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桔梗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周強一大早就接到傳呼，diàn huà裏，宋桔梗細柔的聲音，有抑製不住的衝動在呼吸的節奏裏。

    “我想跑步，我想去打網球，我還想飛。我想要見到你。”宋桔梗像是在朗誦詩。

    周強很激動，握著聽筒的手都有些顫抖，他說馬上立刻很快，就會飛到你身邊。他回到家飛快地換了一套白色運動裝，帶上新買的兩隻網球拍，騎車出了門。身後他母親在喊早飯來吃嗎？他頭也不回地喊，不吃了，外麵吃。

    在翠綠的梧桐樹下，宋桔梗一身粉紅色的運動套裝，腳下是小巧的白球鞋，頭上紮了一條長長的馬尾，稀疏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彎彎的眉毛，斜插入鬢，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水。

    兩人站在梧桐樹下對看了好一會兒。宋桔梗紅唇一彎，笑意盈盈地說，媽媽回象山了，今天我是一隻放出籠子的小鳥，我需要藍天和白雲。

    周強笑道，看來今天我衣服穿對了，不會成為漢白玉雕像，而是白雲和藍天。

    周強把宋桔梗帶到了一個涉外社區的網球場。那是他電大同學葛成打球的一個據點，早上通常都有網球愛好者在那裏練球。周強以前來過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球技也是在這裏大幅提高的。宋桔梗說她高一的時候在象山和姐姐一起打球，馬馬虎虎，不算網球白癡。

    到了球場，果然看到葛成微胖的身影，穿著一件籃球背心，正擦著汗。看到周強，葛成故作驚訝地叫嚷道：“啊呀，大帥哥，怎麽從天上掉下來了？”

    “這是葛成，葛大哥，我電大時候的班長，人稱葛頭。”周強給桔梗介紹道。

    “葛班長好。我是桔梗，是周強，老師的學生。”宋桔梗笑吟吟地介紹自己道。

    “哈，周強你厲害了啊，還帶上學生了。”葛成笑著調侃周強道。

    周強也奇怪，桔梗怎麽說是自己的學生呢，但這念頭一閃也就過去了。他看到場上牛一鳴也在，正兩人一組打著雙打，就對葛成說，你休息下，我們也huó dònghuó dòng。

    周強和桔梗在另一個空場地，開始練球。練上球才發現，桔梗的球打得一點不差，雖然力量弱了點，但技術中規中矩，看得出有過正規的訓練。葛成也看出來了，在旁邊大聲笑周強：“哈哈，周強，看來你的學生比你厲害啊。”

    “胡說。你沒看到我在喂球嗎？你老人家就是不知道憐香惜玉，好好學著點吧。”周強也不甘示弱地和葛成打嘴仗。

    打了一會兒，桔梗開始適應了，球路開始加大變化，調動得周強疲於奔命。周強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更上桔梗的球路。累得他汗如雨下。

    “打不死的小強啊，現在終於知道了憐香惜玉的好處了吧？”葛成幸災樂禍地嬉笑道。又對宋桔梗說：“小mèi mèi，你球感不錯，加油！長江後浪推前浪，就讓前浪累死在沙灘上。哈哈。”

    周強沒想到桔梗平時看起來文靜優雅，到了球場上，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簡直動如脫兔，可是看她揮拍的樣子，還是那麽姿勢優美。明明是沒什麽力道，但球到了眼前卻發現有很大旋轉力和前衝力，接起來很是費勁。

    雖然這樣，周強也沒有選擇用刁鑽的角度來擊球，還是一拍一拍把球打到桔梗舒服點的地方。慢慢的，兩人好像有默契，很快把球路又調整到最開始練球時的平穩上來了。讓旁邊看球的葛成，直搖頭。

    “周強，我們休息一會兒，我有些口渴。“桔梗停下來，笑著說。

    “嗯，好。休息一下。”周強返身去球場邊打開網球背包，翻出一快雪白毛巾和一瓶飲料，遞給身後跟來的桔梗。

    “小mèi mèi，你哪裏學的網球啊？打得真不賴。”葛成在旁邊欣賞地看著宋桔梗說道。

    “葛班長，我叫桔梗。我在學校裏學的。”宋桔梗有些不太喜歡葛成，神情立刻回複了清冷。直接坐到周強身邊，喝起了飲料。

    這時，球場外開來了一輛奧迪車，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年輕人，像是個司機，另一個大腹便便，身材高大，模樣像是個領導。葛成和球場上幾個人，立刻停下來，向球場門口走去。這時，沒了對手的牛一鳴，拖著球拍，走到周強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清新靚麗的桔梗，和周強打招呼。

    “周強，什麽時候來的？這裏場地不錯，比我原來學校的場地好多了。我這些天，天天來打。你很久沒來了吧？”牛一鳴今天破例廢話比較多。周強今天在這裏遇到牛一鳴也很意外，沒想到自己給了他一張名片，他就跟葛成混一起了。這家夥也是做xiāo shòu的料。

    “剛來。隨便打打，不打，骨頭要酥了。”周強隨口和牛一鳴聊了幾句。

    那邊，葛成已經把人迎接了進來。牛一鳴在旁邊說，那是商檢局的鄒局長。周強說，嗬嗬，老葛倒是學會了伺候人。牛一鳴說，一把手，不伺候都不行。

    葛成那邊已經和鄒局長搭檔，打雙打。不知道鄒局長和葛成說了一句什麽，葛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對周強說，兄弟幫個忙，我們局長聽說你們一對打得不錯，想要和你們打一局。周強猶豫了一下，心想，馬蒂這鳥人局長還想開開眼福啊。旁邊的桔梗並沒意識到什麽，聽說打雙打，她興致很高，就說，打就打吧，周強哥哥，不怕他們。說著，她就跳了起來，揮著球拍就上了場。

    葛成弄不明白周強和桔梗的關係，看到桔梗上場，連忙高興地跑到對麵的場地去了。周強隻好也上了場。

    兩對人很快在球場上開始你來我往地開打。周強發現桔梗好勝心極強，玩心也不小，也許是剛從壓抑的高考心境中走出來需要發泄，她滿場飛奔，馬尾長發飛舞，前場格殺，後場救急，打得興高采烈。

    對麵的兩個，雖然葛成的水平不低，精力也充沛，可他的搭檔鄒局長畢竟年齡大，身體肥胖，哪裏能承受周強他們年輕人的衝擊，很快就敗得一塌糊塗。

    旁邊看著的幾個人，都一臉惶恐，除了牛一鳴在那嘻嘻傻笑。牛一鳴其實也不是不明白周強他們讓鄒局長丟臉了，可他不是鄒局長的屬下，而且他心裏正在品評周強，覺得周強為人處事不夠圓滑，這麽打球不是讓葛成難做麽？

    一局打完，周強他們贏了，宋桔梗咯咯笑著跑到周強身邊，伸出一隻白嫩如玉的小手，在空中和周強的手掌碰了一下，就歡蹦亂跳地跑到發球區，準備新的一局。

    那邊鄒局長鐵青著臉，正在訓斥低頭哈腰的葛成。周強有些苦笑地看著那一幕，他當然知道剛才他和桔梗這麽打球，肯定讓葛成為難，但是，周強也不想因為葛成要討好鄒局長而委屈了桔梗。讓桔梗開心，才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

    周強回頭對桔梗說：“桔梗，讓他們打吧，我們去外麵跑步，跑一圈回來就回去吃早餐。”

    “好的。”宋桔梗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她哪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大xiǎo jiě脾氣，哪看別人的臉色。

    周強回頭交代一句讓牛一鳴上場，就和宋桔梗一起跑出了球場。

    那邊鄒局長和葛成看到周強他們離開，也結束了二人轉。鄒局長沒好氣地接過司機送過來的飲料瓶，大大喝了一口，然後呼出一口長氣，問葛成：“這是哪裏來的野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以前好像沒見過啊。”

    葛成終於記起了桔梗的名字，他連忙說：“周強帶來的，好像叫桔梗。名字怪怪的。”

    “桔梗？”司機在旁邊突然開口道：“對了，是她。”

    “怎麽了？”鄒局長疑惑地看了眼司機。鄒局長的二叔，原來也是市領導，如今退居二線，到了市政協。鄒局長經常把這司機和奧迪車派去給他二叔fú wù，所以這司機出入市委家屬院也算家常便飯，剛才他就覺得桔梗有些眼熟。

    司機湊到鄒局長的耳邊，小聲說：“那女孩叫宋桔梗，是市委組織部宋部長的女兒。”

    “啊！”鄒局長差點暈過去，呼吸急促地問道：“真是宋部長的女兒？”

    “千真萬確。不會記錯。絕對沒有一個女孩有她這麽別致奇怪的名字。”司機賭咒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