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髒了,洗不幹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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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進還在路上挪動,這一陣,東平府可是發生了不少事,陳蘭陳達姐弟假扮乞丐,在城裏打遊擊,除了有次被個狗腿子碰到,陳達開了殺戒,沒有其他意外。守在城西的人一點沒少,趙陽他們知道史進曾住在李瑞蘭院中,一直守著史進住過的地方,李瑞蘭走哪都有人盯梢。趙陽恢複得差不多了,已經可以拄拐走路了,被史進打碎的幾塊骨頭還需時日,趙陽氣得每天咬牙切齒,他從小就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每天讓他的狗腿子前來報告,盤問找到史進沒有,如果不手刃仇人,他過不下去,王秀才也是嚇壞了,每次下床都腿肚子發抖,站不起來,馬三天天不知所措,有一天,小王孫召集哥幾個一起吃酒,小王孫說道:“陽哥,要是找不到史進可怎麽辦?”,他說這話是試探,趙陽派去的人,有點影響他家的生意,趙陽一提這事就激動,咻一下站起來,可腿又不行,呼哧哢嚓摔倒在地,把麵前的杯盤帶到地上,碎了一地,嘴裏激動的大喊:“一定要找到他,殺了他!我要讓他服!徹底服我!”,馬三立刻去攙扶,趙陽還是掙紮,不停咒罵,小王孫想,不想個招讓趙陽消停是不行的,王秀才也說:“讓太守快把史進他爹弄死給趙陽出氣吧。”,幾人笑,心知太守定不會饒了史大,不過趙陽還是不依不饒:“他爹也必須死!我一定要讓史進痛苦一輩子。“,趙陽哢嚓哢嚓嚼著牙,他恨極了史進,恨不得讓他嚐遍世間所有痛苦!

    小王孫心生一計,說道:“陽哥,你把盯在城西的人撤回來吧。”,趙陽大怒:“為什麽!”,小王孫說道:“史進要回來,一定會去救他爹,回那出租屋做甚?”,王秀才卻靈機一動:“誒,小王孫,那李瑞蘭妹子什麽時候到年紀?”,小王孫眼睛一轉:“七夕,那鴇母早就到處問價了。”,小王孫說:“陽哥,要不七夕我們去玩玩,頭一位給你。”,趙陽倒不是色中餓鬼,隻是回想起王秀才說得,史進那天帶著兩個姑娘,陳蘭不見了,李瑞蘭還在,隻要和史進搭邊,他都想作賤一通,趙陽拍著桌子大喊:“好!好!”

    李瑞蘭是度日如年,一天一天等著七夕,盼著史進來帶他走,天天心不在焉,以往酒客調戲她,她都會急忙躲避,如今無論什麽汙言穢語,她都像聽不見一樣,呆呆望著窗外,讓人感到索然無味,有時候瘸子的棍子打到身上,吃了痛才能回過神來,不過鴇母卻開始護著她,不讓瘸子打,因為她也盼著七夕,每次客人來,她都要問問對她孩兒可有興趣,不厭其煩討價還價,最後叫道了十兩銀子,她心裏簡直樂開了花,盤算著自己自己以後靠女兒養著,可能快活過一陣。李瑞蘭也不怕路上的行人了,每天幹完活,就坐在巷口,捏呆呆看著東麵,巷口每閃過一個小影子,她都要激動一下,史進兩個字就含在嘴裏,隨時能喊出來,七夕一天天臨近,李瑞蘭看過無數人影,都快麻木了,街上的小孩子們都想看瘋子一樣看她,有時候拿小石子兒砸她也沒有反應,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終於,七夕來……

    史進恢複得能騎馬後,走了許久,好容易碰到一個行人,問了日子,才知道自己昏睡了兩天,於是策馬日夜兼程。

    小王孫早早給李瑞蘭家送去三十兩白銀,定下當晚,鴇母喜得難以自持,巴不得親自上陣,囑咐瘸子把鋪了新床單被罩,提前兩天就不接其他客人了。眼巴巴等著七夕夜。

    時間不會因為任何悲劇喜劇停滯不前,史進還在忍著劇痛策馬飛馳時,小王孫和王秀才攙扶這趙陽就到了李瑞蘭家。李瑞蘭被瘸子從街口拽回房子裏,第一個是趙陽,他似乎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出來似的,也不顧自己的斷腿,奮力折騰著,麻木的李瑞蘭終於覺得疼了,額外的,趙陽還抽了她無數的巴掌,在肩頭啃了無數血淋淋的牙印,搞得第二位的王秀才都意興闌珊,草草了事。李瑞蘭就這樣一動不動躺了一夜,沒吭一聲,直到白天,太陽照進來,李瑞蘭掙紮著爬起來,也不整理整理破爛的衣服,也不梳頭,掙紮著又去了街口,還是那個位置,還是捏呆呆看著東麵。瘸子兩口子,昨晚數了一夜錢,還沒睡醒。李瑞蘭就頂著一臉巴掌印,耷拉著破爛的衣服,坐在街口,人漸漸多了,看到她,都笑她,言語間,嘲諷也有,侮辱也有,李瑞蘭都充耳不聞,心平靜得像是死了,直到中午,小蘇學娶親的隊伍從她麵前路過,吹吹打打,小蘇學一身紅衣,喜氣洋洋,兩人不經意四目相對,小蘇學一臉慚愧,麵紅耳赤,像是白讀了二十年聖賢書,用袖子遮住了臉。

    這時候,李瑞蘭笑了笑,身子還是沒動,像是一塊舊抹布被人扔在街邊,一直到晚,瘸子跑出來找她回去,準備開張,瘸子倒是對李瑞蘭態度好了很多,畢竟以後是李瑞蘭養活他。李瑞蘭還是不動,本來準備一口啐瘸子臉上,隻動了一下念頭,隨即,這個念頭轉眼就像吹滅的燈芯一樣,消失了,李瑞蘭的瞳孔恢複了失焦狀態。

    夜了,城西華燈初上,客人越來越多,在李瑞蘭這也圍了不少,都指指點點,李瑞蘭全當空氣,正此時,一個小小的影子騎著馬飛奔而來,李瑞蘭的眼神裏有了一點光亮,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碰到傷口,猛然覺得好疼,怎麽會這麽疼,自己之前完全沒有感覺到,史進飛馬衝來,一圈人讓開一條路。看史進,渾身是血,幾乎看不出麵目,手拿一把彎月刀,刀上的花紋縫隙裏都是血,背後一天镔鐵大棍,帶著星星點點的腦漿,身旁一匹白馬,身上無數濺射的血痕,完全複刻了搏殺的激烈,兩人一見麵,立刻抱在一起,不過他二人身上都是傷,疼得都撒開手,史進又跪倒,吐出一口血,說道:“對不起,我……遲到了。”,李瑞蘭滿眼是淚,隻說:“你怎麽傷成這樣?”,史進此時才看到,李瑞蘭也有傷,臉上無數掌印,史進怒起:“他們欺負你了?”,李瑞蘭慌忙捂住臉,雖然很痛,卻不撒手,史進拿起刀,看到身邊一個眼熟的人,趙陽的走狗之一,上去便砍,因為左眼被血糊住,沒砍準,隻一刀砍斷身後小腿粗細的柳樹。眾人見狀,頓時做鳥獸散。

    史進看著李瑞蘭,一臉巴掌印,史進伸手去摸,隻感覺傷口發燙,他很生氣,不用猜,一定是趙陽所為,所謂打人不打臉,打在臉上,侮辱的意味更大過身體的傷害,史進明白這點,還有他不明白的,最侮辱人的,並不是耳光,而是他們花區區三十兩,買了李瑞蘭的清白。這李瑞蘭自然不會主動說起,李瑞蘭不想史進太關注她,她還沒有想好怎麽對史進說,問道:“你父親的事怎麽樣了?”,史進掏出兩封信,說:“辦妥了,我現在去大牢要人,之後咱們離開這個鬼地方。”,李瑞蘭不置可否,隻說:“你快去吧。”,說罷,她獨自一步步挪回房中,走路都能感到一陣撕裂的l痛感,李瑞蘭終於忍不住,細細哭了出來。

    史進這頭,直奔衙門去,王太守那邊,他侄子和捕頭早一步回來,把當天的情況細說了一遍,王太守很是納悶,怎麽他梁世傑吃了秤砣?甘願得罪王相國也要保這個史大,他用他的guān chǎng思維思考這事,莫不是蔡京和王相國在鬥,梁世傑急忙站他老丈人的隊?想不明白,此時聖旨也到,他王寧終於還是博到了一個京官,樞密院禦史,不錯,美差,他東平府太守的位置到七月十一截至,程萬裏又沒有博到升遷,被安排接他的爛攤子,王寧哈哈大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董平也喜,素聞程萬裏是個讀死書的老學究,這種人最容易架空,他董平係著東平府所有人脈,主持大局,非他莫屬。

    這時,門外小廝飛報:“王大人,有人擊鼓!”,少見:“三年了都沒擊鼓,這次是誰?”,小廝回到:“來人自稱史進。”,王寧說:“讓他進來。”。董平住的不遠,王寧一並叫來,不一會,三人來到一處書房,董平和王寧都沒有穿zhì fú,隻著便裝,相談甚歡,史進進來,瞥都不瞥一下,準備晾他一會,這樣比較有氣勢,哪知道史進戾氣更重,站定就說:“你兩個鳥人閉嘴。”,那二人勃然大怒:“你小子怎敢對朝廷命官無理。”,史進說:“我替梁中書傳信!你們拒接,我即刻就走,回稟梁大人,你要是接,就別磨蹭!”,王寧不知道史進哪來這麽大的底氣,陰著臉說:“拿來。”,史進把兩封信都遞過去,王寧先讀了梁中書的,看完映證了他的猜測,梁中書說的很明白,別拿你的後台嚇唬人,我老丈人也不是泥捏的,我梁某就是要護短了,你看著辦。又看過柴進的信,信中極力撇開謀逆之事,王寧也不傻,知道這事自己想的太簡單了,對史進說:“好吧,我放人。”,董平不解:“王大人……這,他們打傷我外甥,不能這樣放走!”,王寧說:“史進,你去天牢接他們吧。”,史進轉身就走,董平還是怒,王寧說道:“蔡京是左丞相,門下左仆射,以後是我頂頭上司,得罪不起,我們就放棄治罪這路子吧。先放他們出城,路上結果了他們。”,董平即刻懂了:“你是說讓朱武他們扮作匪徒,劫了他們。”,王寧糾正道:“什麽叫扮作?朱武本來就是強盜,與我們毫無幹係。”,兩人相視大笑。

    這個朱武是何許人也,我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