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裏，老翁笑眯眯的摸著胡子。

    “哦？”

    蒙麵女子秋水剪瞳般的眸子微微一亮，看著眼前杯盤狼藉的桌子，抿嘴一笑：

    “小蝶可比不上呂老前輩慧眼如炬，料事如神！”

    “老頭！別神神秘秘的！”

    旁邊的翠兒嘟著嘴，朝老人不滿的做了個鬼臉：

    “好歹吃了我們這麽多美食！有話直說嘛！”

    “哦？哈哈！”

    老翁看了看滿桌子殘羹冷炙，曆經滄桑的深邃眸子裏閃過思索之色，不禁莞爾一笑：

    “白蓮賊心不死，竟然膽大包天到滲透了蘭州官府，嗬嗬，這黑冰台在陳國可不是吃素的，估計有好戲看咯！”

    “有什麽好戲看？”

    翠兒眨巴了下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湊到老翁身前，想用手去揪老人的白胡子。

    老翁急忙伸手護住胡子，看了眼蒙麵女子，轉頭看著巧笑嫣然的翠兒，眼睛眨了眨，笑眯眯的說：

    “你猜！”

    “哼，老頭是壞人！晚上不準吃樓裏的美食！”

    “哈哈！這小妮子還這般小氣！”

    “翠兒，不許胡鬧！”

    “是！xiǎo jiě！”翠兒癟了癟嘴……

    ……

    原野上，“呱呱！”天空一群群禿鷲盤旋徘徊著，對下麵橫七豎八的滿地屍體垂涎欲滴。

    “噗噗！”一聲悶響，慘叫聲、馬兒嘶鳴聲混成一片，似乎有數具屍體同時栽倒在地，發出低沉的嘭嘭聲。

    “你……是……誰？”

    一個滿臉凶惡醜陋的馬匪，不敢置信的捂著“噗噗”飆出鮮血的脖子，眼神驚恐，嘴裏一字一頓的：

    “你……”

    話音未落，馬匪就猛的一頭栽下馬背，摔在地上咽了最後一口氣。

    黑衣青年舔了舔嘴角的鮮血，臉色冷漠如冰，挺拔的身影如一把直插雲霄的利刃，手裏緊握滴血的長劍，寒芒四射的眸子死死盯著對麵的馬匪。

    “大俠！饒……饒命！”

    長臉馬匪渾身瑟瑟發抖，臉色癲狂，看了看四周的殘肢斷骸，還有地上死不瞑目的幾十個馬匪，眼睛裏布滿恐懼驚恐之色，握著樸刀的手哆嗦著，聲音顫抖：

    “大爺！英雄！饒了小的一命！我有錢！對，我有很多很多錢！我還有漂亮老婆和女兒，隻要你放了我，我全給你！全都給你！怎麽樣？”

    “噗～”長劍一揮，馬匪的大好頭顱衝天而起，熱血噴了四周滿地，頭顱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好幾圈。

    頭顱上眼睛圓瞪，死不瞑目的直直盯著前方，“嘭”的一聲悶響，無頭屍體從馬背上直直栽倒在地，激起一地塵土。

    “五十三個……”

    黑衣青年臉色一片冰冷，眼睛裏寒芒閃爍，咧著白森森的牙齒，聲音冷酷、低沉、嘶啞，不似是人發出的聲音，更像是從地獄發出的低吼。

    周圍幾十匹無主的馬兒淒厲嘶鳴著，來回徘徊不前。

    “嗯？”

    黑衣青年騎在馬背上，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袍，用絲綢手帕輕輕擦拭長劍，突然眉頭一縐，向著前方數十個流民屍體堆成的小山包瞟了眼。

    “咳咳！”

    突然，屍體堆下伸出了一隻纖細瘦小的手。

    ……

    一座寂靜的大殿內。

    “大哥！我們是不是？”

    下首一名約四旬的儒雅男子緊攥拳頭，躬身看著上首一個矮小瘦老頭。

    “老五，說說你的看法！”

    正中粗狂的太師椅上，坐著個矮小瘦老頭，皮膚黝黑，身下坐著張虎皮，一對毒蛇般的眼睛微微眯著，尖尖的鷹鉤鼻，用手摸著撮山羊胡子。

    “大哥！這次蘭州摻和的勢力錯綜複雜，現在局勢已經遠遠超出預定計劃！”

    儒雅中年眼睛裏精光閃爍，懊惱的用手拍了拍扇子，恭敬的看著上首老者，遲疑了一下，才悶聲悶氣的說：

    “反正定金我們已經到手了，這大陳朝廷的破事我們就不去摻和了！諒他們把天桶個窟窿又能奈我們何？”

    “嗯……”

    黑瘦老人輕輕敲著椅子，凶惡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寒芒四射的眼睛突然猛的睜開，滿意的點點頭：

    “老五，這次你終於有點長進了！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是！大哥！那小弟退下了！”

    儒雅中年原本陰沉的臉色瞬間布滿喜悅，激動的向老人連連躬身，趕緊輕手輕腳退出大殿。

    “嗯……”黑瘦老人低低應了聲，仰頭看著大殿，眼睛裏精光閃爍，也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大殿一片死一般的靜謐。

    ……

    屍橫遍野的草地上。

    “咳咳！”

    突然，屍體堆下伸出一隻纖細瘦小的手。

    接著在屍體裏鑽出一個頭，一個衣裳襤褸、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推開頭上的一具具屍體，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枯瘦老人，用吃奶的勁死死拖了出來。

    “求求你！救救我爺爺！”

    小女孩約摸十餘歲，長得卻極為矮小瘦弱，渾身發育不良，瘦小程度更像七八歲的孩子。

    女孩髒兮兮的臉上滾落大顆大顆的淚珠，抱著眼睛緊閉的枯瘦老人泣不成聲：

    “求你救救我爺爺！嗚嗚……”

    黑衣青年縐縐眉頭，看著髒兮兮的女孩和衣裳襤褸的老人不言不語，也許是被哭的煩了，突然伸手猛的甩過去一個小錦囊。

    小錦囊巴掌大小，穩穩落在小女孩身前。

    “嗚嗚嗚……”小女孩哭聲一止，猛的搶過錦囊，打開發現是個小瓷瓶子，遲疑了一下，猛的咬牙打開藥瓶，扶起老人的頭輕輕對著嘴。

    瓶子裏一些黑色的藥汁流入老人嘴裏，不久，老人劇烈咳嗽幾聲，悠悠睜開了眼睛，嘴唇哆嗦著：

    “香兒……是你麽？我們是不是已經死了……”

    “爺爺！爺爺！”

    小女孩猛的抱住老人一頓嚎啕大哭，聲音哽咽：

    “爺爺，我們沒死！我們還要去西南的天府之國呢！我們要買許多許多的肉包子！”

    黑衣青年早已經策馬轉過了身，馬兒打著響鼻，踏著鐵蹄，向南方邁著步子。

    “大哥哥！”

    抱著老人的小女孩突然抹了抹大花臉，臉蛋梨花帶雨，看著策馬揚鞭的黑衣青年大聲問道：

    “你是不是大英雄！”

    黑衣青年在馬背上的身影一頓，也不言語，緊了緊手中長劍，突然猛的一揮馬鞭。

    “駕！”

    “篤篤！”馬蹄聲響起，棕黑色駿馬如同一道黑色閃電，風馳電掣，轉眼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冷冽的風吹過，帶著陣陣血腥味，小女孩在一堆屍體中癡癡看著煙塵中遠去的挺拔身影。

    “香兒！我們要好好活下去！”

    老人帶著小女孩在馬匪身上摸出些幹糧和水，又將一些銅板死死包裹好，藏在衣袍裏，轉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記得那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他！”

    “嗯！”小女孩重重的點了點頭，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遠方呆呆出神，髒兮兮的臉上一片堅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