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 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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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拿起了骨扇,淡淡說道:“晉王陛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也許這個故事,能幫助晉王陛下看清楚眼前的形勢。”

    禦天行沒有什麽聽故事的興致,他更不覺得眼前的形勢他還需要看的更清楚,他隻是沉著臉,九王的反複無常已經讓他有點失去耐心了。

    可是九王抬眸一笑,那張臉孔端的就刺痛了晉王陛下的心,他蒼白著臉,當初讓紅魔女去刺殺,便是想這個人如果是他的弱點,他就要徹底除掉。

    由此可見他對暗月公主的情,也沒有深到哪裏去。他先考慮的是自己不能有弱點,而後才是暗月公主留下的朱砂痣。

    禦天行從齒縫間蹦出話:“你是故意的?”

    九王從來都是不加以辭色的,他這時卻願意露出一個那麽有蠱惑性的笑意。

    九王笑了笑,這次的笑就跟方才完全不同,看的出隻是隨意動了動唇邊做出來的表情:“有什麽關係,隻要晉王陛下肯聽故事就行了。”

    若是紅腰在這屋中,大概心情便與眾不用。她已經知道這世間有一個人的故事是必須聽的,那就是九王,因為很多故事,真的就是——故人的真事。

    九王看禦天行終於重新在對坐盤膝,便清了清嗓子,撚著骨扇像是酒樓中說書先生必備的一樣道具,可是由他做起來便毫不像說書先生,如同雲台中有人拿了把琴準備撥弦。

    禦天行時常感歎,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生在塵世,曾經暗月公主就讓他失魂落魄以為是天上的墮仙,而今這張三分相似的臉擺在男人臉上,竟然更有梨花柘木的動人心魄。

    那廂九王的故事已經直接開講了:“從前有一個很苦寒的人,沒有背景沒有身份,靠著幼年認過一些字,謀求到了一個書童的身份。這已經算是很好運氣了,更好運氣的,是那家少主人是個貪玩的人,每天都讓書童頂替自己,於是這個書童看遍了給少主人準備的千卷書,也學了本該少主人學習的知識。一個人不識字倒還可以,一旦認識了書中大道,那顆心也就變了。這個人本來沒見過什麽世麵,可是書籍給他打開了一條路,他發現他苦寒生活的另一端,都是想也想不到的富貴人生。晉王陛下,你說對於這個人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禦天行隻覺得這個故事拙劣,他說道:“狗兒聞到了腥,自此還能忘嗎?”

    那人發現了更富貴的人生,他怎麽可能再回到平凡中,甘心一輩子。

    九王眸子含笑:“陛下說的很是,沒有人在發現了金子之後,還會對石頭動心。這個人的生活雖然不富裕,可是也是平靜安樂,在他生活的村子裏,很多人都是這樣過了一輩子,沒有嚐試過富貴滋味。可是這個人已經覺得那種平淡飲水一樣的日子很痛苦了,他在少主人身邊做書童,看到的紙醉金迷越多,就越不能自拔地害怕,他那雙眼睛那時看到的,是他跟少主人一樣還年輕,但是少主人的人生是用花團錦簇鋪就的,而他的人生,竟然也是一眼望到底的貧窮。他覺得自己這一生都要過那樣平凡的日子,隻是想一想他就要受不了了。”

    禦天行被迫聽了故事,就想從故事中了解到九王的心裏,可是這兩段話都沒讓他有什麽感觸,這種生活距離他和九王這樣的人,都太遙遠了。

    以至於他忍不住抬頭看看九王那張白瓷玉一般的臉,心說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王爺,會明白這些小人物這般詳細的心理曆程嗎?

    事實上九王的故事說的非常順遂,“於是這個人為了不想讓自己一輩子都沉浸在這種恐慌裏,開始拚命借著周圍一切機會往上麵爬,想要距離他渴望的那種生活更近一步。這種不擇手段已經達到恐怖的地步,之前已經說過那個人運氣很好了,這一次,他依然碰上了天大的好運。這一下他的身份不再隻是一個書童了,因為他沾了少主人的光,少主人即便沒有好好讀書,也果然如他所預料的一路仕途風順,這個人寒窗苦讀,卻不可能得到少主人一樣的待遇,然而,他想出了另一個辦法,這時候到了時機賣弄,他用投機取巧的言談,讓主人家深信他滿腹才學,讓他陪著少主人一起去京城伴讀。”

    從一個貧窮村裏的人,一躍變成可以出入京城的大戶人家的門客,這就算稱不上鯉魚躍龍門,那也是一本萬利了。

    可是禦天行卻猜到九王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會簡單。

    他也總算勾起了一點點真想聽故事的興趣,偏偏和他作對一樣,忽然傳來一聲杯盞破裂的聲音。

    門口紅腰受到驚嚇一般站著。

    禦天行的手已經放在腰間軟鞭上,能穿過他重重鐵衛禁製的一定是高手,他準備好拚死一搏。

    可是卻看到了一身紅衣瀲灩的小婢女。

    禦天行眉頭緊緊皺著,他手心捏著的暗器剛才就應該發出去了。

    九王掃了他一眼,無聲一笑,他想的沒有錯,禦天行不敢對紅腰動手,因為現在他還需要紅腰的“血”。

    進來吧。”一聲溫和傳來。

    紅腰得到許可,正打算大大鬆一口氣,禦天行的嗓音陰寒的卻像是從寒冰裏撈出來的:“你怎麽會來到這裏的?”

    他晉國的鐵衛守在門外,親口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小婢女哪兒來的膽子,竟然踩著他的底線進來?

    紅腰臉色又白了一白,九王悠悠地說道:“陛下不必憤怒,她會進來,是因為我剛才喚了她。”

    禦天行終於把目光轉向了九王,隻是好像慢動作一樣,因為他不相信九王在他眼皮底下做這種事。他慢吞吞問:“什麽時候,怎麽叫的?”

    他和九王在屋內一舉一動他都看了,而他今天是隨意來的院子,九王事先就算能掐會算也不會提前讓這小婢女準備進來。

    九王卻對這些逼視毫不介懷,麵上安之若素:“就在剛才飲茶的時候,我敲了杯沿三下,我跟紅腰說好,這個聲音就是我叫她的。”

    敲杯沿三下,這是很久前,在趙國的時候定下的規矩,紅腰已經習以為常,可是今天她在外麵的時候,忽然聽到這三下聲音,她的小心髒都抖了抖。

    坐在台階上,她甚至回頭看了一眼房門,口中幹咽了一口。

    要進去嗎,這個問題她罕見地掙紮了半刻。她知道裏麵有晉王禦天行,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和九王有什麽話,都是秘密。她隻要進去,就是破壞了這種秘密。

    可是,九王敲了杯子喊她,她又能拒絕嗎?

    心顫之餘,她把目光看向了白麵車夫。白麵車夫也轉頭盯著她,隻拋出了一句冷冷的問話:“你忠於誰?”

    這個話和語調又是很耳熟的,紅腰連回答都不敢回答,趕緊從台階上麵站起,慣例準備好清茶、端起來往房間裏衝。

    但是她聽到了故事的前端,一個貧窮少年拚命向上爬的一種變化。這個故事和她很有共鳴,以至於看到禦天行臉色的時候,她驟然失手摔了杯盞。

    一切果然和她想的一樣,她被禦天行的目光壓抑的寸步不敢行。

    這是君王的怒火,她承受不起。

    直到九王明確告訴她進來,紅腰才低下頭連地上的茶水都不敢去收拾,就匆匆忙忙過去。

    九王含著微笑,倒是一點沒有介意和怪罪。

    倒是紅腰緊張出錯,想要給九王行禮才驀地想起來,現在這屋裏,她最先行禮的對象應該是晉王。

    可是正如同聰明人隻需一點細微動作就能判斷整片森林一樣,禦天行也已經看出了紅腰的意圖,目光變得更具有危險意味。

    紅腰知道有些話聽了就聽了,有些話萬萬不能夠聽,比如禦天行這種身份遣散官兵守衛著院子,他說的話就不能被聽見。自己這是進入沼澤裏了。

    你為什麽要讓她來?”等紅腰終於規規矩矩行過了禮節之後,禦天行才問。

    九王笑著,“隻是聽故事而已,陛下不用這樣戒備,況且說故事的時候,總需要有人在旁邊奉茶。”

    剛才的茶水已經被紅腰撒了,她眼皮也不抬說道:“婢子給陛下還有王爺煮茶。”

    九王住的這院子得天獨厚,房間就有院中的泉水通過來,因為九王愛好風雅,房間內煮茶的器具和熏香從來不會少。紅腰也知道讓自己再出去一趟端茶來是不可能了,她隻能利用現有的條件,就在這個房間裏,完成九王的“奉茶”吩咐。

    叫她來就為了奉茶?禦天行眼睛冒火,麵上壓了千鈞石,難道他的大晉王宮真的成了眼前這人玩耍的地方,那他還需要繼續忍著?

    紅腰取了泉水,回身看見書案旁的兩個人相對無言,她轉過身把泉水依次放入準備的犀牛角杯,按照最嚴謹的工序進行烹茶的準備。

    陛下,這故事講到中途,您若是不聽的話,可就半途而廢了。”

    禦天行目光凝視在九王臉上,先前說過這個故事,是讓他重新認清局勢,難道九王真覺得,他已經到了憑借一個故事,就會改變出兵打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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