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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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音韻抽噎著說:“父親,您好好看看我,我是音韻。”
    “我女兒是音韻,但沒有那麽大。”
    楊廣業眼神渾濁,說話的聲音不清晰,看模樣是又犯病了。
    他把相框放在門口,又在宅子裏喊,“音韻,你在哪兒,跟爸回家了!”
    陳清河拿起相框仔細看,發現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女孩,被年輕的楊廣業抱著,笑容格外燦爛。
    女孩的眉眼,和現在的楊音韻格外類似。
    “老婆,這是你嗎?”
    楊音韻捂著嘴,哽咽聲說:“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我們一家人就住在這裏,裏麵左邊就是我的臥室。”
    楊廣業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神情漸而變得焦急,“閨女,我閨女呢!?”
    楊音韻生怕老爺子踉蹌著摔了,在後頭緊跟著,“父親,咱回家吧。”
    再這樣折騰下去,不知要到什麽時候。
    陳清河低聲說道:“老婆,實在不行,咱們先把人架回去,這樣做也是為了他好。”
    楊音韻抽了抽鼻子,隻能無奈點頭,“好吧。”
    正當陳清河要抓住楊廣業的胳膊時,忽然被他一把甩開,“別攔著我!我要找我女兒!”
    楊廣業臉色彷徨,眼神焦灼的四下打量,“船就要開了,再不帶她回去,就來不及了啊!”
    此刻,他的回憶來到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淮陰村富麗堂皇,到處都是亭台樓閣,居住者非富即貴。
    高牆大院琉璃瓦,出入的人要麽身穿大褂戴眼鏡,要麽西裝革履文明杖。
    楊家祖宅就在這裏,做的是煙草和火柴的生意。
    局勢動蕩,大量資本紛紛外逃。
    那日,絡繹不絕的馬車出現在淮陰村內,人們拖家帶口的離開。
    碼頭上的船隻,一艘接著一艘,來來回回像是跑馬燈。曾經富人盤踞的淮陰村,已然變成一座空城。
    楊廣業宅邸內,東西都被搬空,家眷甚至仆人都上了渡口的船隻。
    楊啟聖等兄弟,也跟著仆人上了船,隻有楊廣業兩口子還在空蕩蕩的村子裏徘徊著。
    “音韻,你在哪啊!”
    “孩子,你別嚇為娘,快出來!”
    楊家老少都上了船,唯獨找不到小女兒楊音韻。
    村口迅速行駛來一輛汽車,同樣年輕許多的孫樂福,急匆匆過來勸阻。
    “廣業,別找了,船還有半小時就開,再不走就隻有死路一條!”
    “要走你們走!”
    楊廣業一把甩開了孫樂福的胳膊,就如同今日甩開陳清河的胳膊。
    “我女兒還在裏麵,我得找到她!音韻,你快出來!”
    孫樂福臉色一沉,朝著車子裏的人招呼,“來不及了,把他給抬走!”
    “我不走,你們放手啊!”
    ……
    時光回溯,陳清河和楊音韻架著楊廣業的胳膊,無論如何也架不走他。
    羅雲衣問:“陳先生,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不用了。”
    陳清河無奈放開楊廣業的胳膊,“這老爺子,平時看起來病懨懨,一旦發起脾氣,活像是頭老虎。”
    “我也不敢使真力氣,否則撕扯下去,他會骨折的。”
    剛失去控製,楊廣業立即回到裏邊屋子翻箱倒櫃,“音韻,出來!跟爸走……”
    楊廣業著急的聲音帶著哭腔,陳清河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情緒這樣激動下去,萬一引起肝火,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楊音韻急得直掉眼淚,下意識的問道:“老公,這可怎麽辦啊!”
    陳清河看到地上的照片,忽然有了主意。
    “老婆,這張是你什麽時候的照片?”
    “看樣子,大概……三歲吧,怎麽了?”
    “楊廣業不認識現在的你,因為你已經二十多了!但六歲的你,還有三歲的你,他都認識!”
    陳清河激動的道:“老婆,你第一眼看到這張照片,覺得像誰?”
    “像……圓圓!”
    才兩歲多一點的圓圓,格外的活潑好動,吃得也多,比姐姐團團整整高出一頭,像是三四歲的孩子。
    她的模樣,和楊音韻小時候一模一樣!
    陳清河趕忙說:“老婆,你在這裏等著,我去把圓圓帶來!興許看見孩子,他就願意走了。”
    “可是……再這樣耽擱下去,就要誤了我們的婚事。”
    “結婚今天辦不成,可以明天辦,後天辦,但是如果不把楊廣業帶回去,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說完,陳清河轉身跑出巷子,駕車前往婚禮現場。
    來到酒店門口,陳清河發現父母抱著孩子,正在門口轉悠著。
    看見陳清河下車,張桂花趕忙湊過去,“兒啊,馬上就要結婚,你還瞎跑啥啊。”
    陳清河急促的道:“媽,沒時間解釋了,快把圓圓給我!”
    接過圓圓以後,陳清河就要上車,孫樂福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也跟著坐上副駕駛。
    “我也一起去。”
    陳清河沒有阻止,趕忙發動車子,再度趕往淮陰村。
    路上,孫樂福緩緩詢問說:“你們是在哪找到廣業的?”
    “在一個叫什麽陰的村子,具體忘了。”
    “是淮陰村吧。”
    陳清河疑惑,“您老怎麽知道?”
    孫樂福緩歎了一口氣,“老年癡呆這種病我知道,一旦得了,就記不清自己是誰,記不清在哪兒。”
    “不過人的一生中,都有一件最難以忘懷的事。”
    “有時候越糊塗,那件事記得就越清楚,最讓廣業難以釋懷的,就是十六年前遠赴國外的時候,沒帶上音韻。”
    “那天淮陰村的人都忙著跑路,生怕被當做亂黨給槍斃。”
    “音韻被人流衝散了,還是被拐跑了,我們都不得而知,可廣業兩口子,非得把閨女找到才罷休。”
    “他老婆臨終之前,最掛念和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兒。”
    “現在廣業一糊塗,估計會想起那天的事,吵著鬧著要回去找閨女。”
    “你帶著圓圓過去,估計是因為她和音韻比較像,是為了哄老爺子吧。”
    陳清河不由豎起大拇指,“孫老,你真是神了!”
    孫樂福笑嗬嗬的擺了擺手,“都說樹老成妖,人老成精,我今年八十多了,成不了妖精,臨死不遠的時候,無非是看人看事更透徹一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