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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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地下(2)

    張義濂在前麵帶路,同時適當延長縮了水的前因後果。通過他的訴苦,梁晏才知道,他們已經在這個房子裏呆了一下午,現在外麵已是過了夕陽西下的觀景時分。難怪他會覺得如此的……餓,肚子和精神上都在起義。

    “你們走後,大叔說春困秋乏夏打盹,找了個平攤的台子上睡午覺了。我也是迷迷糊糊地眯了一陣,記不清有多久,頂多一個小時吧。我也沒睡死,聽到了動靜立即就醒了。那是種類似樹枝折斷的清脆聲音,我醒後看見大叔睡得正香,想是不會是他發出的聲音,便出去看了一圈。就在門口,沒走遠。沒看到人,我就回去了。這裏是鄉下,貓啊狗啊動物什麽的到處都是,可能是它們路過吧。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大叔才醒,醒了以後吃了一頓下午茶,吃完後,他說想解手,我就扶著他到門口,他又說尿在別人家門口這種行為太差勁,所以兜兜轉轉找了個草叢密集的牆角。當時我就想,這老人家事情真多,還挺矯情。誰知道更矯情的來了,他說不用我扶了,我在旁邊看著他,他尿不出來,讓我轉過去。當時我就有些起疑,加上你先前告訴我讓我盯著他的話,我就留了個心眼,後退幾步,側身留意他。果不其然,在我站定後,大叔拔腿就往草叢裏鑽。我還是大意了,沒想到他的傷也是裝疼,動作這麽敏捷。我追上去,他一直鎖在我的視線內,但是眼看他躲進了一個房子後院的地窖口後,我就把人跟丟了。找著找著就找到了我說的死人坑,這怎麽說也是重大事件,肯定是要上報警察的,想出來但是迷路了。沒找到出路,倒是把你們挖出來。太好了。”

    “你都迷路了,怎麽還能找到那個坑?”梁晏聽到他說迷路,對他的方向感及其不信任。

    “因為我饒了幾次都繞回去了,你也知道,我們這行,鬼打牆不常見,但也是能遇到的,所以後麵幾次我就邊走邊做記號了。看,這裏。”張義濂食指點著牆上的刻痕道。

    “大叔是什麽時候跟丟的?是進來以後立即丟的還是跟了一會才丟的?”張魁問。

    “進來後就沒再見過人了。”張義濂對張魁說話底氣不足,畢竟對方曾提醒他,最後還是因為自己的粗心而跟丟了目標,“快到了。我是按照數字排序的,這是貳,下一個是壹,然後就到了。”

    “每次都是用數字?”梁晏汗顏,這方法方便。

    “對。清楚啊。”

    “你在做記號後,又繞了幾次?”

    “算這次是三回。”

    “你就不怕跟你其餘走的幾次弄混?”順序數字就這點不好,擬在怎麽數數,貳後麵就是叁,叁後麵就是肆,“下回再有這個情況,麻煩你用點複雜的,比方說,斐波那契數列不錯。”

    “不會混的,第一次我用的是阿拉伯數字,第二次是羅馬數字,第三次是中國大寫漢字。還是中國文明博大精深,我才刻到拾,就見到活人了。繞圈的時候我都以為一輩子要困在這裏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他們很容易理解他當時的求生壓力有多大。梁晏同感地拍著他的肩膀。

    二十分鍾後,他們從主通道拐進了一側的枝幹小道,小道不深,僅有四五米的距離。五米盡頭處,兩扇生了鏽的鐵門,一扇緊閉,一扇已是向內打開。

    “就是這裏。放心,不嚇人,不是幹屍,他們都還很,呃,濕。”張義濂沒憋出婉轉的形容詞,隻能說得貼切形象些。

    陸續進入鐵門,門內的死人坑,或是該說,一個百十來平的大客廳,燈火通明,大廳中央整整齊齊地碼著一具具屍體,每具屍體未著一縷,光溜溜地麵朝地麵趴著。火光照在他們泛青的皮膚上,竟意外地看上去充滿的活力。大廳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朽臭氣,就屍體數量而言,這些氣味確實淡很多。

    “你點的火?”張魁問張義濂。

    “別提了。我是慌不擇路地闖進來,當時一片黑暗,也看不清地麵有啥東西,隻覺這洞還挺大。剛環顧了一會,就被東西絆倒,還好我牢牢抓住電筒,沒有滾落,要不然我摸著黑去摸絆倒我的東西,肯定會嚇出冷汗的。我拿手電一照,就看見了一個手臂橫在地麵上,就是這個手臂絆了我一跤。我沒有馬上注意到有那麽多的屍體,以為隻有一個。我本能地去牆麵上摸電燈開關,摸了半天沒摸到開關,倒是摸著了這些凸出的半圈裝飾物,每一個裏麵都嵌著一個蠟燭,所以,我就一個個點燃了。然後,我看到了滿堂的死人……最後,你們就知道了,我找到你們了。”

    接觸的兩天來,梁晏看張義濂在張魁的麵前一直是比較沉默寡言的,還誤以為他是那種悶騷型的人。現在看來,這人也是個話嘮,前提是在受了刺激,他的語言神經被激發後。

    張魁蹲下,廳中的屍體如張義濂描述,不是幹屍,而是皮肉皆在,且富有彈性,如同剛過世,還未僵硬的屍體。他伸手按住離得最近的一位背部,手心觸感溫潤,不似死屍的冰冷。

    “張兒,做什麽?”洛晃眼看著張魁翻開每具屍體,查看他們痛苦扭曲的麵容,同時還在他們的皮膚上用小木片刮弄著,即使場景的主角是張魁,未免也過於挑戰人的視覺神經。

    “看有沒有熟人。”張魁每翻開一具,細看他/她的臉,確認這張臉在活人階段時也是生臉,便轉戰用木片刮他們背部的皮膚。他的行為令梁晏記起他最近看過的一部殺人藝術電影——香水——中的嗅覺天才。

    “張兒,好了沒?我們該繼續找人了。”洛晃催促道。

    翻了五具最上層的屍體,發現都不是自己人,在衣服上擦擦手,木片遞給洛晃看,“他們身上布滿了石蠟。所以屍體能夠保濕保鮮保持完整。”

    “又是蠟?”二樓的蠟柱藝術深刻刺激他的審美觀,尤其燭芯的材質,品味獨到。“這房子裏怎麽這麽多蠟?誰會用蠟來保持屍體新鮮?有什麽用?”

    梁晏想象力爆發,“我說,當然,我隻是聯想啊…估計可能性不大…算了,當我沒說。”

    “……你啥都沒說,你到底想說什麽?還有,什麽蠟?房子裏很多蠟燭?”時間倉促,三人隻來得及聽他的遭遇沒來得及詳說他們的奇遇,僅告知他先後三人被拖走消失。

    “這棟房子的二樓到處都是兩米來高的蠟製成的柱子,其他稍後跟你說。我在想啊,樓上那些蠟柱,我們一直認為燭芯是頭發做的,那時還想這房主要去哪裏收集這麽多頭發。現在想想,會不會,那裏麵不隻是頭發,頭發的主人也在裏麵?我猜的,真的,嗬嗬。”梁晏說完,幹笑兩聲,結果聲音過幹,嚇了自己一跳。

    沒想到,張魁不僅沒有反駁,還很快附和,“恩,有這個可能。”

    “……”我寧願你說我胡說八道!梁晏頓感包中的照明用蠟燭隔著厚布料及衣服燙著自己的後背。

    不解前因的張義濂無法進入對話,注意力被大廳角落處吸引過去。牆角處,地麵覆蓋著一張木板,他之所以注意到這裏是因為木板上泛著光。走過去一摸,是水。“漏水了?”張義濂站起仰頭看向頂棚,天花板陰影密布,他們的影子在上麵左右擺動。他後側一步,避開陰影看清上部,誰知木板下中空,且沒有支撐物,他一踩上去,木板向內翻動,腳下一空,落了進去,木板應聲再次闔上,封住了他下落時發出的慘叫聲。

    洛晃也是注意到了牆角的木板,他見張義濂已過去,便沒有跟上,而是站在原地看著他。所以他目睹了張義濂掉進去的全過程。

    木板是道活門,與普通上拉門不同,是向下的推門。張魁跪在旁,按在木門上,輕輕一推,木門向下洞開,下麵是個可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垂直的光滑洞道,看不見洞底。他們大聲呼喚張義濂,無人應答。收起手,木門自動向上闔上。

    “能救一個是一個,起碼知道這個不是被抓走的,而是自己失足點進去的。”張魁在包裏邊掏繩子邊無奈道。

    洛晃接過繩子,打算找個牢固的地方固定。

    “喂……喂……”梁晏牢牢拽著他的衣服,蚊子聲地叫他。

    “你打電話啊,還喂,什麽事?說。”洛晃的好脾氣在弄丟了力氣後迅速磨光。

    “你們看,他們,跟剛才,是不是有什麽不同?”梁晏不自信地後退著問。

    忙著的兩人聞言抬頭,看第一眼,屍堆還是整齊地排列著,沒有看出有哪個屍體起死回生嚇順便死李啟,再看第二眼時,張魁明白哪裏不對勁了,被他翻過來看臉、最上層的五具屍體又再次麵朝下規規矩矩地趴在別人背上。

    “你們誰把他們重新翻麵兒的?”

    “不是我。”洛晃皺眉看梁晏。

    “我不敢……”梁晏縮得更深,眼睛瞪得溜圓,“你別看我啊。看他們!看他們!他們動了!”

    六道視線重回屍堆,整個屍堆看似未動,仔細看嘴下一層的屍體,屍體的手指僵硬彎曲,一下接一下地摳在地麵,緩慢卻整齊地向他們移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