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章 君策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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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麵車夫,下意識地去看九王。
九王的身影在這滿山的光照之中,更加如墜仙臨,正好有一道光線打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不像真實的人。
但漫山數百雙警惕的眼神盯著他們,還有人眼裏劃過驚異到極致的流光。
九王忽地一笑,和這滿山燈光下飄搖的山花形成對比,聲音也柔和:“在下冒昧,前來求見謝氏家主,敢問姑娘……怎麽稱呼?”
傘下紅腰身影修長,謹慎地端詳九王和車夫,道:“我是家主婢女,紅兒。”
這聲名字在夜風裏幽幽飄揚出來,好像帶著那把傘上的清冷,白麵車夫頭一次體會到透心涼是什麽感覺,而九王則沉默如山巒的一道暗影。
紅腰忽然收傘,推開了幾步,原本站在她兩側的那些謝家暗哨,如潮水一樣湧了過來,將她麵前擋了一條路。
這種嚴陣以待的保護架勢……九王幾不可見勾了一下嘴角。
方才的夜雨,沒有沾濕他半片的衣角,或許是沾了,但此刻已經幹了。
九王慢慢走上前一步,袖中滑落一樣東西接在手裏:“在下君策,拜會烏衣門第謝衣公子。”手上端端正正捧著的,竟是一張拜帖。
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準備的,就連白麵車夫都沒有流露過多的意思。
而九王抬起頭,卻是看著那群攔著身前的家仆輕笑。
若說男色有容,那便是九王此刻的樣子,而他也看見被眾人圍在身後的紅腰,路過的一抹詫異之色。
忽然又一聲尖銳哨聲,那道白色的帶著雨滴的大門被人打開,裏麵走出又一個更窈窕的女子,卻是謝衣更貼身的婢女,攬月。
攬月一手舉著芭蕉雨傘,嗓音清亮地對著門下說道:“收了拜帖,公子有請君策公子。”
收拜帖就代表主人允許來客進門,距離九王最近的那個黑衣人立刻把他手中拜帖接下,忽見一道平平飛出,拜帖飛入了距離十幾步的攬月手裏。
攬月打開看了看,看到那遒勁的字跡,和底下的私章,慢慢一笑道:“勞煩幾位把道路讓開吧,夜深風大雨急,主人請君策公子和其進門內小憩。”
在這樣的雨夜,能被主人請進屋喝口熱茶當真是極好的事。九王臉上的笑意隻那一瞬更帶了幾分真,點頭道:“多謝家主。”
在上山的途中,白麵車夫似乎想跟紅腰說話,九王隔空淡淡看過來的眼神讓白麵車夫驟然停下了想法。
因為時辰已經不早了,烏衣門第守山的人得到謝衣許可,匆匆散開以後,宅子瞬間就清許了起來。
小喬落葉,人影簪花。
攬月低低跟紅腰說了什麽,紅腰舉著白梅花傘,翩然揚長離去。
攬月叫了幾個丫鬟婢子,一齊對九王和白麵車夫迎過來,含笑的恰到好處:“今日時辰已不早,家主明日擺宴請君策公子,現在由我來帶君公子去院子小住。”
且不說婢女身段窈窕麵龐姣好,這夜闌人靜,這兩句綿綿話語也如同出穀黃鶯一般,九王著意看了兩眼,便是他走遍五國,這樣的婢子也是鳳毛麟角。
麵對眼前盛世男色,攬月卻似乎並未受影響,明眸善睞露齒一笑:“兩位請隨我來。”
道不盡的熨帖,可在經曆一路廝殺過來的人眼裏隻覺得古怪。
走到半路上,九王冷不丁發問:“那位紅兒姑娘,去了何處?”
攬月餘光瞥了他一眼,一個客人問這種話,失禮。可她臉上勾起的微笑讓人覺得禮儀俱佳:“紅兒去伺候我家公子了。”
聽到一聲幽幽輕響,是九王錯開了自己的折扇,在這已經沁涼的風裏,他折扇扇出來的,卻好像更能入人骨。
好了,到了。”攬月推開一扇院門,裏頭景色雅意,對帶來的兩個客人一笑。
她對著跟過來的幾個婢女拍了拍手:“你們就留在這裏服侍兩位客人,客人有什麽需要你們要盡快稟報。”
對於這婢女的毫不掩飾九王也是略略一頓,即是說他們所有的動作都在這些宅中婢女的看管之下,稍有不慎那位家主必然不會容他們留下來。
但是帶來的婢女此刻臉上都是一派溫柔,尤其是夜色下更顯:“奴婢們明白了。”
攬月回過神,再次對九王他們笑:“好了,都交代好了,兩位今晚就好好休息。”
著重咬了今晚,他們的闖入讓烏巷山大半個山脈都不得安寧,此刻還容得他們好好睡一覺,真算是謝衣仁慈了。
似乎明天等的就不再是這綿綿情意,九王默默一笑,和白麵車夫一起進入給他們準備好的房間。
本以為要有一場惡鬥,沒想到這樣收場。白麵車夫一時還緩不過勁來,或者說是……九王看著他:“不要露出你那副表情,你雖然隻有眼睛能動,可這裏的家主不是尋常人,不要叫他看出端倪。”
白麵車夫立刻收斂心神,他的衣裳上沾了不少血,可剛才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個個都臉色平靜,倒是看著他們的時候還帶著一絲寒意。
這果然不是個表麵風平浪靜的宅子。
九王輕笑:“這後院似乎還有井水。”果然是個好地方。
白麵車夫聽出來了,立刻折返回去,用井水洗淨了自己,然後換上了包袱裏帶來的幹淨衣裳,才重新出現在九王的視線。
——
紅腰把沾濕的白梅花傘靠在牆邊,謝衣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底:“不用管它,明日一早,它就自己幹了。”
紅腰抬頭看著他,剛才的一絲不安此刻都散去,笑起來:“公子。”
謝衣看著她,讓紅腰去處理今晚的突發事件,他也深思熟慮了一番,經過剛才暗衛過來的回報,她做的簡直出色。
紅腰把手中拜帖遞了上去:“請公子過目,那位,君策公子。”
謝衣接拜帖的手頓了頓,但紅腰沒有注意到,謝衣打開拜帖,仔細看了上麵的字,眸中有稀碎光陰流過。
手掌摩挲過那封拜帖,往年,在天下還沒有這麽紛亂的時候,名士之間,務必要出示拜帖,顯得對方尊重,也表白自己身份。多少年了,還有人記得拜帖這個習俗。
似乎這一封薄薄的拜帖,不動聲色化解了山上那一場血雨幹戈。
君策,和拜帖一樣古老的,還有這個名字。
不過謝衣不打算在這裏多談,他對仰望自己的小婢女笑了笑,說道:“去睡吧,明天我還要見見這位客人。”
紅腰點點頭,便將幹濕的衣裙抖了抖,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晚紅腰沒有做夢,又或者她之前做的夢都成了真。
第二天紅腰依然準時出現在謝衣門外,她昨天像個真正的宅中婢女一樣執行了任務,不能第二天就讓人覺得她形容不正,或者情緒受到了什麽影響,這隻是一次普通的應對而已。
紅腰手上端著茶點,送去給謝衣,謝衣也是如常就起了,這座宅子裏裏外外,都跟平常沒什麽兩樣。
謝衣眉眼溫和的笑,看著茶點:“你先撿你愛吃的,餘下的留給我。”
廚房自從知道公子用回了貼身婢女,準備的茶點就已是兩份,何況謝衣還一視同仁。
紅腰撿起了一塊棗泥糕在眼下看著,卻沒有要放到嘴裏的意思,她又把東西放到盤子裏,她的食欲到底還是受到影響。
謝衣那邊更衣完畢過來,看她一口沒吃,不由說道:“怎麽了。”
在謝衣的問話下,紅腰一向隱藏不住,索性直說:“公子,您可是認得昨晚的來客?”
謝衣微微一笑:“為何這樣說?”
紅腰把心裏的想法都默默說了:“因為公子接了拜帖的神情,還有,更早一些……公子本可以在山外就攔住他們,沒道理讓他們一路來到山門外。”
那麽多禦林暗哨看著陣仗頗大,可是愣是沒有把區區兩個人攔住,那就是謝衣放水。
謝衣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倒是對我有信心,也許我就是沒攔住呢?”
紅腰認真地在搖頭,然後看著他的眼睛:“不會的。”
不會攔不住的。她一個小婢女昨天利用地勢和夜雨,都能占到三分便宜。
昨天麵無表情的那個人,武功高強,神情可怕,就好像就刀刻在了皮肉上那種程度。可這又不是鬼魅仙幻,那些禦林暗哨,每人一劍,就足夠那人寸步不行。
謝衣輕輕上前,慢慢開口:“是的,君策這個名字,讓我有點想法。”
因為在不久前,陳國的一國之君,被謝衣用綿綿手段“請”下了烏巷山,甚至不得睜眼看一眼。
如今對方報了君策的名,就讓謝衣願意放水讓人進門,這點,紅腰想不明白。
謝衣忽地一笑,再次洞悉紅腰心事:“想不明白就不必想了,你就記住你想記住的事。”
這世上誰有這麽幸運,隻用記住自己想記住的就可以。但紅腰最信的就是謝衣講話的真心實意。
君策開門第一件事情,抖開了門前的那把白底梅花傘,隻見那把傘,果然已經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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