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山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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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入水中的瞬間神父普瑞斯好像抓到了事情的脈絡。
他感覺到一些模糊混亂的思緒進入了他的腦子。水下成堆的顱骨似乎依舊攜帶著某些記憶,通過他無法了解的途徑傳達到了他的腦中。那是他們最後的結局,是千百年不停獻祭過程中的一瞬。
他們以自己的肉體和精神供奉這所謂的神明。最終他們的身體和精神也與神明本身融合,成為神的一部分。
可以說他們成為了神的飼料,也可以說他們通過這種方式成為了神。這完全取決與當事人自己的看法。隻不過普瑞斯可不覺得眼前的怪物就是所謂的神。
如同蜈蚣一樣的巨型節肢動物從岩壁頂端慢慢探下身來。它恐怖的身體因為吃掉了太多地下民而發生變異,器官錯位、增生,組織、骨骼瘋長。就像一個外麵掛滿了內髒、副足和嘴巴的肉柱,或者是一個被踩了一腳卻沒死的毛蟲。
這絕不可能是神該有的樣子。莫名跌入水中的普瑞斯努力的擺動四肢想要浮上水麵,卻發現這清澈的潭水並不是普通的水,這種液體幾乎沒有一點阻力和浮力,不管普瑞斯如何掙紮,他都無法上浮一分。身體以一種不快不慢卻非常堅決的速度向下墜去。但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可以在這種液體裏呼吸,而上麵巨大的怪物隻是在洞頂緩慢的攀爬,並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普瑞斯感覺到自己暫時沒有危險,便逐漸冷靜下來,而他的身體也終於到達了池底。
堆滿顱骨的池底一時讓神父感覺無處落腳。但也實在沒有其他選擇。普瑞斯便拿起其中一個仔細觀察。他看到顱骨上原本的孔洞都被一種泥狀的物質封死,但卻在頂部開了一個圓形的孔洞。從那小小的孔洞往裏麵看並看不到什麽。於是普瑞斯試著將那些泥狀物扣掉。不過那東西跟顱骨粘合的非常牢固,普瑞斯想盡辦法也沒能將它除去,卻因為用力過猛自己失去平衡向後摔去。
潭底的液體比上層更加稀薄,幾乎沒有存在感,所以神父就像在空氣中一般一下摔在身後的顱骨堆中。不過他並沒有鬆開手裏的顱骨,隻是這突然的衝擊還是對那顱骨造成了影響,一個小東西突然竄了出來。
它竄出去1米遠便懸浮在了液體中。
普瑞斯看著這個與他對視的東西不禁僵住了身子。
那是趴在洞頂的巨大家夥的縮微版,隻是相對來說它的身體沒有那麽畸形。起碼它看起來還算是個正常的生物。身上雖然依舊有很多步足,但排列的比較整齊,隻在頭部有一張嘴,也沒有怪異的內髒掛在體表。
隻是就算如此,它依舊看上去充滿了不詳,讓人無法長時間直視。最重要的是它是從顱骨上的小孔鑽出來的。而普瑞斯身下和周圍還有不可計數的龐大數量的顱骨。
顯然這是一種繁殖方式。地下民通過獻祭自身成為這些怪物的養料和繁殖基。那麽自己恐怕也難逃厄運。隻是想到自己的身體即將被那巨大的可憎之物吞下,自己的頭顱會被眼前的惡心東西占據,普瑞斯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見那小東西也沒有繼續活動,普瑞斯保持著固定的姿勢不敢輕易移動。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一想有沒有什麽對策。
自己作為一個神父,所掌握的都是一些輔助性質的魔法,強攻絕不是明智之舉。首先需要做的是在不驚動這些小東西的情況下離開池水。
他不知道在這裏使用魔法會不會引起它們的注意,但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冒險一試。
普瑞斯試著釋放了一個安定心神的精神魔法,他能感覺到魔力在周圍稀薄的液體中緩緩流動,慢慢將麵前的小怪物包裹住。那小東西擺動了一下步足,並沒有太大反應,這讓普瑞斯微微鬆了口氣,隻是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他便停止了呼吸。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周圍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小型怪物。魔法的擾動似乎將這些休眠中的家夥全部從夢中驚醒。普瑞斯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絕望讓他喪失了最後一點理智,他連滾帶爬的想要逃出這些地獄惡鬼的包圍,隻是這裏根本沒有出口,劇烈的動作隻是讓更多的怪物聚攏而來。普瑞斯最後看到的是一隻小怪物趴在了他的麵具上,一隻針一樣的步足從麵具的孔洞插入了他的眼睛。
即便是惡魔,伊文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在空中翱翔。但現在他卻張開了一對黑色的翅膀翱翔天宇俯視群山。他看到王國境內的邊陲小鎮一副頹喪景象,看到西部戰線硝煙四起,看到邊境關卡固若金湯,看到北風堡黑霧彌漫,看到北境惡魔之地一片蒼涼。
他收回遠眺的目光,聚焦眼下的黑色山脈,白色王冠之上,黑衣人正仰頭望著他露出詭異的微笑。山脊的另外一邊神父倒在一座巨大的石門之前。其他地方則都被一片白霧掩蓋。
伊文想要飛過去查看神父的狀況,但意念及此他便突然回到了地麵之上。白色王冠空空如也,隻是手裏多了一片黑色的鴉羽。雖然對於發生的一切似懂非懂,但現在也不是計較的時候。神父的狀態似乎不太妙,而且另外兩人也不知所蹤,自己必須盡快找到他們。這烏鴉山脈確實不是久留之地,越快離開越好。
借助手中的鴉羽,伊文獲得了類似遠眺魔法的能力。他可以將自己的視野投射到很高的位置,借以觀察周圍的環境。隻不過投射的高度也不是無限的,在他所無法企及的高高的雲層上方,詛咒正盤旋在整個世界的穹頂之上,如神一般俯視著一切。
伊文鑽進密林,一路朝山下走,盡管根本沒有路,但他卻還是健步如飛,如同和整個大山融為一體。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大山中不和諧的存在,那是一種如眼中沙肉中刺一般的不協調感。似乎在大山的深處正有什麽不受大山控製的東西正在被孕育著。它瘋狂而又貪婪的吸收著大山靈氣和能量,每時每秒都在不斷膨脹。
看著手中的鴉羽,伊文明白,大山沒有像殺死其他入侵者一樣殺死他們是有原因的。大山遇到了麻煩,他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它需要他們的幫助。如果他們拒絕或者失敗,那他們也就失去了繼續存在的價值。
伊文知道是自己身上的神蛻構建了與山溝通的途徑。但其他人就不好說了。必須在他們遭遇危險之前找到他們。
這點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山要用不同的方式對待他們。這是某種考驗嗎?但如果其他人無法通過這所謂的考驗,那山還指望他會繼續幫忙?又或者說這是用來要挾的籌碼?似乎怎麽想都有說不通的地方,而且他通過與山的直接交流也感覺得到山本身其實是非常單純的,應該不會像人一樣耍些陰謀詭計。
胡思亂想之際,前方突然飛來一隻箭,但那原本將要命中伊文眉心的箭卻被一根凸出的樹枝擋住。伊文推開樹枝叫道:“塞林,是我!”
但回應他的卻是又一隻箭。這次沒有樹枝遮擋,但那隻箭卻在即將命中的時候突然減慢了速度,慢到伊文可以伸手抓住它,隻是伊文並沒有那麽做,他隻是打量著幾乎停在空中的箭並從它旁邊繞開。
那箭由兩股藤蔓相互纏繞而成,箭頭是前端帶有如刃般的果殼狀結構,箭尾則有兩片如同梧桐種子的翅膀一樣的薄片。那完全由植物構成的箭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加速度,並且四分五裂掉在地上。
掌握了山之力的伊文從容的走向射箭者。射箭的人果然就是塞林,隻是她的頭上帶著一個如同根雕一樣的頭環。伊文定睛一看,便看出了那枯萎頭環的真麵目,那是一個樹妖般的生物,本身就是樹根一樣的東西,它用枝丫和根須緊緊纏住塞林的額頭,雖然沒有鼻子和嘴巴,但卻有一雙血紅的眼睛,此刻正惡毒的與伊文對視。
它從身上長出小小的果實,被樹妖控製的塞林伸手摘下的瞬間果實便快速生長形成一隻箭的模樣。
伊文知道那樹妖原本也是山的一部分,但似乎是被什麽汙染了,脫離了山的控製。
伊文抬起一隻手,意念如樹的根須通過腳下的土地向四周擴散,很快他就與周圍的植物取得了聯係。塞林正要搭弓射箭。身子卻被從周圍伸來的藤蔓纏住,越來越多的藤蔓在她身上遊走纏繞終於將她完全固定住,同時幾根從上方的伸來的藤蔓試圖去抓她頭頂的樹妖,但那些藤蔓一觸碰樹妖的身體藤蔓自身就開始枯萎。
看到這種情況,伊文便自己走上前去,伸手去抓樹妖。看到伊文的手靠過來,樹妖的眼神更加凶狠,它突然脫離塞林整個纏到了伊文的手臂上。但這顯然是個錯誤的舉動。
神蛻的力量遠遠高於這小小的樹妖,就算它背後還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在操控著它,卻也拿神蛻沒辦法。這可能正是山選擇伊文的原因吧。
樹妖見自己無法得逞便驚慌的想要逃離,可卻感覺身體突然失去了控製,一股力量正在侵入它的身體,奪取它的意誌。那是伊文的精神魔法,他在通過從大山獲取的強大魔力施展原本無法使用的高階精神消除魔法。
樹妖的意誌在驚恐中一點點被抹除,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終於它由之前的扭曲之物變回了一段普通的木頭,它由山而生,最終又回歸大山。
