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微拂，雪光已經消匿在一丘丘黃沙之中，偶有一線雪色就蟄伏在沙丘的背陽處，遠山近影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爍著一縷金黃，偶有一縷風催動著流沙在起起伏伏的沙丘上到處亂鑽。

    千暮羽站在這個名叫金鷹嘴的古道彎角處，這一片是昨天發生了殺戮和沙塵暴的地方，不時有殘肢或一些物品從沙麵上裸露出來，讓來往的行人看到，忍不住一陣心酸。

    “姨母、秋月哪裏去了呢”，千暮羽含著淚，翻看了每一個裸露出來的屍體，但哪裏能夠找到。

    蹲坐在沙丘上的千暮羽無助地望著天空，突見沙丘上諸多細微的小漩渦從沙丘上盤旋而起，裹起來些須西沙揚在空中，一會兒又從空中落下來。

    千暮羽用劍劃開西沙落下的地方，就能發現一具屍體。

    一定是他們的魂魄了，千暮羽思索著，這些四處遊蕩的魂魄在屍體糜爛之前是不會走遠的。

    “婆那米羅，天地鴻蒙，狼奔豕突、龍象混行、乾興坤蟄、羋魅蛟龍、厗厸乇刕、丯皯鑞櫺……”，千暮羽蹲坐沙丘之上，念動咒語，猛然靈魂出竅。

    “那一年梅花微雪飄蕩在枝頭……”，來到別樣的世界裏，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排著一個長長的隊伍，正等待通過一個小橋，眼前一個二十多歲的公子正哼著一曲不著調的小曲，百無聊賴地望著長長的隊伍。

    這隊伍中有身著盔甲的龍熙兵士、有衣衫襤褸的囚徒，更有身著黑色勁裝的武士。

    “你們這是幹什麽”，千暮羽望著這個公子詢問道。

    “等著孟老太發舍飯，過橋”，那公子仰著臉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千暮羽望著這個公子手臂上的勒痕，那臉型似曾相識，有禮貌地使了一禮，道“公子好麵熟，我們在哪裏見過”。

    “我們見過”那公子這才回過頭來張望，趾高氣揚地答道：“我叫張鐵生，曾任中都五品守備”。

    “懊，鄙人千暮羽，去年中都的武舉kǎo shì，我們可是同場呢，也算是同年了”，千暮羽握了一下張鐵生的手，說道。

    “懊，千公子，我想起來了”，張鐵生嗬嗬一笑，注視著千暮羽，“你也被牽連了”。

    “哦，我來找人”，千暮羽胡亂應答一聲。

    就見隊伍的前麵人頭聳動，熱氣騰騰的大鍋抬了上來。

    “我去前麵找人去了”，千暮羽說著話，從一邊快步向隊伍的最前麵奔去。

    “千公子”，突然有一個聲音從隊伍中傳來，仔細一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看麵目似曾相識。

    “你是”，千暮羽不敢確定。

    “我是虎府的門禁劉非啊”，這個青年回答一聲，怔怔地望著千暮羽。

    “懊，劉非”，千暮羽心中唯有一個信念，就是快點找到姨母和月兒，所以一把將劉非拉出隊伍，道：“快幫我找找二夫人和二xiǎo jiě”。

    兩個人來到隊伍最前列，看到一個慈祥的老太太正在給每個排隊的人舀湯，口中還唱著歌：“喝了這碗湯，不想東來不想西，不想爹來不想娘……”。

    “孟婆婆，快舀飯，我餓壞了”，一個黑衣勁裝的武士催促道。

    一股清香四溢的味道直鑽鼻孔，饑腸轆轆的劉非露出期盼的神色。

    “喝了這碗湯，黃泉路上喜徜徉…”， 孟婆婆繼續唱道。

    “劉大哥，快找二夫人、二xiǎo jiě”，看那劉非就要接過孟婆婆的湯碗，被千暮羽一下子叫住。

    兩個人一起又忘回走，一個個地仔細辨認。

    “找到沒有”，那公子張鐵生，看到去而複回的千暮羽，大聲問道。

    “還沒有呢”，千暮羽也略顯心焦地說道。

    三個人一起向隊伍的後麵尋找，“多大年紀，穿什麽樣的衣服”，張鐵生絮絮叨叨地問道。

    三個人一直找到隊伍的末尾，也並未見到姨母和小表妹。

    千暮羽唉聲歎氣地站在隊伍的末尾，望著張鐵生和劉非，“我們還能去哪裏尋找”。

    “快點，快點，那舍飯一會兒就沒有了”，劉非急切地喊叫一聲。

    千暮羽跟著劉非和張鐵生奔了過去。

    那孟婆婆正將幾個大鍋放在河邊的小船上，等到三個人趕到的時候，那王婆婆已經搖擼順流而下。

    “發完了，下次再來”， 孟婆婆嘻哈哈地喊叫著，人和船已經消失在河流的遠端。

    “慢著，我們找到了二太太、二xiǎo jiě再一起過橋”，那劉非和張鐵生正要過橋，被千暮羽一把拉住。

    千暮羽抬頭看了看那橋的名字：“奈何橋”。

    想到這個名字在哪裏見到過，正想仔細看看，突然這座橋漸漸地消散，一會兒就不見了蹤跡。

    臉部疼痛似乎被什麽東西抖動著，伸手一抓，竟是一條馬腿。睜眼一看，那赤兔馬正用前腿輕敲自己的臉部。

    突然的靈魂歸竅。

    天色完全暗起來了，回頭望是滿眼的黃沙，哪裏有橋、哪裏有河流的影子。

    

    千暮羽牽著馬往回走，想到剛才的靈魂出竅時見到的一切，看來自己的姨母和小表妹仍在塵世，想到這樣的結果，千暮羽心中略有所安。

    突然，前麵的沙丘中慢慢地站起來了兩個人。

    千暮羽走近一看，竟然是剛才靈魂出竅時奈何橋邊遇到的劉非和張鐵生。

    那劉非和張鐵生也是驚訝異常，想到剛才的夢境中見到的千公子，竟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千，千公子，真的是你”，劉非結巴著，說道。

    兩個人回味夢境中見到的孟婆湯、奈何橋，恍然大悟地說道“若非千公子拉著我們尋人，這會兒我們已經是到了陰曹地府去了”，那張鐵生千恩萬謝地說道。

    “張兄怎麽也到了這裏”，千暮羽望著張鐵生，有些疑惑地問道。

    “說來慚愧，去年靠著父親蔭嗯，中了武舉頭甲，升到了五品守備，本想著一帆風順地四品、三品地向上升級，不想家父在禮部的頂頭上司虎國公犯了事情，我和家父都被株連，這才被發配邊疆，若非我和家丁換了服裝，恐怕早就被殺了，哎，真是世事無常啊”，張鐵生感歎道。

    世事無常，想到自己的父親千山壯，可是一心為國，若是不被陷害，早就是一等國公了，不想卻弄得家破人亡，自己也早早地一命歸西。千暮羽想到這裏，與這張鐵生突然有了同命相憐的感覺，輕輕地拍了一下張鐵生的肩膀，道：“世事是無常，生命要珍重啊”。

    “噠噠噠”，五六個騎白馬的黑衣人，從身側的官道上，疾馳而去，揚起了一縷黃沙。

    “這刀客又來了”，劉非和張鐵生心有餘悸地輕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