽星的一點紅。
    換衣服的時候，團團格外乖巧，任人打扮成小公主。
    “我不要穿蚊帳，我不要穿蚊帳！”
    圓圓一溜小跑衝出化妝間，後頭的一個化妝師和換衣服的工作人員，在後頭追趕。
    “小姑娘，不要亂跑，很危險的！”
    圓圓抱住陳清河的大腿，“爸爸，我不要穿蚊帳！”
    蚊帳？
    陳清河看了一眼公主裙，蕾絲邊既漂亮又蓬鬆，不過這麵料……的確有點像家裏的蚊帳。
    這時，乖巧的團團已經走出了化妝間。
    她穿著漂亮的公主裙，頭上還戴著塑料做的水晶禮冠，有些害羞的站在陳清河和楊音韻身前。
    “爸爸媽媽，我穿這個好看嗎？”
    “好看，團團最漂亮了！”
    陳清河把她抱起，狠狠的親了一口，“圓圓，你不想穿和姐姐一樣的公主裙嗎？”
    “不想！”
    服務員有些頭疼，“陳先生，要不您哄哄孩子，讓她把衣服穿上？”
    “我們的荷塘夜色背景，配這套衣服是最好看的。”
    陳清河笑著說：“沒關係，孩子喜歡哪一件就穿哪一件，不管好不好看，孩子開心就好。”
    “謝謝爸爸！”
    圓圓又跑進更衣室，指著最上頭掛著的袍子，“我要當皇上！”
    黃袍穿在身上，腦袋戴著皇帝帽子的圓圓，看上去就像是假小子。
    荷塘月色的巨大幕布下，一個西洋公主和古代皇帝的混搭，格外的活潑生趣。
    古靈精怪的圓圓，和乖巧可愛的團團在一起，活像是龍鳳胎。
    陳清河和楊音韻依偎在一起，看著攝像機下的倆孩子，被工作人員指導，擺出各種姿態造型。
    一張張鮮活的照片躍然紙上，陳清河不由得感慨說道：“老婆，咱們以後每年都給倆閨女拍生日照。”
    “等拍到十七八歲，她們成年叛逆期，不聽咱們話的時候，咱們就把這些照片拿出來給她們看。”
    “到時候咱兩口子就慢慢告訴她們，以前是怎麽陪著他們一起玩，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們拉扯大的。”
    楊音韻感動得眼圈泛紅，“老公，我們也要每年結婚紀念日都拍照，等老了的時候，就拿出來一點點的翻。”
    兩個人你儂我儂了一會兒，最終決定拍幾張家庭的大合影。
    一家人其樂融融時，羅雲衣這邊卻遇上了感情危機。
    她想著來都來了，就去拍幾張證件照，回頭創辦新公司，去工商局注冊時用得到。
    先是被黃偉軍拽著合了幾張影，接著又拽上了三樓。
    三樓陽台，黃偉軍從兜裏小心翼翼的掏出有些皺皺巴巴的玫瑰花。
    “雲衣，從我把拔送開著虎頭奔，把我送到學費一千塊一個月的商學院時，我就一眼從人群中看到了你。”
    “初見那天，你戴的那顆一千塊的翡翠寶石，和你的膚色特別配。”
    “請你做我的愛人吧，我把拔也一定會喜歡你的。”
    羅雲衣表情空洞，語氣無奈的說：“對不起，我們不合適。”
    “為什麽！？”
    黃偉軍一臉的愕然，“雲衣，你千萬不要覺得自己出身低微，就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