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理中(求首訂和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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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話並不能服眾。無論他說出什麽道理,都會被人視作歪理邪說、無知童言。
    隻是這一回合裏,葛再興被徐小樂說得噎住,卻叫人對徐小樂生出一絲畏懼,不敢對他全盤否決。
    徐小樂重又回到燕鎖兒身邊,道:“真正的肺氣斷絕,應該是大喘大汗,然後病亡。為什麽這孩子身熱無汗,還能拖下去呢?”
    這個問題果然問住了在場諸多醫生。
    醫學發展到了今時今日,典籍醫書汗牛充棟。師徒傳授間以經驗和雜論為主,最為基本的《內經》、《傷寒》卻少有人精研。
    就如鼻如煙煤與肺氣斷絕之間的關係,大部分醫生都隻記住了這條語錄,卻從未去探究過肺與大腸、大腸與鼻相之間的關係。
    徐小樂還沒有機會得到師長們傳授語錄、口訣,全靠記憶中的醫學元典。他並不知道先輩們已經總結了許多或對或錯的經驗,隻能自己分析推理。這樣效率雖低,卻不受成見束縛,儼然能夠獨辟蹊徑。
    “再看燕鎖兒的胸突,高出三寸。正是中宮不能運轉,食、藥積在胃中,皆在胃口之上。前兩日又服用了金石寒冷之藥,鎮墜外邪,深入髒腑,因為寒涼更不能轉運,越積越重,以至於胸高三寸,神識不清。”
    徐小完醫理,總結道:“所以我要從理中下手,先將積存的食藥化去。”
    整個公堂之上靜謐一片。
    無論是圍觀的眾人,還是堂上的五位大夫,全都在努力消化徐小樂的這段話。
    圍觀眾人消化的是那些名詞,好讓他們回頭去跟街坊鄰居吹牛,充作談資。
    那五位大夫卻在消化徐小樂講述的醫理。
    如果撇開師父傳授、方書記載、以及往日自己的施治經驗,徐小得還真是滴水不漏,十分漂亮!
    然而那些東西卻是他們的行醫之本,怎麽可能撇開!
    房知縣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丟掉了剛剛開堂時候的兩麵為難,漸漸生出了一股看戲般的興致。
    他不知道徐小樂說得是否在理,但是看到徐小樂以一個小小學徒,對抗五大成名醫師,竟然還有功有守,不慌不亂,實在有趣得很呐!
    房知縣心中暗道:幸好自己沉穩,沒有匆忙斷案,否則豈不是錯過了這麽一場好戲!
    ——唔,羅權那個錦衣衛也有些功勞。
    房知縣心中給羅權補了一句,誰讓他是紫麵虎呢。至於“深不可測”但是缺乏存在感的穆青友,則被房知縣直接忽略了。
    徐小樂卻沒有給人消化的意思,他是在等燕氏表態。
    燕氏在家中也幫著丈夫煎藥,卻隻是粗識藥性。至於藥理醫理,她是一概不通。聽徐小樂說了那麽一堆深奧的東西,燕氏早就懵了,甚至不知道徐小完了。
    徐小樂見燕氏沒有反應,隻好道:“燕家大娘,他們都說你兒子必死無疑,我卻覺得還有一線生機。你是願意叫你兒子就在這兒苦熬等死,還是闖闖那線生機——我覺得那線生機起碼有三尺寬。”
    燕氏這回總算聽懂了,身子一轉,跪在徐小樂麵前,重重磕頭下去:“請小徐先生救我兒子!妾身願意做牛做馬,回報先生!”
    燕仲卿正要出手阻攔,手卻抬不起來。他看看躺在床板上的獨苗,想起自己天天帶著兒子戲耍,想起兒子銀鈴一般的笑聲……
    ——兒子,爹已經束手無策了,隻好讓別人試試……
    燕仲卿隻覺得臉上一片冰冷,伸手一摸,卻是眼淚糊滿了整張麵孔。
    徐小樂得了燕鎖兒父母的首肯,轉向人群,正要請人去長春堂抓藥,意外地看到了魯師傅、李西牆和顧掌櫃。他到底隻是個剛剛束發的少年,孤軍奮戰時固然英勇,但是看到援軍還是心生歡喜。
    他就叫道:“魯師傅,麻煩你煎一副理中湯,準備三劑玄明粉。”
    魯師傅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顧煊剛想問這藥錢誰出,突然醒悟過來:還要什麽錢!這就是長春堂打出名望的好機會啊!
    如今長春堂不死不活拖著,自己非但撈不到太多油水,就連長房嬸娘那邊都麵上無光。若是徐小樂今天真將那個死孩子救活了,長春堂可不就一鳴驚人、一飛衝天了?
    想想看,本堂一個小小夥計學徒,都比姑蘇有名的葛大夫強,那他師父豈不是真正的神醫!
    顧煊握著李西牆的手,就像是抓著一棵搖錢樹,不自覺中益發用力起來。
    李西牆看得怔怔出神,揣測著師叔祖到底教了多少東西給徐小樂,突然手骨疼痛欲裂,原來是顧煊不知道在做什麽白日夢,竟然狠狠捏他,激得他連忙甩開顧煊的賊爪。
    徐小樂趁著魯藥師回去煎藥的空,要房知縣搬張桌子來。房知縣也想看看徐小樂起死回生的本事,並不推辭,命衙役照辦。
    葛再興突然覺得有些不對,自己隻是來幫忙辨明藥方,為什麽好像就成了徐小樂的標靶呢?
    他對徐小頗有些懷疑,但本著醫者仁心的宗旨,還是希望能有所轉機。然而燕鎖兒若有轉機,自己豈不是又要大大丟一次人?
    於是乎,葛再興道:“縣尊老爺,是否應該移入內室醫治?”就算日後被人嘲笑,總好過當眾丟人。
    葛再興這話說得實在不得人心。多少人就指望著看熱鬧呢,你搬去了內室,叫別人怎麽娛樂?
    房知縣還沒想好反駁的理由,徐小樂隨口接道:“還是公堂上比較好,寬敞通風,陰涼解悶。等會可能還會有些氣味,方便散開。”
    葛再興聽得心口哇涼,心道:什麽仇什麽怨!你要這麽針對我!
    徐小樂卻渾然不覺,叫人準備痰盂,又叫人準備馬桶,指揮調度就跟在自己家裏一樣。他又仔細檢查了一番燕鎖兒的身體,發現他鼻頭上微微濕潤。這是個好現象,說明體內氣息未絕,救活的把握還能更高一些。
    “你若是能救活我兒子,我給你立長生牌位。”燕仲卿走到徐小樂身邊,臉上淚痕猶在。事已至此,他也放開了之前的矜持——雖然滿心羞恥,卻還是希望徐小樂能夠成功。
    徐小道:“我隻希望世間庸醫能少一些。”
    燕仲卿臉頰肉跳,把牙一咬:“你若是救活了我兒,我以後再不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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