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尋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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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尋胎(3)

    古舊茶樓,地處舊書市一條街正中央。兩旁,一邊是古代禁書各版收賣,另一邊是50年代主席全集。

    紅磚白瓦三層小樓,獨門獨戶一片天井小院。大門貼牆釘了左右兩塊無字木質板,門匾草書:古舊茶樓。

    張魁還是騎著那輛電瓶小跑車過來的,路上濺起泥花無數,街上小攤販大老遠就紛紛卷起鋪蓋家當書籍徽章給他讓路,所以別看舊書街街窄物多人頭攢動,單就張魁這一路開來就如同警車開路,暢通無比。

    將車停到茶樓門口,鍾壅跳下車,感慨道:“樓如其名……”又古又舊,雖不及左家左子崇住的危樓,但也比事務所的房子老上一倍,鍾壅很滿意自己現在的住房標準。

    張魁推著小電瓶進入大門,將車鎖在院子中的柵欄上,領著中庸走進屋。

    這樓外表雖破,但客源極好。一樓七八個方桌座無虛席,人多,卻很安靜,大多數人都在埋頭看著手裏的舊書舊物,即便是交流,也是呢喃耳語,不做大聲。

    二樓比一樓大些,多出了廚房的麵積,約有10桌。

    三樓,古典的木門隔間。

    張魁推開左邊第一間,兩扇木窗向外敞開,屋內視野寬闊,光線明亮。

    地中央一張大圓桌已坐滿了七八個人.

    除去已經很熟的左子崇、左寅葉、洛晃和他表弟,剩下的三個人鍾壅都很麵生。

    剛落座,張魁指著一位斯斯文文、六十多歲的老頭對鍾壅說:“認識一下,這位是茶樓的老板,姓花,以前別人都叫他花頭兒,後來金老大爺撿了大花,改到來這裏賣書以後,別人都叫他大花他姥爺。你要是嫌麻煩就叫他花姥爺也成。”回頭又對翠了臉的花姥爺說:“這位是我助理,鍾壅,大清他爹。”

    花姥爺站起來,不接張魁的茬兒,扔下一句“我讓夥計給你們上茶點”,就出了隔間,關上了門。

    大花他姥爺一出門,張魁就恢複了衣冠禽獸道貌岸然,對著另兩位非熟人頷首道:“熟人見麵調侃調侃,請見諒。”

    鍾壅跟著恭敬地點頭。是得恭敬,自己跟張魁的年齡加一起都不見得有這位上座的年齡的一半大,讓人擔憂他隨時可能羽化登仙、駕鶴西行。

    左子崇為老人作介紹:“趙叔,他便是我跟您提過的張魁,這是他的助理鍾壅。兩位都是我們這業界中的年輕小輩,說話不知輕重,請海涵。最近張魁接的一個案子我們也在協助,所以這回出來也想讓他見見世麵。”又為兩小兒引薦道,稱謂地位明顯提高:“這位是我父親的舊友,趙翊伯先生,另一位是趙叔的孫子趙牧。”

    鍾壅超過兩個輩分就不會排輩,但勝在很乖巧,張口就道:“趙老爺爺,趙叔,你們好。”

    在座的幾位表情為妙。

    洛晃為人沉穩溫柔可靠:“鍾兒,稱趙牧為趙老師就行。稱趙爺為……”

    “稱我四爺吧。”趙爺適時地開口。

    四爺……最近出鏡率飆高,長天和孤鶩很迷戀。

    鍾壅從諫如流:“趙四爺、趙老師好。”

    四爺微點頭:“你們找宋、謝兩家為了什麽?小左在電話裏說他父親的遺物中有這兩位的東西,想要歸還?”

    張魁明白,左子崇這是不想讓趙四爺知曉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問題是,這趙四爺是否真的不知道?

    趙四爺靠向椅背,道:“小左,你父親回來以後一直有跟我聯係,視我為知己。幾十年的管仲叔牙之情,你當我什麽也不知?”

    左子崇語塞。張魁接口:“明人不說暗話,還請四爺明確告知,您知道哪些?到了什麽程度?”

    趙牧看著眼前說話意圖明了的張魁有些汗顏,當真是年輕人,坦率地過了。

    四爺不以為意地問:“你們在查地下室的事情?你們認為宋謝兩家與這有關?”幾個小輩不答話,但默認了。

    “亥德查了那麽久都沒有查到,你們也別在其中亂參一腳,畫蛇添足。索性就讓她們塵歸塵土歸土吧。”

    洛晃出其不意地問:“左亥德真的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他們運氣不會如此好,左亥德花了多少年都沒有發現,他們隻花了兩三天?這不是效率,這是奇跡。

    “發現如何,沒發現又如何?幾十年的陳年舊賬,算不清了。”

    “趙叔,我知道你們那被人做事很多都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為之。原本我也想放任不管,但即已將房子賣出,我就要負責後果,況且現在出了人命。這帳,我們一定要算清的。”左子崇堅定地說。

    “你也不小了,何必多管閑事?”

    “我死了還有孫子,總會有結果的。”左寅葉責任巨大。

    趙四爺回望著他,片刻,道:“後生可畏。”說完便掏出一書頁發黃的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遞給左子崇,“這是宋家二十年前的地址。趙牧,”趙牧聞言將放置於身旁的長方形木盒遞過來,“小左,這東西先借你,到時候還我就好。既然要開始,就要善始善終。”

    趙牧摻扶著趙翊伯揮一揮衣袖,不留下一片慘淡雲彩,走了,留下了一屋子大眼瞪小眼的人。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張魁冷冰冰的笑著:“老頭準備的夠齊全的。像是一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們需要什麽。就是不知他的目的是什麽。”

    左子崇思想純潔,性格嚴謹,反駁道:“趙叔和我父親是摯交,無非是幫我們罷了。家裏的寶貝都拿出來了,不會有假。”

    鍾壅腦細胞不夠用,撿最懂的問:“這盒子裏是什麽東西?幹什麽用的?他讓我們什麽時候還?”

    左子崇向上推開木盒蓋,木盒中墊著棉花綢布,綢布上躺著一柄花哨的傘。洛晃探頭看,回來給笨蛋普及知識:“藏傳佛教中的皇族象征物,梵文叫atapatra,中文是寶傘。聽名字就知道,是寶物。”

    “趙四爺是印度皇族成員?真沒看出來……”鍾壅吃驚。

    “笨,這把傘是指按原物同比例縮小做成的法器,作用很多,最厲害的功能就是保護鬼魂不被傷害,相應的,被保護的鬼魂也無法隨意進出。”

    “怎麽用?”

    “忘了。”

    “……”

    張魁問了句題外話:“洛晃,你怎麽把你弟弟帶過來了?”他們幾個當事人到場情有可原,李啟這算什麽?家屬?幼稚園?無法逃離的弟弟?

    唰,李啟的臉又紅了,辯解道:“趙牧是我們係主任,趙翊伯是我們係的名譽教授,都是我的老師,但我從沒見過趙老,早上聽我哥說今天來見的人是我們學校傳說中的人物,挺激動的,所以想來看看。”

    “你當過來看熊貓?”

    李啟低頭不敢吱聲。

    左寅葉默念著紙條,問爺爺:“爺爺,我們要去豫中?黃河以南?”

    張魁糾正:“小葉子,不是你們,是我們,大家一起的我們。”

    晚上11點,張魁、洛晃押著鍾壅再次來到鬧鬼的老宅。今日晴天,月亮終於衝出烏雲,原本陰森的房子浸在月光下,別樣另類的清冷韻味美。

    鍾壅抖著聲音,美得跟唱昆劇似的問:“我們怎麽又來了?”不是他膽子小,而是上回的體會刻骨銘心,一次足矣。

    洛晃晃著手裏趙翊伯留下的寶傘,道:“當然是來捉鬼。趙四給的地址不止跨省跨市,還隔山隔水。先不說那個時隔二十年的地址是否有用,單說這距離,這住家的隱蔽程度,那裏的發達指數,我們何年何月能回來都還是未知數。不先給張魁的雇主一個交代,你的工錢就泡湯了。”

    鍾壅了然,但納悶道:“那你們來就好了,帶我來作甚?”

    張魁嫵媚地陰笑著,麵部表情天衣無縫地融入到此情此景之中,令人發指道:“和麵有麵引,做藥有藥引,發酵酸奶要用乳酸菌,現在你就是鬼引子,隻要有你在就不怕她們不出來。”

    鍾壅悲催:我就是怕她們出來!

    “鍾兒,張兒說的對。你想想,從不在別人麵前路麵的13號的女鬼連續兩次附在你的身上,也隻有你跟她對話過;14號的那一群更是認準了你跟著跑,除了那團隻聞其名未見其形隻盯著左寅葉的肉團,你的豔遇指數真的挺高的。”

    “那我跟你換。”

    “你跟葉子換,他鐵定樂意。你的那些追求者起碼還有形態。”

    說起第一次附身,鍾壅想起在連通兩房之間的走廊中見到的眼睛,寒毛一豎,問張魁:“老板,在走廊裏我看到的也是鬼?”

    “不見得,畢竟那是你在附身時見到的場景,也有可能是河洛洛想讓你看到。上次來,事情多,忘記過去確認了。如果真是,那就一並解決了。”

    “我說,咱們非要站在門口侃大山?要侃我們不能回家侃?”洛晃提醒道。

    張魁打頭推開14號大門。

    目的,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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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從茶樓回來,陣型仍舊是四人一狗一電瓶。

    張魁問李啟:“你對趙翊伯了解多少?”

    李啟受寵若驚,老老實實答道:“我是曆史係的。三十多年前,高考恢複不久,趙老就被學校退休返聘,挑起的曆史係的大梁,後來老師多起來,他就以身體原因不再上課堂,做起了名譽教授。聽說他就是我們學校的老師,等再次站在講台上也不過才過了七八年就退了。”

    “他教授什麽課?”

    “那個時候老師少,中國史、世界史、博物館學他都有涉及過,最多的好像是考古學。”

    難怪,老頭子自己懂得多,收集的東西也好。

    “那趙牧呢?”

    “他是現在考古專業的老師。”

    “你也是考古的?”

    “不是……”

    “那是什麽?”

    “中國近現代史……”

    “趙翊伯教過你?”

    “沒有,我們專業才開立十年不到……”

    “趙牧也不教你?”

    “恩……”

    “跟你一點關係沒有,你真的過來看熊貓?”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