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被詛咒支配

字數:4619   加入書籤

A+A-


    也許地下王國的詛咒之物一直在尋找離開地下的路,也許那座名為離別的塔被老國王做過什麽手腳,也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地下王國內絕大部分高塔都開始出現裂痕,似乎裏麵的狂暴之物已經再也按耐不住了。

    昏暗的覲見廳裏,老國王側耳聆聽著來自王國最後的哀嚎,嘴角卻不自然的彎出一個弧度。但隨即他便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權杖脫手掉在地上,滾過幾節階梯隱沒在黑暗中。他顫抖的想要站起身卻被身後的東西束縛著。

    那是一節類似骨骼一樣的東西,刺破他脊背的皮肉與他的脊椎直接相連另外一端則連接在王座上的一個孔洞內,下麵不知通向何處。這奇怪的裝置將老國王禁錮在王位之上,他甚至連起身站立都做不到。

    有那麽一刻他好像又回憶起了王國曾經的繁榮和昌盛,那時他甚至認真考慮過派遣軍隊前往地麵。但他也深知地上人絕不是等閑之輩。為此他需要積攢更多的資源,需要更加充實的國庫,需要更為強大的力量。是的,他真正需要的其實就隻是力量本身,其他的一切僅僅是用來度量力量的標尺而已。

    為了獲得力量他向神祈禱,但神並沒有回應。於是他想起了那本應該被銷毀卻依舊保存在王族記憶中的外典。很久以前祖先就告誡過他們,那裏有他們不該碰觸之物。但為防萬一還是將這禁忌的力量保留給了他們,以作為最後的底牌。

    畢竟那是恒古之時流傳於世間的傳說,那時候地下民還沒有分化,但後來一部分地下民帶著傳說去了地麵之上。誰也無法保證他們不會亂用那種力量。所以剩下的地下民也必須保存相同程度的力量才能自保。

    但現在的一切已經無關自保。貪婪將取代一切並統治一切。越是匱乏的便越是索取,越是恐懼的便越趨之若鶩。

    還保持著理智的剝皮者們聚集到一起。他們大多數已經拋棄了遮掩用的麵具,甚至有些人脫掉了身上的長袍。但他們都拿著統一的刺劍。那是王國的標準配備。無論如何,他們最後還是承認了自己的所屬,他們是驕傲的地下民。即便受到詛咒也絕不屈服。

    但詛咒本身可不在意這些。不管是地上人還是地下民,亦或是惡魔,詛咒都一視同仁。被封印在鑽探塔內的詛咒之物隨著封印力量的不斷減弱終於破塔而出。黑海和它的爪牙們再次肆虐地下世界。

    麵對恐怖的詛咒之海,剝皮者們如憤怒的兵蜂般衝了上去。但幽靈和海怪的實力實在太強。大量的如爬蟲一樣的幽靈在兵蜂們還未接觸到黑海之前就將他們吞沒。而海怪們則忙著用熱光進行大肆破壞。

    很快這座古老的地下王國便硝煙四起,狼藉一片。這由無數代人付出無數努力的辛勞果實便在幾乎一瞬間枯萎凋零化為無有。

    祈禱塔內原本擺放紅綢屍體的“櫃子”早已空空如也,仿佛那裏從最開始就是空的一般。

    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控製,但其實一切又都按部就班。

    離別塔內,看著遠去的幾個人,摩卡內斯揮動大錘一錘將旋轉樓梯砸出一個長度足夠的缺口。而這個長度恰好也是加冕儀式間裏那條斷掉的路的缺口長度。

    已經有一些剝皮者闖了進來。麵對恐怖的黑潮,終究還是有人膽怯了。

    他們慌不擇路卻意外的聚集到了離別之塔。也許是出於對唯一生路本能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那來自地麵氣息的誘惑,也許是因為詛咒的聯係。他們瘋狂的湧上狹窄的旋轉樓梯,爭先恐後。很多人甚至被後麵湧上來的人流擠出樓梯墜回塔底。而更多的人終於不在保持理智變得如同野獸般瘋狂。

    他們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徹底詛咒化。他們整個人趴伏在地上,用四肢向前爬行,甚至有些剝皮者直接貼伏在垂直與地麵的塔壁上高速移動。

    摩卡內斯皺了皺眉,將第一個來到他麵前的剝皮者砸成肉醬後便開始瘋狂砸擊塔壁。在他黑鐵巨錘的凶猛轟炸下,堅實的塔壁很快便被撕開一條裂口。他邊砸邊往上走,很快在塔的外壁上留下一條螺旋向上的口子。

    終於塔的承重結構不堪重負開始崩潰。塔從中間崩壞,墜落而下的部分又將下麵的結構破壞,很快塔的下半部就徹底垮塌了。無數被詛咒者也被壓在其中。站在塔上尚未塌掉的階梯上,摩卡內斯看到塔下還在不斷聚集剝皮者,不遠處黑海已經淹沒了大半個城市,而在王國的另外一端,王城已經被黑霧籠罩。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王城下的深淵向上攀爬。

    騎士長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後縱身躍下了高塔。下麵迎接他的是詛咒者們的海洋。

    弗蘭基看著自己斷臂處的焦黑傷疤發呆。他很幸運,黑騎士的方法起效了,讓他免於一死。也可以說他很不幸,作為被詛咒者,他的生命還將繼續。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往何處。前麵是無盡的深淵,不管是上麵的詭異城市,還是對麵被埋葬的剝皮者沙漠,又或是下麵的黑暗空洞,他都無法涉足。背後則是一條死胡同,神蛻的碎片堆在那裏。

    這真是殘酷的玩笑。

    這就是所謂失去一切嗎?弗蘭基坐在一塊岩石上,他甚至已經提不起咒罵什麽的興趣了。他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就這麽坐在深淵旁,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發呆。想來如果自己現在還在北風堡,情況也不會變得更好,其他人不就是那樣嗎?他知道自己如果一直呆在北風堡遲早也會變成那個樣子。現在隻不過是換個地方發呆而已。起碼在這裏不用麵對那些腐爛發臭的臉孔。

    這樣想著弗蘭基也就釋然了。

    對他而言,這便是真正的詛咒,這便是真正的地獄。但同時也是真正的解脫。

    隻是無聊很快就抓住了他無力的身軀,他勉強挪動空洞的眼睛,無神的向四周張望。顯然他還無法真正適應這種狀態。他腦海中總是出現一些破碎的畫麵,那是他已經殘缺不全的記憶。是的,他想起來了,他在這裏並不孤單,還有一個朋友也在這裏。那個叫伊文的惡魔。他被安葬在神蛻的碎片中。雖然自己跟他也沒什麽交情,但反正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他吧。

    這麽想著弗蘭基站起身,隻是那滯重的不協調感讓他險些摔倒。他有些驚駭的看著自己的雙腿。自己的身體已經變得這樣不堪了嗎?這就是放棄希望後的結果嗎?

    可是那又有什麽關係。他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往回走,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但行屍走肉不會感到饑餓,他卻感到腹部一陣絞痛。

    還是塞林那家夥輕鬆啊,也不用吃東西。弗蘭基趴到河邊喝了幾口,冰冷的河水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但同時饑餓的感覺也越發讓人難以忍受了。

    他看到一隻青蛙正從自己麵前遊過,不知道為什麽那隻青蛙少了一條前爪,遊動起來偏著身子非常不便。弗蘭基本能的伸出雙臂去抓,但因為右手已經不在了不但沒能抓住青蛙,反倒自己失去平衡跌進水中。他嗆了幾口水,掙紮著從河裏爬出來,雖然狼狽,但左手裏卻緊緊的攥著那隻青蛙。

    他將青蛙送進嘴裏用力咀嚼,水從臉頰劃過,也許隻是河水吧。

    吃完青蛙他再次陷入了發呆的狀態,這一次他想起了臭蟲,那個勇敢的矮子。上次吃青蛙還是托他的福呢。那家夥總是習慣在王子的前後胡亂忙乎。還有王子,雖然沒事就會說些不著邊際的鬼話,但對人卻很和善。還有塞林,永遠不說話,但關鍵時刻卻會用行動證明自己。

    無論如何,那些夥伴們將自己從怪物的爪牙下帶回冷湖。雖然不知道他們之後遭遇了什麽。但看那深淵也知道情況不妙。他們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將自己留在那裏,一定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但看看現在的自己,自己到底在幹什麽?難道要讓他們的努力都白費嗎?

    可自己又能幹什麽?除了去給伊文掃掃墓。

    對了,還是先去掃墓吧。自己現在能做的恐怕也就隻有這件事了。

    在弗蘭基緩慢的拖泥帶水的腳步下,神蛻碎片堆終於來到了眼前。但眼前的一幕卻有點詭異。

    之前堆積如小山一樣的碎片堆竟然變成了一個破碎的蛋殼形狀。隻是巨大的蛋殼內空空如也,自然伊文的墳墓也不知所蹤。弗蘭基呆呆的注視著眼前詭異的情景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他慢慢走過去,還發現了伊文曾經的墓碑,上麵有歐賽斯特刻的字:一切因他而起一切因他而終。

    怎麽回事?”弗蘭基喃喃自語道。

    隻是他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背後卻傳來了腳步聲。

    他慢慢轉過身,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群騎士模樣的人。他們穿著統一的灰色鎧甲,披著帶有精致花紋的紅色披風。為首的一人身上的鎧甲在胸口處有一道裂痕。他們緩慢而步伐堅定的朝弗蘭基走來。

    弗蘭基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危險,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好吧,就在這裏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