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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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賽斯特等人好不容易從地下逃出卻又被困烏鴉山脈。這裏雖然尚未被詛咒染指,但烏鴉山脈本身就是堪比詛咒的可怕存在。

    重返地上的第一夜,幾個人縮在一個山洞中躲避夜晚的嚴寒。

    塞林坐在洞穴的外圍,依舊一言不發。金色的頭發黏在額頭上她也不在意。男人們還在討論洞壁上的文字是何人所留,又是什麽意思。她卻隻是呆呆的望著洞穴外,寒風偶爾夾帶著雪花飛向大山的陰影中,如同飄零的命運墜入深淵。

    記不清已經多久沒有洗澡,多久沒有進食。而這被詛咒的人生還將持續多久,抱持著絕望的生活還要多久?

    沒人能夠回答這些問題。也沒人提問。

    盡管洞**有營火的溫暖,但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慰藉,甚至已經連外麵刺骨的寒冷都感覺不到了。詛咒正在緩慢而決絕的奪走屬於她的一切。她突然感到一陣憋悶,也許是男人們的爭吵太過刺耳,也許是洞穴裏腥臊的味道太過刺鼻。塞林輕輕的站起身,走出山洞。

    巨大的烏鴉山脈正頹自欣賞著自己黝黑的羽翼。它可能心情不錯,所以並沒有降下如天罰一般的恐怖暴雪。也可能是它心情非常糟糕,正在體內醞釀更大的暴怒。

    塞林來到懸崖邊緣,那種小黃花已經枯萎。它們好像隻生長在懸崖的邊緣,並隻在晴朗的日子綻放,但也就隻能盛開一個白天。夜晚的寒冷會徹底讓她們凋零,如不時飄落的雪花。

    塞林蹲下身子,看著那幾片殘存萎縮的花瓣。突然一種對危險的敏銳觸感讓她猛地站起了身,黑暗中一隻羽箭破空而來,穿過剛才塞林頭部所在的位置紮在地麵上。塞林起身的同時便已經拉弓上箭,向黑暗回敬了兩箭。對方顯然沒料到塞林身手如此敏捷,隻聽黑暗中傳來低低的“噗”聲,然後便是什麽東西跌落山崖的聲音。

    男人們聞聲馬上跑出山洞,但也不敢走太遠,歐賽斯特示意大家先回到洞穴中。塞林將那隻羽箭撿了回來。

    箭杆是紅鬆木,箭頭是鐵質的,箭尾是赤鴨羽。”歐賽斯特看著箭說,“這是王國的標準配備,難道是西線的逃兵?”

    ”這麽說,我們是處在山脈外圍咯?”伊文說,“一般逃兵應該無法深入太遠是吧?”

    歐賽斯特遲疑了一下說:“也說不準,一般士兵確實很難做到,但如果是被詛咒者呢。”

    你覺得牆上的文字會和外麵的家夥有關嗎?”伊文又道。

    誰知道。就算是被詛咒者也沒到能發明自己的文字的階段吧。”

    塞林還在洞穴邊緣警惕的看著外麵,但外麵依舊隻有黑暗。神父來到她身邊,一隻手握著箭一隻手放在地麵上,過了一會兒說道:“外麵應該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這一夜大家輪流守夜,但其實誰睡的都不安穩。

    在潛意識中,每個人都意識到,這地麵之上遠比地下要危險得多。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幾個人就都做好了啟程的準備。神父從地下帶出來的食物已經消耗殆盡。接下來如果不能快速穿越大山,情況會變得越來越糟。

    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天空被一層薄薄的雲掩蓋著,看不出接下來的陰晴。

    幾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探查了一下昨晚偷襲者可能出現的位置,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便又踏上了前往西線的旅程。

    在大山冷冷的注視下,他們在蜿蜒崎嶇的小路上艱難而緩慢的移動著。周圍沒有太多活物的蹤跡。偶爾能看到鳥在很高的地方飛過,也隻是一瞬間便隱沒在山的陰影之中。山道上,植物稀稀拉拉的,大部分是耐寒的鬆柏,樹下的灌木都是一副枯黃的樣子。遠處則是看不到盡頭的連綿山脈。山峰高聳入雲,山腰黝黑陡峭,山穀則密林遍布。

    也許塞林昨天把方圓百裏內唯一的活人給搞死了。”伊文依舊開著不知所謂的玩笑。

    如果是真的,那到也不錯。”歐賽斯特說。

    山的氣息有些微妙。”神父轉移了話題。

    確實,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伊文說,也不知道他在說大山還是塞林。

    有什麽問題嗎?”歐賽斯特問,他對兩人所謂的感覺不知所雲。在他看來那是隻有法師們喜歡的神秘把戲。

    但神父和伊文都知道,感受和解讀自然是一個普通魔法師通往更高層次的重要途徑。隻是,他們現在所感受到的東西卻非常古怪。甚至可以說是他們重未感受過的。他們發現自己在嚐試感受周圍環境的同時也被周圍的一切所窺視。獸徑邊的小草,石縫中的蟲子,還有那裸露在外的無光山壁。

    有些傳言聲稱烏鴉山脈是會噬人的可怕神靈。伊文和神父作為外來者自然沒聽過這樣的傳言,但若讓他們知道這種留言,他們也絕不會出言反駁。此刻他們感到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焦慮和不安,明明周圍的一切都很正常,既沒有詭異的自然環境,也沒有不懷好意的敵人在四周徘徊,但卻讓人發自內心的產生一種想要奪路而逃的想法。

    似乎山變成了一具龐大的怪物,而他們已經被它吞進了腹中。

    休息一下吧。”走了沒多久伊文就提議道,但沒等歐賽斯特說話他就已經一屁股坐在了路旁的一塊岩石上。歐賽斯特看著已經顯出疲態的伊文皺了皺眉,但並沒有多說什麽。於是幾個人便席地而坐。

    這時太陽終於從高聳的山脊處露出了頭,周圍石頭上開始凝聚露水,一時間空氣中的濕度飆升,山間更是起了一層薄霧。

    坐著休息的幾個人很快就仿佛陷入了雲端,分不清哪裏是路,哪裏是懸崖。

    伊文從嗓子眼裏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吼,好似感覺到威脅的看門狗一般。其他人都發現了伊文的異常,但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伊文便突然站起身然後開始高聲念起了祈禱詞。

    歐賽斯特一驚,他知道這是伊文在施展魔法,那麽他一定是發現了危險,隻是周圍除了蒼白的霧氣什麽都看不見,他到底發現了什麽呢?

    大家背靠伊文,保護好他!”歐賽斯特發話了,這種時候他隻能選擇相信伊文了。而伊文在施法的時候自身是完全沒有防備的。於是3人將伊文圍在中間,歐賽斯特拔出了黑劍,塞林則搭箭上弓,普瑞斯則一手握著神之足跡,一手張開伸向虛空。

    但周圍依舊什麽都沒有。3人瞪大眼睛企圖看穿隱藏在迷霧背後的危險卻始終隻能看到那緩慢猶疑的白霧,隻有背後伊文的念誦一聲一聲直擊他們敏感的靈魂。可那不知為誰而做的祈禱也沒有產生任何可以被察覺的效果。

    伊文...停一下...”歐賽斯特小聲說。但他的聲音被身後高亢的聲音完全蓋過,無奈之下他提高嗓音又說了一遍:“停一下,伊文!”

    祈禱依舊在繼續。

    歐賽斯特想要轉過身查看卻突然被旁邊的神父伸手攔住,他能感覺到神父拉他的手臂在微微顫抖,而他的聲音也有些變調:“別回頭,那不是伊文。”

    什...什麽?”歐賽斯特大驚失色,但還是控製住了自己轉身的動作,“你什麽意思?”

    我也不清楚,但我能感覺到,身後的東西絕對不是伊文。”神父叫道,看起來這詭異的情況讓他也很崩潰。

    那他是誰?”歐賽斯特問。其實這個時候他心裏想的是,塞林會不會突然回頭發難,以她的性格,那是很可能的。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通過一個戰士的敏銳感覺,他發現周圍根本一個人都沒有!

    確實,一個人都沒有。

    祈禱聲消失了,而攔住歐賽斯特的那隻胳膊也隻是一段枯樹枝。

    驚慌之餘歐賽斯特一劍砍斷了那詭異的樹枝。而就在那幹枯的樹枝落地的瞬間,周圍的霧氣突然變成了紅色。

    塞林發現其他人都不見之後倒沒有太多驚慌,反而將拉開的弓放鬆下來。

    隻是她剛剛這樣做,一隻箭便飛了過來,這次她沒有昨晚那麽好運,箭穿透了她的盔甲射進了她的左肩。而那隻箭正是她昨天射出的兩箭中的一隻,是從地下帶上來的那種沙漠蜂翼膜箭。

    左肩受傷直接使她喪失了使用弓箭的能力,她丟下長弓拔出了佩劍。霧中隱約可見一個手持長弓的人影閃過。塞林提劍去追,但也隻追了幾步就意識到在這種迷霧中自己很難抓到對方。而且本已心如死灰的她卻在心中湧出了一種久違的感覺,那是恐懼。

    她意識到,射出這隻箭的可能並不是人類。甚至連詛咒者都不是。那對方會是什麽?

    神父從決定離開地下王國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準備,但他還是低估了地上世界的險惡。現在手中的小石頭成了他唯一的寄托。他決定利用它來釋放一些魔法,但他不確定現在的這點“神之足跡”還能不能起到催化魔法的作用。

    他雙手握在一起,緊緊的攥著手心的小石頭,試圖利用魔力將周圍的霧氣驅散。他能感覺到原本滯重凝固的魔力開始一點一點流轉起來,小小的神印發出他雙手無法掩蓋的光芒,周圍的霧氣也開始慢慢消散。神父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扇巨大石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